昏暗與潮濕,尋著空氣中時刻傳來的血腥之氣,在狹長洞道的盡頭,塵蕪望到了石室鐵牢當中那被鐵鏈鎖住四肢的女子,此刻他還殘餘著痛意的臉上瞬間便被冷沉布滿。


    沒有言語,隻有複雜而又冷沉的注視,而一旁的東初流霜自是注意到了塵蕪身上那突然升起的隱約殺意,隨之其清冷眸光帶起質問朝洞道另一邊還半跪著無比緊張的統帥男子望去。


    空氣中仍是寂靜,同樣東初流霜也沒有出聲,但她雙眸望去之時,那統領以及一眾士兵瞬間七竅流血不止,並且也不知東初流霜暗中給他們下了何種命令,下一刻在場的所有人竟都主動祭出利器自行果斷地斬一臂,而後皆快速地退了下去。


    “傻小子...這女子和你是什麽關係?”


    兩女洞悉能力皆遠超常人,雖不聽塵蕪出聲,但都從塵蕪變得複雜沉重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聲音帶著一絲猶豫,但吳萘還是發聲問道。


    並沒有第一時間回應吳萘,此時塵蕪透過牢內跳躍著的微弱燭光望向女子那張血痕遍布的嬌媚臉蛋時,其臉上沉重褪去,轉而卻浮起了深深地愧疚與自嘲。


    “她...是我道侶......”


    聽著塵蕪略微沙啞的回應聲音,再望到他臉上愈發濃鬱的自嘲時,吳萘柳眉緊皺,隨即就朝東初流霜冷沉望去,雖沒有出聲,但此時她那眼神東初流霜自可意會,隨之東初流霜便揮手直接將牢門打開走了進去。


    “半月之前我收到消息說有香氣宗女修闖入東道關,但...沒想到會是你道侶...抱歉阿蕪......”


    眉頭緊皺的容顏上有些恍惚,許是不曾聽到過東初流霜對凡人之外的修士致歉,而也在她話語聲後,吳萘快速回過神來隨即也走進牢中。


    藍色道裙襤褸,寸布染血,望著女子傷勢,吳萘快速從東初流霜雙手上接過小心翼翼地摟抱住她,而當她開始運轉元氣為其療傷時,容顏上的冷沉更濃,且滿是冷諷。


    “經脈盡斷,心海破碎...東初流霜...你東域士兵真是好手段!”


    雙指觸碰著女子滿是血液的眉心,瞬時又探清了她體內所有狀況,冷諷過後吳萘也不再出聲,運轉自身元氣便全力開始為女子療傷。


    “立場不同,各盡其責。”


    歉意的雙眸漸漸恢複平靜,說完東初流霜也運轉元氣朝女子體內灌注而去,但這瞬間她似察覺到了什麽,瞬時其雙眸之中閃過異芒,隨即便朝一直沉默注視著女子的塵蕪望去。


    “此後和我說說你們之間的事,隨我來。”


    並沒有繼續為女子療傷,收回元氣後東初流霜便望向吳萘似有所傳音,雖很不爽東初帝國士兵傷害女子之事,但吳萘卻忍著沒有發怒,之後也小心地摟抱起女子跟隨東初流霜朝洞道出口走去。


    “為什麽她會在這裏......”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和塵蕪有過一段荒唐情緣的宋弄婉!


    且按塵蕪思緒,她現在應該安心待在南域受香氣宗的庇護,但塵蕪卻不明白她為何會闖入這裏。


    對於宋弄婉,塵蕪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是蘇蓉那作為她師尊的溺愛,也是陳鈴那同病相憐之心,抑或是香羽凝那漠然的蔑視,但終歸到底這都是別人的記憶,而作為融合了宋弄婉記憶的塵蕪,內心其實對她抱有最多的是愧疚虧欠之心,畢竟在塵蕪思緒當中,是自己傷害了她,是自己負她拋棄了她!


    雙目灼燒痛意盡數褪去,百般感情交織為複雜,話語難以言清,也在這之後,塵蕪緊跟其後跟著兩女朝某處走去......


    “正是因為那次,我便擁有了眼睛......”


    密閉而又明晃的石室當中,塵蕪毫無隱瞞地向兩女訴清著曾經往事,而也在話語落去之際,他朝著石床上仍深沉昏迷著的宋弄婉,目光中的複雜不禁又濃鬱了許多。


    “雖不知道其中緣由,但你小子不是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見床邊吳萘投來一抹狐疑的壞笑目光,塵蕪內心難言,並沒有回應她,隨後便朝床尾似在思考何事的東初流霜望去。


    “雖然一路因果皆由她而起,但就如吳萘姐所說,這是我欠她的,夏霜姐可有辦法救她?”


    聽得塵蕪話語,東初流霜柳眉不可察覺地微皺起一絲,隨即望向塵蕪的眸光也變得認真起來。


    “能反噬他人魂力本就是你自身手段造化,你本是你,不必強行去接受那些莫須有的記憶。”似知曉塵蕪紊亂的思緒,東初流霜輕聲開導,隨後繼續說道。


    “且你與她之間情緣本就荒唐,也不必被那些情緒所左右,若此時救她隻是因為虧欠,那往後這段緣或許會成為你修行道途中永遠跨不過去的坎障,你確定要我救她?”


    東初流霜的話語顯得有些深奧,但塵蕪卻能聽懂其中的告誡意味。


    塵蕪知曉東初流霜是關心自己才說出的那番話,既是一段荒唐的緣分,她也不想塵蕪以後為這份強加給自己的愧疚而遭受到凡道殊途的浮世無奈罷了。


    “夏霜姐說的這些塵蕪都明白,但若不跨過內心這道坎,就永遠不會迎來下一道,修道者不都是經曆許多艱難之後才終成為修道者的嗎!未來的事情無可預料,我隻需著眼此刻便好!”


    望著塵蕪那認真的目光,東初流霜平靜眸光之中似浮起一絲恍惚,著眼眼前的修長青年,再望回當初那怯懦自責的小小少年,兩者的身影在此刻重合,而眼前的青年好似一切皆如少年初心那般堅定熟悉,褪去稚嫩之後又多了太多的成熟!


    “所以,拜托了夏霜姐!塵蕪不會後悔自己做出的所有選擇!”


    抱拳朝著東初流霜真誠一拜,而見他行此大禮吳萘瞬時雙眸一瞪,隨之快速使用出元氣將他身體禁錮住。


    “臭小子你可想好了,這一拜下去你和她之間便不再是姐弟,有的隻有利益與人情!”


    禮節固然重要,在外人麵前可以做做樣子,但私底下塵蕪做出這等舉動在兩女看來就顯得十分疏遠,而也是聽得吳萘話語,察覺到身上禁錮被解開,但塵蕪仍舊固執,在行完禮之後便快速挺起了身體。


    “懶得管你!”


    見塵蕪不聽自己言勸,吳萘假怒地轉過身軀,隨即便朝床上的宋弄婉望去。


    “雖然香氣宗修行方法讓我反感,但也不得不承認其內女修是真的漂亮,況且這妮子還是一名堅守本心的小美人兒!撿得如此媳婦兒,小子你真是賺大了!”


    上一秒還在發怒,下一刻就開起了玩笑,而也在她話語之間,東初流霜抬起右掌,隨之一個白玉丹瓶便出現在了她掌上。


    “她經脈寸斷,氣心破碎,能活下來已是奇跡,雖我不能助她重啟道途,恢複其修為,但卻能保證讓她活下去。”


    望見塵蕪點頭後仍舊無比認真的堅定目光,東初流霜並未再多說什麽,似也沒在意他之前的多禮舉動,隨之便將那丹瓶送到了已坐在石床邊認真打量著宋弄婉容顏的吳萘手上。


    “說到底,她之所以如此皆是由我東域而起,其中我也有責任,且方才吳萘說的沒錯,若下次你再這般向我行禮,我便不再是你的夏霜姐姐。”


    說完,東初流霜便打開密室走了出去,而此刻塵蕪望著已將丹藥催化送入宋弄婉泛白唇中的吳萘時,內心有著一股說不清的滋味在循環流淌。


    “雲鸞姐姐...阿蕪真的又多了兩名親姐姐呢!”


    感動與複雜,若說之前塵蕪對兩女還有著某種生疏,但得知兩女真切的心意,也見她們如親弟弟般對待自己後,內心最後的生疏感也盡數散去。


    “凡道殊途,終有一天你會望著她遠去,若你真的覺得自己虧欠於她,那便在她存在的時間裏傾心守護好她,但願你不會因老妖婆所言那紅塵離苦而止步不前。”


    從床邊退下站起身軀,口中頗為感言,隨之吳萘深深地望了塵蕪一眼,隨後也朝著密室洞口外走去。


    此刻密室之中就隻剩下了站在原地不曾挪動過腳步的塵蕪與還昏迷著的宋弄婉,見她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塵蕪目中又泛起了某種複雜。


    “我說過我會對你負責,哪怕你淪為凡人,我亦會遵守承諾!”


    隔著一段空間說完,之後塵蕪也走了出去,而也在他剛走出密室石門關上的那一刻,原本昏迷中的宋弄婉卻是緩慢的睜開了她那雙無比虛弱媚眼。


    “我找到你了...可為什麽我會來找你......”


    “我是誰...為什麽關於你的一切我都很在意......你...你找到她了嗎阿蕪......”


    眸中的淚光隨著她內心茫然複雜的心緒波蕩,最終那不知情緒的眼淚流出,終流落到了繡枕之上......


    東道關坐落於南域與東域邊界,其宏偉程度塵蕪早前就有見識,而經過一夜休整,翌日清晨在另一名將領的恭送之下,三人走出了關門,進入到了兩域大關之間那不知掩埋了多少凡骨屍骸的流離之地。


    “你不將她帶上嗎?”


    “以她現在身體狀況,需要的便是多加休息,且前往南清關來往花不了太多時間,夏霜姐無需擔心!”


    似有所意,走在黃沙大道上東初流霜並未回頭,而聽得塵蕪回應之後她再次出聲。


    “你不問雲鸞消息?”


    “夏霜姐說過到南清關再告知我,現在可還沒到!”


    兩人簡單明了的對話看似十分簡潔,但卻充分透露出塵蕪對東初流霜的信任,而也在這期間吳萘一直沒出聲,一人率先走在前方,麵容深沉不知在思考著何事。


    也是見她背影,東初流霜清亮眸子微閉,睜眼時雙眸中那隱約的複雜之意便快速消失,隨後就帶著塵蕪,走過許多半埋進土中的骸骨,朝那南清關方位沉寂行去。


    南清關早已被東域占據,此刻也在這無盡延綿關牆的一隅高牆了望塔樓之上,東初流霜眺望著前方曾經的南域疆土,眸光之中盡顯平靜。


    “你說的我那朋友呢?”


    身後有著五位將領,當然吳萘與塵蕪也身立在此,也是聽得吳萘問話,東初流霜擺動右臂,隨之那五名將領受意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若夏霜是你第一個也是唯一的朋友,那作為東初流霜的我算不算是第二個?”


    見東初流霜轉過身來望向自己時那極度冷傲的眸光,本神色深沉的吳萘突然間卻皺緊了眉頭。


    “你什麽意思?”


    “我之所意,你最為清晰。”


    見兩女突然之間的爭鋒相對,此刻塵蕪也是皺起了眉頭,但並沒有說話,因為兩女之間的事他很清晰自己插不上手。


    “廢話少說,有話就說有屁便放!”


    或許在這東域也隻有吳萘才敢這般對東初流霜說話,而見東初流霜那冷傲的眼神,吳萘萬般不爽,但當她意識到什麽,麵色陡變驚異想要再發聲之時,卻陡然望到東初流霜抬手將自己袖中所藏之物給隔空奪了過去。


    “將它還給我!”


    磅礴元氣隨著強烈的怒意瞬時在吳萘體內升起,說著她衝飛過去想要奪回東初流霜手中之物,然而下一刻東初流霜身影卻直接消失,下一刻出現時已在前空天際。


    “這便是你的依仗?”


    高空當中東初流霜冷笑俯望著塔樓上滿臉陰怒的吳萘,隨之抬起右臂掌中發力,瞬時那被她奪取過來的空間陣位天符就被捏地粉碎,最終化作光沫飄落大地。


    見此吳萘雙掌緊握,陰沉的容顏上戾氣瞬間騰起,之後也在塵蕪麵目憂光地注視之下,她踏出腳步,瞬時也踏到了天際上空當中。


    “夏霜姐早就發覺了嗎......”


    有些愧疚自己的不嚴謹,雖然隱瞞了東初流霜一些事,但此刻抉擇於兩女之間,塵蕪完全沒有出手的餘地更不知道到該幫助誰,隻能這樣緊張且憂慮地望著。


    “既然早被你發現,那你還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怒意不減,反而更加陰沉,此刻長劍早已出現在吳萘右掌之中,抬起劍身她便怒聲質問向東初流霜。


    “之前我本有意放你離去,但你卻欺瞞我這個朋友,念及舊日情分,今日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想走那便打贏我,若敗...往後我便拉整個南域為你陪葬!”


    此刻東初流霜那冰冷的聲音在高空天際當中回響而開,在傳進塵蕪耳中時,其內心的擔憂與複雜已濃鬱到了極致......


    “如此要好的你們...為什麽偏會走到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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