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將行何路,渾渾噩噩回至房中,杏兒已經歪在外間睡著。雪妍心事重重地回書桌前坐下,方才舒妃所言種種,無一不在她耳邊重現,一下子是斂辰,一下子是燕京秋,還有家中老父老母擔憂的臉色,層層疊疊在眼前重現,壓迫得她喘不過氣。


    雪妍抓起桌前的筆,提起筆想寫什麽,但又無力地放下,夜色初涼,窗外的繡球花沁人芬芳,卻不能讓她心上有片刻的安寧。她抓起筆,匆匆然想寫下幾句要緊的,落筆終覺不對,撕了再寫,寫了又撕,一夜間反反複複,撕了的紙竟堆了一紙簍。


    晨光熹微,藍瑛等人端著洗漱用具進門時,杏兒方從榻上揉揉眼睛起來,掀開床前簾子一看不見雪妍,頓時吃了一驚。杏兒匆匆地跑出外間,急切叫出聲來:“王妃不在床上,什麽時候出去的,你們可有見著的?”


    藍瑛幾個麵麵相覷,皆搖頭作不知,杏兒一陣心焦,喃喃道:“王妃到底哪兒去?都怪我一下子竟睡過去了,沒有跟著王妃身邊,這下可怎麽辦好?”


    “若是王妃自己出去的,必然還在這宮裏,你們幾個出去尋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宮裏迷路了。”一個人跟著眾宮女進門來,安撫杏兒道。杏兒一見正是昨日領她們入宮的呂姑姑,心中大喜,急切地上前去,對呂姑姑答謝:“謝姑姑提醒,若是王妃真的迷路了,那真的是杏兒的過錯了。”


    “不必出去尋我,我一直在書房裏待著呢。”當幾人正想四下尋雪妍時,雪妍卻已經掀開書房的簾子出來,一夜未眠,臉上不禁增添了幾分憔悴,眼睛熬得通紅通紅的。


    “王妃!”杏兒欣喜地迎上去,扶住雪妍進內屋裏坐下。


    “我沒事,隻是睡不著,在書房裏看了一宿的書。”雪妍隻字不提昨晚到底發生了何事,隻是隨便撒了一個謊。杏兒雖是擔心,但見雪妍一晚未出,好生地待在屋裏,也便放下心來,又恢複笑嘻嘻的樣子,忍不住埋怨幾句:“王妃,你起身也不叫醒我,害得我瞎擔心。”


    雪妍頗為愧疚地看了一眼杏兒,拍拍她的手,在外人麵前不好安慰她,隻能裝出一副主子的樣子來了。對於雪妍的隨意行事,藍瑛幾個倒是沒說什麽,隻有呂姑姑上前一步,對著雪妍恭敬地說道:“王妃,此處為後宮之中,規矩種種都是在的,王妃以後若是有什麽行動的,身邊一定要帶一個人在。昨日王妃不讓藍瑛幾個在身邊服侍已是逾矩,若是讓舒妃娘娘知道了,必定會責罰下人照顧不周。從今日便讓她們幾個在身邊伺候著為好,都是宮裏調教出來的人,萬不會讓王妃再出什麽岔子的,若是我們幾位服侍有不周到的地方,還望王妃海涵。”


    呂姑姑年紀雖不算大,但始終是宮裏的老人了,行事處處都端著架子,她此番教訓著,話語裏都帶著刺。雪妍一眼瞧過去藍瑛幾個規規矩矩地站著,眼中已是了然幾分,舒妃到底還是不放心她,幾位宮女裏都是他的眼線。即使她們翻不起什麽大ng兒,還有呂姑姑這位在,好生監視著她,不讓她朝外頭遞什麽消息。


    她微微一點頭,止住了一旁心中不忿呂姑姑說話態度的杏兒,沒事人的樣兒道:“既然呂姑姑如此照顧,雪妍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就讓她們在房裏服侍著罷,隻是雪妍平素喜靜,屋裏也一時用不了這麽些人,呂姑姑留下兩位就是,不必如此多人在側。”


    呂姑姑站在跟前,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斷然拒絕雪妍的請求:“王妃見諒,宮裏的規矩各娘娘房裏不能少人,這也是舒妃娘娘交代的。王妃貴為九皇子正妃,自然更不能有所怠慢。這屋裏服侍的人還是留著為好,若是王妃嫌她們擾著您了,不妨放她們道外間去便可。”


    呂姑姑不緊不慢地駁回了雪妍的要求,雪妍的眼裏滑過一絲怒意,舒妃當真是好本事,就是不能讓她在宮裏有半分的閃失。如今看來昨晚寫下的家書已經不能完好地送出去,她現下身邊也隻有杏兒一個是她的心腹了。


    瞧見雪妍的不悅,呂姑姑沒有再說什麽,打了一個手勢,藍瑛幾個立即端來洗漱用具,意識雪妍早點洗漱。杏兒的臉色從剛才開始就不怎麽好看,嘟噥著想說些什麽,被雪妍暗中拉住。沒等杏兒說話,雪妍已經上前去,接過紅渠奉上的手帕,若無其事地擦起臉來。


    呂姑姑見雪妍沒有什麽意見,露出滿意的表情。雪妍洗漱完畢,在紅渠等人的服侍下換了一身衣衫,當換下繡鞋之時,鞋子底子上一處泥濘不能避免地落入了呂姑姑的眼裏。她沒有說什麽。連眉頭都不曾動過一下,替雪妍收拾了完畢。


    紅渠和藍瑛端著雪妍換下的衣物下去了,綠芙和紫渟呈上了早點。呂姑姑一直守在一旁,看著雪妍一口一口地用著早點,目光直接,連半分遊移皆無。氣氛有幾分森嚴,雪妍心下早已察覺,她遣退了周圍的宮娥,連帶著杏兒也讓回避了去。


    杏兒不願意,說一定要守著在王妃身邊,雪妍一個淩厲的眼色,唬得她趕緊也下去了。周圍的下人一下子全都走開。偌大的房間裏隻剩雪妍和呂姑姑兩人。呂姑姑看著雪妍一副坦然,嘴角滑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弧度,雪妍端起茶碗,一口一口品著,目光遊移至一旁,聲音沉靜:“呂姑姑,現下隻有你我二人,有什麽話你盡管直說罷。”


    呂姑姑摹地笑了,她走上前來,對著雪妍厲聲道:“宮中有宮中的規矩,王妃若是想在這宮裏安安穩穩的,所有不該去的不該看的不該聽的,皆不能理不能看不能聽。若是一時多心去理了看了聽了,那到被人察覺那日”,呂姑姑有意無意地停頓了一下,繼而直說道:“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嘩啦!”一聲響起,雪妍手裏的白瓷汝窯茶碗落了地,翠綠色的茶湯潑了一地,順著磚石滲入縫隙,如同潑在白紙上的墨,分外驚心。


    呂姑姑的眼睛隻是瞄了一眼地上,複而回到強作鎮定的雪妍身上,聲音清越:“看來王妃已經知曉了奴才的話,那奴才也就不必再多說什麽了。”她轉身向門走去,正欲離開,雪妍的一聲問話叫住了她。


    “你到底是誰的人?”雪妍側臉,看著呂姑姑秀美的眉間,即使是身著姑姑的打扮,刻意掩飾之下依然不難看出其昔日的容顏,不難想象,這般美好的女子竟會在宮裏這麽久都沒有遭到任何的嫉妒。


    “莫要告訴我你是傳達舒妃娘娘的話。”雪妍站起身子,一步步走近,語氣裏掩飾不住的淒涼:“舒妃對我的死活還沒有到那種地步,至於燕京秋就更不可能了。你要揭穿我的話,剛才又怎會在一旁欲言又止?”


    呂姑姑聽見雪妍這一問,腳下步履一滯:“王妃既然聰慧過人,那有些話也就不必問了,奴才斷無要害王妃的心思。”她轉過身來,目光洞若燭火;“奴才是為了王妃好,王妃如今既然已經入了宮,就不要再想些其他的,好好的待在此處,必不會有生命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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