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笑道:“叔你可別抬舉我了,我就一鄉下撈偏門混飯吃的青皮小子罷了,跟叔您比,我那就是下九流的不入流角色,哪有你說的什麽貴氣。”


    班立明聞言哈哈的笑了笑:“你錯了小子,正所謂,英雄不問出處。


    “孟夫子在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篇亦講過,舜發於畎畝之中。


    “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裏奚舉於市。


    “關雲長是賣綠豆的,張飛是賣豬肉的,李自成是抬轎子的,朱元璋更是要飯的……


    “這些都是草莽英雄,一旦得勢,既是風雲變幻,蛟龍入海,你差的,可能也隻是一個機會而已……”


    我聞言笑了笑:“班叔,你說的這些,那都是過去的人,過去的事兒,現在這年頭,上升通道早就被通通堵死了,一點縫兒都不會給草莽留的。


    “別說我不是那什麽蛟龍,就算是,恐怕也沒那個機會。


    “現在和年月,機會都是親兒子幹兒子,親閨女和幹閨女留著呢,徒子徒孫留著的,說啥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留著的,那都是扯淡的,我沒機會的……”


    班立明聞言哈哈的笑著:“所以我說嘛,你生在這個時代,可惜了……”


    我也笑著道:“其實也沒啥可惜不可惜的,咱祖上功德不夠,還貪什麽大的?安安心心做個小平民,其實也挺好的,那話咋說來著?


    “哦對了,這人世間又賺錢又舒服的位置啊,就像愛滋,隻通過母嬰,血液,和性來傳播,我們這些草頭百姓,能扒著井沿看一眼他們的生活,沒準可能都是要犯王法天條的,就更別說讓屁股坐那上邊了……”


    班立明聞言頓時一陣哈哈大笑:“真是沒想到啊,你小子年紀輕輕的,看的還挺透……


    “哈哈哈,你說的沒錯!


    “這人間呐,有時候它就是那麽荒唐。


    “明明那些人做都做了,但是,他們做可以做,但是你說,卻不可以說,哈哈哈,真是太他媽諷刺和荒謬了……”


    我也跟著笑道:“沒啥荒謬的,無非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嘛,幾千年下來就是如此,不是什麽稀罕事兒。”


    班立明聞言哈哈的笑了一陣,然後看著我道:“所以,你是不是看透了這世間虛偽,所以選擇了撈偏門討生活?”


    我笑著聳聳肩:“班叔,占據大名大義大利的撈錢撈名之地,早就人滿為患了,恐怕再輪三圈,恐怕都輪不到我高林頭上。


    “我高林不求名不求義,就圖撈幾個銅板討生活而已。我覺得,世間很多事兒吧,其實,無所謂偏門不偏門的。


    “無非就是個名不正言不順而已,我如果連錢都沒有,還在乎他媽的什麽名不正言不順嘛,無所吊謂了……


    “是,沒錯,我高林麵上是黑的,但是其實,那些白著的人,真把背麵翻過來,又有幾個不是黑的?


    “這世間背地裏坑人的大奸巨鱷多了去了,我搞錢至少都是擺在明麵上的,講究個願者上鉤,某種程度上來說,我這都算君子所為了……”


    班立明聞言頓時再次哈哈大笑,衝我深處大拇指:“高老板,通透……”


    沉吟了一會兒,班立明看著我道:“高老板……”


    我連忙笑著道:“班叔,您別一口一個高老板,叫我高林,小林子,林子都行,一口一個高老板,真是受不住,哈哈。”


    班立明嗬嗬的笑了笑:“那行,我就托大,叫你一聲林子,林子,你說句心裏話,你覺得,我那個不孝子班勇,以你的目光看來,你覺得,他還有救嘛?”


    聞言,我看向班立明那張笑嗬嗬的臉……


    我什麽都看不出來……


    我沉吟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搖搖頭道:“班叔,請恕我無禮,我覺得吧,當然隻是我覺得啊,我覺得,班勇但凡能有您一半,不,哪怕三分之一的氣度和涵養,你班家都不至後繼無人。


    “但是班勇,恕我直言,我真的從他身上,別說指望他像您一樣開疆拓土了,我甚至看不到半分守成之君的才氣。


    “您哪一日退位之後,你這兒子,大概率會很快時間內,就敗掉你的江山……


    “您既然問我了,我也不怕您記恨我。


    “班叔,在我看來,你這個大號算是練廢了。


    “要不,你琢磨琢磨,跟我家嬸子再練一個小號吧。


    “我覺得,我家嬸子,大概率還能生……”


    “哈哈哈哈哈……”


    班立明聞言一陣哈哈大笑,笑的氣兒似乎都上不來了……


    笑的眼淚都下來了,然後笑著拍著我的肩膀:“高林呐,你真是……你可以算是,我這半輩子以來,唯一一個肯跟我說實話的人呐,哈哈哈哈……


    “我呀,聽了半輩子假話,今兒,總算是聽到了一句真心話,哈哈哈……”


    我說叔你別笑啊,我說的真的呢,您歲數也不算多大,五十多歲唄,再練個小號,那還不跟玩一樣……


    班立明一邊笑著一邊搖頭,然後歎了口氣,指了指兩腿之間,搖搖頭:“不行啦,要是能練,早就練了,多年前,這兒出了點問題,不行啦……”


    我聞言,頓時無語……


    這就沒辦法了……


    班立明一聲長歎:“這大概也是上蒼的報應吧,早年的時候,為了斂財,搶地盤,著實幹了一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你也應該知道,其實,像我們這些草莽出身起家的,第一桶金,其實都是肮髒的,血淋淋的……


    “往事不堪回首,那些亂事兒,就不跟你細說了……”


    我點點頭:“了解!”


    班立明笑的淒苦:“高林呐,當初我比你還年輕的時候,比你可是年少氣盛的多。


    “那時候我就是一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那股子勁兒。


    “我不信什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眼看著那些個惡人一個個活的滋潤的很,連他媽死了,都特麽一個個的風光大葬。


    “所以我信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雙瞎眼,這世間哪有他媽的什麽善惡有報?


    “這世間的有錢人,哪特麽有幾個好人?


    “但是,現在年齡越來越大,我越來越發現,它越來越不是那麽回事兒。


    “為善也好,為惡也罷。


    “福蔭及己,以及子孫。


    “報應及己,以及子孫呐!


    “秦王政劍蕩六國,殺盡六國王孫貴胄,社稷卻兩世而折,子女卻被胡亥一鍋端了個幹淨。


    “司馬懿滅曹取魏,族子族孫一網打盡,但是最後,卻是被劉裕殺的天下無司馬。


    “這人活的越久啊,越是能感覺,冥冥之中,自有輪回相報,舉頭三尺,有神明相照……


    “無德而取利天下者,當世必報,當世不及,子孫來償……”


    看著感慨萬千的班立明,我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感覺,從中而來……


    這老東西,總覺得他有無法說出來的心事,深深的藏匿在心裏……


    但是,我又不能主動問人家,是什麽?


    於是我笑道:“班叔你也不必太過感慨,雖然班勇的確是在我的場子造了不少錢,可是隻要你還活著,隻要你還能執掌班家,那你班家,不照樣還是豪門貴胄嘛,多大點事兒?”


    班立明聞言,笑著看著我,搖搖頭,但是什麽都沒說……


    這會兒的功夫,李元朝拿著那些文件進來了。


    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邊對照著文件上麵的文字,一邊頭也不抬的道:“你們倆嘮的挺好啊,嘮什麽呢,這麽順暢?”


    班立明嗬嗬的笑了笑:“李總,我隻是跟你的這個小兄弟,感慨一下人生罷了,你別多心,我們什麽都沒嘮。”


    李元朝揮揮手:“班老板放心,你跟嘮什麽都行,我沒那個閑心管你們嘮嗑。”


    說著,李元朝拿起那一摞子文件在桌子上墩了墩,然後抬頭看了看班立明:“老班,你不厚道哇!”


    班立明聞言笑著看著李元朝:“李總,這話是什麽意思?我聽不懂……”


    李元朝把手裏厚厚的文件玩桌子上一丟,然後整個身子往椅子上一靠:“老班,匯豐草業的負債率,是百分之七十六。


    “也就是說,你在桃南城那塊地皮,加上廠房,和那一堆破銅爛鐵,估價一億三千萬的東西,現在就剩下三千一百二十萬了。


    “而且那些破銅爛鐵,還是兩年前的東西,那已經不是磨損的問題了,而是差不多報廢了……


    “這些,還要去掉一千多萬,也就是說,匯豐草業,頂多剩下兩千萬了。


    “而我調查了一下匯豐草業的債權債務。


    “且不說那些基本收不上來的死賬爛賬,單單說債權和債務之間的差額,就是三千七百萬。


    “班立明兒,也就是說,如果現在銀行收走了你的匯豐草業資產,那麽,你剩餘的資產作價之後,依然是虧損一千七百萬的狀態。


    “換句話說,你的匯豐草業,它不但名存實亡了,而且,還是一個欠著一千七百萬的負數公司。


    “嗬嗬,你要把一個已經死透了的,且還欠著一千七百萬的公司賣給我,還要我倒找你一千五百萬?


    “嗬嗬嗬嗬……


    “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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