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永紅辦公室裏,劉進喜把情況跟沙永紅講了一遍,沙永紅倒是不在意,手指著樓下的磚塊:“這些磚還是可用的,說明這窯廠是成功的,至少是部分成功了!”


    “萬事開頭難,這頭一回幹的也不差,你回去告訴老魯,讓他放開手腳幹!”


    劉進喜點了點頭,這一關總算是過了,在開窯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不對勁了,外麵的磚頭成色還行,裏麵的磚頭碎了一地。


    上手一試,發現有些看著成型的,一敲就碎,趕緊讓趙前進把住窯口,自己去跟魯求英匯報了這一情況。


    魯求英當機立斷,讓劉進喜在窯口裏挑出質量合格的一批磚,往板車上碼的高高的,先把聲勢造出來。


    等劉進喜帶著人走後,自己再趕緊找人把裏頭的廢磚給清理掉,等到晚上再處理。


    畢竟這窯廠可是有不少人看著,自己還提前收了一部分買磚人的定金,這要是影響了後續的銷售,可就是麻煩事。


    李大江火速叫來了人,給廢磚做了清理,又對後續的磚窯火力進行了調整和優化。


    好在當前也隻是試製,窯裏磚塊不多,損失還不算大,最多就是煤炭和人力。


    中午放學的時候,岑濟也得知了此事,不過這劉進喜作為廠長,自己也不好說什麽。


    現在窯廠那邊已經組建了基本的領導班子,劉進喜是廠長,民兵營長趙前進是副廠長,李大江是會計兼技術員。


    簡單且高效,草台班子有草台班子的好處,人少事也少,大夥都鄉裏鄉親的,湊合湊合就把事情給辦了。


    岑濟聽魯求英說完,對他們上午的做法表示認同,但自己還有另外一件事。


    “縫紉小組的事,支書你看什麽時候操辦起來?”


    魯求英一拍腦門:“這幾天窯廠事情多,差點把這事給忘了,李小嘴那兒東西都準備好了,咱們得給他先騰個地方出來!”


    然後問題就來了,當時岑濟打算是等新瓜子廠建好後,舊瓜子廠給縫紉小組用,但是現在窯廠出磚還有困難,這新瓜子廠自然也是無從說起。


    “這到頭來還是得看窯廠啊!”魯求英望著遠處的土疙瘩歎著氣。


    “哎!這活人不能給尿憋死不是?地方沒有,咱們先把人給練出來!”岑濟倒是有個主意。


    這與其等著瓜子廠把地方讓出來,不如自己先把人送過去,寧可人等裝備,不能裝備等人呐!


    這一刻,岑濟仿佛與那些高瞻遠矚的偉人們產生了共鳴,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把人先送去給李小嘴當學徒?”魯求英嘴裏念叨幾句,漸漸也琢磨出來了,一拍巴掌:“對!就這麽幹!”


    方向有了,路線有了,那接下來就是點兵了,說到底不就是人嘛!


    那說到選人,躍進大隊可從沒怕過誰,瓜子廠、窯廠已經把一大批壯勞力、重勞力給挑去了大部分。


    可縫紉小組,這聽起來就是個輕巧活計,隻要能穿針引線的,就大可以來試一試嘛!


    “是啊!”張克清聽著耳熱,也湊過來發表意見:“當初要不是周隊、啊不,廠長點將,我還在地裏種田呢!”


    到了下午上工的時候,魯求英把話傳給各生產隊,讓他們回去推薦一批會算數、能認字、針線活好的女社員來。


    人數暫定十到二十個,前期人數不用太多,畢竟李小嘴就一個人,教太多也教不過來,先把這批人帶會了,再讓她們去老帶新,那發展起來就更快了。


    到了晚上,魯求英帶著岑濟去了趟槐木塘大隊,跟李小嘴商量帶徒弟的事。


    “我預估大概能有十來個人,肯定都是手腳活泛的,絕對不給你添麻煩!”魯求英散起了煙,給李小嘴點上。


    “唉喲!我的老哥哥,這學裁縫不比做田,可不興搞大會戰那一套!”李小嘴聞言連連擺手。


    “這裁縫入門,得先學看樣,就是看衣服樣式,接著學打樣,再就是裁樣、縫樣,還得從簡單的開始,先做褲子,褲子還得先做女褲……”


    李小嘴一說起來就是長篇大論,岑濟聽得頭都大了,可沒辦法,誰叫人家有技術呢,高技術人才可不是哪都有的。


    魯求英也在一旁聽得頭直點,岑濟趁著李小嘴轉身倒水的功夫,伸手搗了一下他:“支書,你可真厲害,裁縫都能聽得懂!”


    “啥?啥玩意?要走了?白天太累了,我打了會兒瞌睡,剛才你們都說什麽了?”魯求英打了個哈欠,甩了甩頭。


    好嘛!這都是什麽人呐!


    眼看著李小嘴又要繼續講他的幾十年裁縫心得,岑濟趕緊插話:“李師傅,照你這麽說,這裁縫學出來得多久?”


    “有天分的,手腳靈活的,三五年應該是不成問題!”李小嘴伸出手來比了比,魯求英照樣是點頭。


    岑濟卻急了,三五年才能出師,到那時候外頭小服裝廠都要遍地開花了,躍進大隊這草台班子拿什麽去跟人競爭?


    眼下是1981年,岑濟知道1984年是個坎兒,1988年也是個坎兒,1992年又是個坎兒。


    自己必須在八四年公社改製之前,把躍進大隊的架子搭起來,這樣才能吸納那些從土地上剝離出來的勞動力。


    “李師傅,咱們也不想著都跟你一樣的手藝,能裁能剪,做出來衣裳就行!”


    李小嘴聽岑濟這麽說,當即放下了茶缸子,把臉一板:“那可不行,我可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你去打聽打聽,不說陵穀縣了,就是江城那兒,都有我的徒弟,哪個不是頂呱呱的好裁縫?”


    完了,兩個人說不到一起去,一個還想的是堅持師徒相傳,慢工出細活的手藝,一個想的是短、平、快打法的新式工業化生產。


    手工製作好不好?岑濟閉著眼睛都知道肯定好,那幾十年後意呆利、發蘭西不還炒作手工真皮縫製嗎?


    不說洋人了,就連中國人自己不還漫天打廣告“小罐茶,大師作”嗎?


    但是這個年代,以及即將到來的幾十年,主要矛盾是什麽?


    那是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同落後的社會生產之間的矛盾!


    光靠這一件件手工縫製,那躍進大隊的社員們什麽時候才能換上新衣裳?


    “李師傅,你的手藝那是沒的說,我來之前就聽說了,剛好我也才訂婚,就想著求你給幫幫忙,給做幾身新衣裳呢!”


    岑濟二話不說,上來先是一頓馬屁狂拍,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直誇的李小嘴牙花直嗦、鼻涕冒泡。


    “那什麽英格懶、得意誌,我看你也去得,讓他們瞧瞧咱中國裁縫的手藝,不比他們洋鬼子差!”


    李小嘴一番話聽下來,隻覺得渾身舒暢,自己在上海灘的時候,洋人總是趾高氣揚的,這聽岑濟一說,他們也是豬鼻子插大蔥,裝相呐!


    說的也是,他們才發達多少年呐,咱中國幾千年的家底,隨便拿出點不比他們強?


    “李師傅你看呐!你這手藝我覺得怎麽也得找個百裏挑一的好手才能學到兩三分!”


    “兩三分少了、少了,七八成還是能學到的!”李小嘴接過岑濟遞來的雲煙,笑著點燃後來了個頂真大回龍。


    “對對對!七八成差不多,可是這人才難找啊!”岑濟皺起眉頭,假裝歎了口氣:“不說我們隊裏能找到,恐怕就在陵穀都不一定能找著!”


    李小嘴撓了撓頭,順著岑濟的話想下去,好像是這麽回事,不由得點了點頭。


    看向案板上堆成一團的布料,心裏也有幾分懊惱,想當年自己用的是什麽料子?不說外國的呢子絨布、蕾絲尼龍,就是國內的絲綢那都是隨便裁剪。


    自己做的也都是三粒扣、雙排扣的西裝外套,什麽平駁領、戧駁領都是爛熟於心,傳統的旗袍、西洋的花裙……


    唉!眼下這些不說還能不能做,就算做了也沒人穿呐,自己倒是願意教,可是教了也沒人願意學呀!


    “李師傅,你看這樣行不行?”岑濟見李小嘴眼神迷離起來,趕緊趁熱打鐵:“這學徒呢,就教些基本的東西,會打樣、縫製就行!”


    “要是有看得上眼的,就繼續往深裏教,手藝不過關的,全部退給我們,我們都要了!”


    這時,一直在旁邊不吭聲的李小嘴老婆高桂蓮清了清嗓子:“岑老師啊,你這話說的,我們家老李也是本分人,他這些年身體也不是多好,就靠著點手藝,日子還能過得去!”


    “原本魯支書請老李幫忙帶帶幾個徒弟,我們夫妻倆都樂意,可聽你這麽一說,這徒弟帶的還不少,我怕我家老李身體架不住啊!”


    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李小嘴也是眉頭一抬,對啊!這一老一小今天來了就說帶徒弟,多少錢都還沒說呢!


    自己雖說欠了魯支書人情,總歸是要還的,但自己一家子還得吃穿用度。


    兒子到現在還沒說上媳婦,老婆本還攢的緊緊巴巴呢!這不剛開春就去立新煤礦做工去了。


    “李師傅,這你放心,我們都有考慮的,我和支書說好了,保證不讓你吃虧!”


    岑濟嘴角笑吟吟地從挎包裏拿出了一張紙來,順手遞給了李小嘴。


    高桂蓮趕緊湊了過去,戳了戳李小嘴胳膊,讓他趕緊念給自己聽。


    “每帶出一個學徒,躍進大隊給付李大中人民幣貳拾元!”


    高桂蓮聽了一愣,啥玩意兒?帶一個學徒給二十塊?帶十個就是兩百塊,二十個就是四百塊!


    李小嘴念到這裏一愣,抬頭看向魯求英,岑濟趕緊搖了搖身旁的支書。


    魯求英看見李小嘴手裏的紙就明白了,這本來就是中午的時候跟岑濟商量好的,便朝著李小嘴笑著點點頭。


    這個法子,是岑濟跟魯求英商量出來的,本來岑濟是打算給他按照仇玉和的路子來,一個月一百塊。


    魯求英表示這樣不行,這仇玉和是外地人,無家無業,在躍進大隊沒有根腳,拿死工資可以拴住人。


    可李小嘴就不同了,他一來是本地人,二來自己本來就帶著學徒,你給他開工資,他反而不會更上心!


    岑濟對此佩服的五體投地,真不愧是在基層滾打出來的老同誌,對這些彎彎繞繞摸得清!


    高桂蓮在一旁自顧自地算著,心裏也在嘀咕,那這樣帶學徒,可就不能三五年才帶出來一個了,那得少收多少錢?


    “學徒時長暫定五個月,躍進大隊試用一個月!”


    五個月?高桂蓮一聽,心裏就樂開了花,五個月就能賺四百塊,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啊!


    “試用不合格的學徒,扣十元,再由李大中重新培訓,試用合格後返還扣款。”


    李小嘴念完,點了點頭,這倒也合情合理,不過這五個月自己能教什麽呢?


    岑濟給他簡單解釋了一遍,總的來說就是搞一個簡化的流水線出來,就是布料進去、成衣出來,中間怎麽搞,岑濟就交給李小嘴負責了。


    “兩天就得做成一套衣服?”李小嘴聽完愣住,這速度未免太快,不過有催人奮進的感覺!


    “目前是兩天,以後會是一天,再往後可能是半天、兩個小時、一個小時,甚至半個小時!”


    “那不行,這熨燙、縫製、鎖邊都需要時間,萬一出了差錯,還得返工,時間太短了!”李小嘴搖了搖頭。


    “我們有縫紉機!”


    “有縫紉機也不行啊,腳踩抽筋也就那麽快!”


    岑濟哈哈一笑:“我們有縫紉機、鎖邊機、熨燙機,都是電動的!”


    李小嘴被鎮住了,乖乖!這躍進大隊上哪搞的這麽多好東西?


    “眼下我們場地還沒空出來,隻能先讓社員們到你這兒來,學些基本的手藝,等我們場地落實好了,再回去上機操作!”


    魯求英跟李小嘴交代了場地的事情,表示等躍進大隊人一到,就開始培訓,總之就一個思路:寧肯人等機器,不能機器等人!


    等五個月一到,也就是七八月份的時候,直接就讓他們上手做衣裳。


    至於做什麽,岑濟倒是不操心,隻要不做什麽背帶褲、超短裙,應該是不愁銷路的。


    超短裙自不必多說,不被人打死就算自己八字硬。


    至於背帶褲嘛,自己又不賣籃球,這銷路上哪開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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