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學校都飄蕩著各種五音不全的嚎叫,但是學生們都很開心,因為他們上次上音樂課已經是很久以前,知青們還沒走的時候,有的學生還是第一次上音樂課。


    學生們都仰起臉,有的人認得歌詞,有的人不認得歌詞,


    李小林唱的最認真,搖頭晃腦的,胸前又戴上了那枚屬於班長的徽章;王維成唱的最大聲,看到有同學不認真唱,還用手拍他一下;張小芝聲音最清脆,小麻花辮搭在肩膀上,歌聲婉轉動聽;周揚春頭上貼著創口貼,嘴巴張得老大,手裏還捏著上午的糖紙……


    “陳老師真有本事,這唱的歌我都沒聽過。”


    “那是,估計是內蒙草原上的歌。”


    “對對對,草原民族都能歌善舞的,陳老師估計跟他們學的。”


    “大黑蛋你懂得真多!哈哈哈!”


    傍晚,下了工的社員們都扛著鋤頭、鐵鍬,從學校經過的時候說說笑笑,大家都沉醉在歌聲裏,這個旋律他們從來沒聽過,但是都覺得很好聽,不是那麽鏗鏘有力,卻又像是春風化雨一樣感染著。不少社員也跟著學生們哼了起來,歌聲從學校傳遍了小家村,又隨著社員們和放學的學生們傳遍了大家村,傳到了整個躍進生產隊。


    李小林家中,李大嫂正在灶台旁燒開水,李小林拿著把錘頭在敲壓縮餅幹:“媽,這餅幹好硬啊,怪不得老師說要用錘子敲,不過這好香啊,我聞著都流口水了!”


    “你可別吃啊,陳老師不是說了嗎,這個餅幹不能幹吃,幹吃不能喝水,會把肚子脹破的!”


    “我知道,我沒吃,我現在就聽陳老師話!”


    鍋蓋蓋上,李大嫂為了煮多一點,鍋裏放了不少水,哪怕餅幹泡開來不夠吃,喝水也能喝飽了。李大嫂覺得陳老師雖然厲害,但是這一塊餅幹就一拃長,也就半斤不到的樣子,到底能不能吃飽還真是個問題,李大嫂想著要不要再丟兩個山芋進去煮,結果被李小林阻止了,現在陳老師在李小林心目中就是天就是地,陳老師說能吃飽那就肯定能吃飽!


    “大,這哪家在煮飯啊,好香啊!”周揚東從床上爬起來揉著肚子,晚上吃得早,還是吃的大米糊,兩大碗幹下去當時是挺飽的,可這會兒早就餓了。


    “哼!這晚稻還沒收呢,現在就煮飯、燒菜吃,等過年就出去討飯吧!”周能文也聞到了,狗日的這誰在燒飯,都快八點鍾了,吃的這麽遲,這不是故意饞我們嘛:“東東你回來上床睡覺,睡著了就不餓!”


    “他大,這味道怪香的嘞!”周揚東他媽王蓮霞也醒了,扳著周能文肩膀搖了搖。


    “大!我出去看看到底是誰在饞我們!”


    周能文還沒來得及拽他回來,周揚東就開了大門跑出去了,他也趕緊追了出去:“他媽,你在家待著,我去找他回來,這麽晚別被拐子給拐跑了!”


    周揚東出門聞著香味跑,發現路上也有其他的小孩,大家結伴而行,很快就到了李小林家門口,他家大門敞開著,李大嫂破天荒的點了油燈,屋子裏人聲嚷嚷。


    “我開始還以為這麽幾小塊根本吃不飽,趁著小林不注意,我又丟了一塊進去!”李大嫂端著碗邊喝邊說:“誰知道那麽一大鍋水還不夠哩!你看這粥稠得筷子都攪不動!”


    “香!王家嬸子,你也吃一口,小林他媽多放了一塊,這麽一大鍋今天晚上肯定吃不完了!”李大娘聲音特別大,用小瓷勺子舀了一勺子非要給王家嬸子嚐嚐。


    “啊喲,這可真好吃啊!又軟和又香,還甜的很呢!舌頭都要咬掉了!”


    李小林先前煮的幾塊餅幹是蔥油的,後來李大嫂丟進去那塊是菠蘿的,導致整鍋粥的口味有點奇怪,用帶貨主播的說法就是:整體口味非常具有層次感,既有蔥油香味的霸道,又有熱帶水果菠蘿的清甜,太好吃啦家人們,現在隻要9塊9,這是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價格啊!


    不一會兒功夫,李小林家裏就圍了二三十人,有小孩有大人,熱鬧的跟過節似的,有的小孩子饞,李小林就主動發揚風格,一人喂了一勺子,給小屁孩們吃的喜笑顏開。鍋裏的餅幹持續泡發,李大嫂看著要幹了,就往裏兌開水,結果大家都散了,還剩了一小鍋,隻好盛起來明天早上再吃。


    李小林數了數剩下的餅幹,還有二十多塊,以後每天晚上吃一塊還能吃大半個月,不過他準備這個留著過年吃,或者中秋節去外公家吃,他們家住在紅星生產隊,比自己家日子還苦一些,到時候帶點給外公他們嚐嚐。


    “大!真好吃,又香又甜,比老虎糖還好吃!”周揚東從小林哥那裏吃了一勺子,美的直蹦。老虎糖是一種江南地區的糖果,是用麥芽糖製作的,一般都由買東西的貨郎擔子挑著往各村去賣,貨郎擔子扁擔兩邊一頭一個籮筐,有的貨郎單子是扁平的篩子,上麵鋪了布,布上放著各種針頭線腦、紐扣拉鏈,有的貨郎還收雞毛、頭發等廢品,在各個村子叫賣的時候還會吆喝:收金銀銅鐵錫咯!牙膏皮換老虎糖!收雞毛、鵝毛、鴨毛咯!


    賣老虎糖的貨郎擔子上都放著一個圓型的鋁製托盤,一開始擔子上都是大塊的麥芽糖。麥芽糖上有一層熟的糯米粉,防止沾手,遇到小孩子來買,就用小錘子和小鐵釺孩敲糖,一般是一分錢兩個,不到一兩,有時候小孩子拽著貨郎擔子不給走,也會多給一小塊,有時候頭發也換、雞毛鴨毛鵝毛也換,牙膏皮也換,岑濟小時候還把家裏沒用完的牙膏拿去換,結果貨郎沒有收但是也給了一塊糖,然後把自己領去找了家長,被奶奶一頓好打。


    後來貨郎擔子賣的老虎糖變成一個個做好的三角錐形狀,上麵還裹了一層芝麻,再後來老虎糖就不賣了,再後來貨郎擔子也沒有了。


    老虎糖的特點就是硬,一塊放嘴裏根本咬不動,隻能含在嘴裏慢慢化,因此不少小孩子早上出門含一塊,能吃幾個小時,有時候含了一會兒覺得過癮了,又從嘴巴裏吐出來,留著以後再吃,現在的小孩可能覺得有點惡心,但這已經是農村小盆友為數不多的幾種廉價甜蜜來源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沒見你學習有多好,你要是學習好,陳老師不也給你發這個!”周能文越想越氣,自己被那鍋粥給饞死了,可是現場都是老人小孩一人吃了一勺子,自己一個大老爺們又不好意思去吃,這時候又聽周揚東在這炫耀,心裏氣不打一處來,隻好給他屁股蛋兒上來了一下。


    自己又轉念一想:這以後學校要是開食堂,自己兒子也能蹭一頓吃,到時候叫他給自己帶點回來嚐嚐也是一樣。可是又一想:這以後小家村的小孩三餐都能吃到飯,那自己不是虧了?唉喲,自己怎麽就在大家村呢!


    岑濟晚上躺在床上盤算,看來學生們的心理建設工作還是必須的,以後每個星期給他們上一堂音樂課,唱點正能量的歌,讓他們堅持做到“五講四美三熱愛”,更好地建設家鄉、回報社會!


    稻子一天天變得金黃,學生們的課程也一天天的被題目排滿,轉眼間就到了周四下午,岑濟在放學前宣布了明天上午考試、下午評卷的安排,同時公布了各個年級第一名的獎品:一支中性筆、三支鉛筆,一本厚厚的草稿本,還有一把糖果。岑濟琢磨著要不要在拚嘻嘻上麵定製一批帶字的獎品,這樣學生的榮譽值估計能更快拉滿。


    學生們歡天喜地的回了家,岑濟準備鎖門去周能軍家吃飯,順便商量著加蓋食堂的事情,天氣慢慢變冷,要給孩子們搞點熱的吃,自己今晚回去要買幾個能做飯的爐子過來,剛好擺在食堂裏用,肯定會有學生省下自己的那一份,帶回家給家裏人吃,岑濟也不打算製止,這樣也能間接改善隊裏社員的生活水平。


    晚上抽空再去自己的小爸爸和小媽媽家裏,找點理由送點壓縮餅幹、糖果這些吃的用的,爺爺家那邊好說,外公那邊自己真是沒轍,自己都說小家村社員小孩上學不要錢,馬上還管飯了,外公還是不把媽和二姨媽送過來讀書,真是氣的自己牙癢癢。


    “陳老師、陳老師你在嗎?”一個人從西邊屋角轉過來喊,岑濟剛鎖好門,出來一看,發現這人有點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


    “陳老師你在啊,我是來跟你說個事情,馬上要到國慶節了,中心校這邊要組織一次聯歡活動,校長讓我來通知各個生產隊小學都準備個節目!”來人急匆匆地說:“陳老師參加吧!隻要參加就有補助,機會來之不易啊!”


    岑濟一聽他的聲音就想起來是誰了,這人就是小學的前任教師,那個一見岑濟過來就跑路的周老師。


    “周老師你好、你好!我們小學--”岑濟本來打算拒絕,因為自己也沒什麽準備,學生們大多還要幫家裏幹農活,抽不出時間排練節目,可是自己可以借這個機會給大家發福利啊,於是又問了周老師:“我們小學打算參加,不知道節目上有什麽要求嗎?”


    “歌舞、小品、話劇都可以,陳老師,咱們自己中心校自己搞的聯歡會不需要多細致!主要是有補貼啊,據說這次領隊老師能發件的確良襯衫呢!”


    “那我們小學參加!節目形式的話--就是大合唱!”


    “那好、那好,我先給你把節目列進去了哈!”周老師來去如風,用筆往紙上唰唰寫著“芙蓉小學表演大合唱”,讓岑濟在後麵簽了個字,就騎上自行車溜了。


    岑濟心想《隱形的翅膀》唱對了,給同學們打了個鋪墊,可是這個歌在聯歡會上唱是不是不太合適,真不行唱個黃渤的那啥夢,不行不行,還是別開玩笑了,等自己回24年找個符合主旋律的歌,再帶個錄音機來教學生們練歌。


    那唱歌的話得整一身校服,整齊劃一的才好看,再回去多帶幾個燒水爐子來,給大家洗個澡,再集體去公社的剃頭鋪子剪個頭發,漂漂亮亮地參加聯歡會。


    岑濟呼了一口氣,自己這次回去事情不少啊,可是要想完成這些計劃,最重要的還是要搞錢,那一版猴票怎麽也要賣個大幾百萬吧,這樣自己就能把房貸、車貸給還了,然後再給父母轉個幾十萬,讓他們四處旅遊、散散心養老好了。


    晚上在周能軍家吃飯的時候,岑濟和他說自己上周給內蒙和上海的同學寫了信,估計這幾天會寄一些東西過來,到時候喊他幫忙推板車去拖東西回來。周能軍激動地問能不能給他留個爐子,岑濟大方的表示沒問題,但是最好能在晚稻收割前把學校食堂給搭起來,周能軍拍著胸脯說這事交給他去辦,保證中秋節之前搞定。


    吃完飯回到家,一想到自己就要變成百萬富翁,岑濟就開心的唱起歌兒來,這日子過得真是美啊,一邊哼著歌,一邊收拾著背包,把猴票用兩層紙板夾住,中間用塑料袋、衛生紙墊著,能不能翻身就靠它啦!


    忙活著就到了晚上九、十點,此時手表的噪音越來越大,感覺隨時都要停轉的樣子,岑濟把背包背在胸前,走過去把書桌上的蠟燭給吹熄了,心想下次得帶個台燈過來,不然這晚上黑漆漆的幹什麽都不方便。


    夜晚的農村寂靜無聲,外麵也沒有燈光,屋子裏漆黑一片,手表的聲音顯得越發突出,終於哢噠一聲,時間凝滯,岑濟回到了24年。


    回家立刻開燈檢查郵票,郵票整體完好無損,就是顏色上不如在80年的時候看的鮮豔,岑濟又抬手看了手表,發現表蒙又發黃了,看來穿越會自動給物品加上自然老化debuff。不管啦,先洗個澡,此時是淩晨兩點多,還能再補個回籠覺,今天是10月15號,早上開車去市裏給郵票問問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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