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曼努埃爾最先平複心情,上前一步說:“‘信使’已經帶來信息,教廷,或者光明神要對卡拉傑動手,所以我們才把您喚醒。”


    伊萊·羅斯通才是世間誕生的第一個亡靈。


    他在死前隱約察覺了教皇厄瑞波斯無法說明的真相,死後靈魂不願消失,吸收了這片神棄之地匯聚的黑暗,於是從死亡中醒來。


    黑暗無處不在,也是最好的遮掩。


    身為亡靈的伊萊·羅斯通可以悄無聲息探知那些,藏在表麵之下,血淋淋的真相。


    他在教廷之外,見到了滿頭枯白的弟弟。


    才明白厄瑞波斯明明是教皇為什麽卻一副生機耗盡的模樣。


    親手殺死瘋掉的夥伴,親人又因自己而死,厭惡光明神卻不得不成為教皇……


    曆經如此種種,人還沒瘋掉就已經是奇跡了。


    隔著生死,伊萊·羅斯通終於懂了昔日最疼愛的弟弟的痛苦。


    可他不僅沒有辦法幫厄瑞波斯解脫,甚至不能讓光明神發現自己變成了亡靈。


    在黑暗的遮掩下,這對兄弟再次見麵,伊萊·羅斯通失態痛哭,厄瑞波斯隻是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微笑:“哥哥,繼續研究煉金術吧,也許,真的如你期盼的那般,煉金術可以幫助人類對抗神明。”


    而如今早已發展壯大的煉金術,也到了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歡迎遠道而來的魔女們,我們將毫無保留地將所有煉金知識與你們分享。”伊萊·羅斯通對風塵仆仆的帕梅拉亞等人說道。


    “以及,這裏有一個會讓你們開心的消息,黑夜魔女,瑪麗安閣下,正在趕來卡拉傑的路上。”


    時間會消磨靈魂,為了保持清醒,伊萊·羅斯通會通過沉睡對抗時間,而在他上次沉睡之時,曾分割出一部分毫無記憶的靈魂,拜入艾曼努埃爾門下。


    厄瑞波斯沒有殺死伊萊,伊萊·羅斯通便也能看到伊萊那邊的情形。


    “太好了。”帕梅拉亞眼眶微紅,卻知沒有那麽多讓她激動的時間,很快就安排下來,“瑪麗安回來之後,她就是魔女會的下一代大魔女。而我會馬上啟程前往夢幻之森和沃土之邦,精靈和獸人能否成為我們的盟友,就看這一趟了。”


    伊萊·羅斯通提醒道:“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他們很有可能會拒絕。”


    精靈高傲,獸人固執,不信仰光明神的通常都落得死亡的下場,所以最近這幾百年來,兩大族群凋零嚴重,在希望大陸上的蹤跡也越來越少。


    帕梅拉亞反倒頗有信心:“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也許他們心中正壓抑著熊熊怒火,隻等一根幹柴引燃。”


    黑暗消散,光明充斥大地。


    光輝帝國的國王久違的得到了教皇冕下的召見。


    寬大高聳的玻璃花窗之下,白發黑眸的教皇冕下麵容冷漠,手中權杖輕點地麵,發出咚一聲清響。


    國王俯身親吻他修長蒼白的手,隻覺得自己仿佛在吻一塊泛著血氣的白骨。


    接觸一觸即分,國王的目光飛快瞟向教皇的臉,而後垂下眼睛,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地麵,以不符合他地位的恭敬問:“教皇冕下,您叫我來有什麽事?”


    從無憂無慮的幼年,直至如今兩鬢花白,國王已經走過了屬於他自己的人生,即將踏入死亡的懷抱。


    而教皇殿下,一如他第一眼所見那般,年輕俊朗又冷漠。


    與光明二字格格不入。


    國王在很久之前就知道,這個國家,這片大陸,真正的主人也許是教皇,也許是光明神,唯獨不會是他。


    作為一個傀儡,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對教皇冕下保持尊敬,聽從吩咐。


    但現在他有點做不到了。


    “您的意思是,要徹底清剿黑暗信徒?如果那些黑暗信徒迷途知返,願意重新信仰我主呢?”


    “光明神不需要這樣的劣等信徒。”


    “也許她是被人欺騙,被人誘惑,才走上了歧途,不能再給一次機會嗎?”


    他最寵愛的小女兒,珍珠公主瑪麗安,據說現在已經成為魔女了,如果瑪麗安也被抓到,自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嗎?


    國王的心中湧上酸楚,他的瑪麗安明明是個好孩子!


    “國王陛下,您太仁慈了。”


    教皇看向國王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深意,上揚的眼尾宛若刀鋒,黑沉沉的眼眸透不進一絲光亮,直勾勾的盯著人的時候,給人以巨大的壓力。


    “仁慈的光明神已經給過他們太多機會了,不會再毫無底線的繼續縱容下去。”


    教皇的語調低緩,卻帶著冰冷的殺伐之意。


    “不論何人,不論身份,不論緣由,異教徒必須死。”


    “您聽明白了嗎?”


    國王身體抖了抖,衰老的臉上多了幾份懇求:“冕下,您知道的,我有一個不爭氣的女兒。”


    “她被魔女誘惑,走上了錯誤的道路,我想懇求您,看在一個年邁父親的份上,可否給她一點寬容。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一位國王苦苦哀求,站在旁邊的主教和侍女們都於心不忍。


    “我也想給她一點寬容。”旬空的聲音頓了頓,殘忍的將真相告訴了這個疼愛女兒的父親,“黑夜魔女瑪麗安先襲擊聖子,當眾劫走罪人竊火魔女,後又與惡龍、亡靈法師潛入教廷,如今已經得到了她應有的懲罰。”


    國王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忍不住高聲喊出:“什麽?!不!不可能!我的瑪麗安才不會做這種事情!”


    “很遺憾,她現在大概已經下、地、獄、了。”


    教皇冷漠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似乎在為罪人的下場感到滿意。


    這抹淺笑如曇花初綻,國王覺得刺眼至極。


    他腳下踉蹌幾步,跌坐在地上,一時無法從失去女兒的噩耗中回過神來。


    一起覲見的公爵大人攙扶起國王,低聲說:“教皇冕下,陛下受到打擊太過嚴重,今日之事可否之後再商量?”


    教皇低頭撫摸著權杖上碩大的紅寶石,漫不經心地命令道:“清剿之日在即,我不希望有任何耽擱,回去之後立即整頓軍隊。”


    公爵看了看國王:“這……”


    “或者說,現任國王已經年邁,是時候更換新的國王了。”教皇意有所指,公爵臉色微變。


    國王和公爵離去,卡米拉主教斟酌著詞句提醒道:“冕下,這樣逼迫一位父親是否太過緊迫?而且王室內部本來就因繼承人瑪麗安出逃而有所動蕩,這樣一來也許會讓王室生出生出動亂。”


    “卡米拉主教,你的話太多了。”教皇回眸直視,過於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點也不符合教廷的審美,被注視人往往會因此聯想到可怖的黑暗,“是你那死去的兒子,讓你如此同情國王嗎?”


    “不,不不。”卡米拉主教立刻跪倒在地,臉頰上冒起了冷汗。


    教皇冕下是怎麽知道被惡龍襲擊而死的祭司是他的兒子?明明他做的十分小心。


    “滾吧。”


    聽到這句話,卡米拉主教如蒙大赦,忙不迭離開了。


    紅寶石權杖輕點地麵,教皇重新坐回屬於他的寶座之上,無聲地輕呼一口氣。


    旬空要的就是圖克王室亂起來。


    王室不亂的話,軍隊指哪打哪,加上教廷大量的神職人員和騎士,這場清剿豈不是很快就會結束。


    不止圖克王室,他還會想辦法引爆教廷內部的矛盾,讓教廷也混亂起來。


    他的目的是讓所有光明神所屬的人類亂成一鍋粥,給對麵的魔女們更多的機會和時間。


    時間拖延過去,等神明們意識到教廷和光輝帝國對現狀無能為力之時,祂們就會親自動手,到那時,他準備許久的好戲也就可以開場了。


    很快清剿之日來臨,軍隊集結,教廷例行要派神職人員跟隨軍隊。


    對於養尊處優得到神職人員們來說,這是個苦差事,他們相互推諉,誰都不願意去,但又是個教訓死對頭的機會,於是便有不少人鼓起勇氣到教皇大人麵前擺弄自己的算計。


    旬空冷眼看著,不動聲色記下來,看著欣喜離開的人們露出冰冷笑容。


    軍隊開拔之時,有一個算一個,隻要在旬空這裏掛了名的,全都被他給塞進了隨軍隊伍中。


    就連紅衣主教之一的塞隆主教也不例外。


    麵對屬下們震驚不解的目光,旬空無需多做解釋,而是發表了一段激奮人心的出征宣言,給所有信徒都上了一個名為,清剿一定大獲全勝的心裏暗示。


    而後不出所料的,清剿失敗了。


    國王派出了自己最精銳的軍隊,每位戰士的盔甲上都有精英基本的防護銘文,可以輕鬆阻擋大多數黑暗之力的攻擊。


    但很可惜,魔女之鄉裏根本沒人信仰黑暗。


    他們擁有的是鋼鐵利刃,是火藥,是知識,那些信徒們見都沒見過的東西,輕鬆擊穿了軍隊,甚至殺死了不少輕敵的祭司們。


    得知戰況後的教皇冕下震怒,質問塞隆主教,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


    塞隆主教信誓旦旦,一定是所有魔女都在負隅頑抗,隻要攻下魔女之鄉,就能徹底鏟除魔女會!


    然而當軍隊攻破這片綠洲之後,見到的隻有一群頭發花白的老人。


    “哈哈哈哈哈哈是的差點擊潰軍隊的隻有我們幾個老東西。”


    “知道你們的防禦銘文沒有起作用嗎?因為我們使用的是知識,是被神明禁止人類學習的知識!”


    “禁忌知識被禁止,不是因為它會動搖人類的心智,而是會讓你們發現,曾經的自己有多愚蠢!瞧瞧,沒有神明,我們也能做到如此地步!”


    塞隆主教渾身狼狽,怒視著肆意嘲笑神明,嘲笑自己的人,心中被愚弄的怒火越發洶湧。


    他轉頭看著被這些話搞得臉色不對的戰士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麵色陰沉地宣布:“把他們都給我綁起來,就地實行火刑!還有魔女的語言最具有蠱惑力,不要去思考他們的話語,否則你也很可能被魔女影響!”


    “燒吧燒吧,我等必將在烈火中為人類獻上禮炮!”


    一同前來的財富之神的主教有些不讚同:“冕下沒有處死的命令,你這樣要如何向冕下交代?”


    “交戰之中,難免有傷亡。”塞隆主教高高地俯視著他,說出的話不容拒絕。


    紅衣主教和普通主教的差別,在這個時候顯現出來了。財富主教心有不甘,但完全沒辦法提出反對意見,他隻能咬了咬牙,站到了人群之後。


    老婦人和其他老人們被推推搡搡著靠近了火刑架。


    時間有限,臨時搭起來的火刑架隻有一個,誰先去死就是一個問題了。


    不等塞隆主教滿懷惡意問出來,期待著他們為了多活片刻而推搡的時候,幾個人對視一眼,有人自己站到了火刑架上。


    “讓我先來,我年紀最大,第一枚禮炮必須讓我來炸響。”


    其他人麵露笑容,罵他。


    “你這家夥,太過分了,以前就仗著年紀大占盡便宜,現在還要占便宜?”


    “你可得一定要炸得響啊,不然等下了地獄,我們得找你要個說法哈哈哈哈哈哈。”


    圍觀之人紛紛露出了驚疑不定的表情。


    塞隆主教臉比鍋底還黑,說到炸,他們想到的自然就是竊火魔女在中央教廷廣場上炸開的金色液體。


    為了防止這些人也有這個東西,他們特地仔細檢查過了,保證這些人身上除了蔽體的衣物,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


    騎士小隊的隊長小聲詢問塞隆主教:“我們還要繼續燒嗎?”


    “當然要!”


    隨便說幾句瘋話就免於火刑,說出去教廷的裏子麵子全都沒有了,除非有其他正經理由。


    財富主教冷眼旁觀,完全沒有繼續阻攔的想法。


    塞隆主教冷笑一聲收回視線:“動手。”


    戰士和騎士們下意識舉起盾牌,祭司和主教手上也捏著隨時可以發出的防禦術。


    但火焰吞沒了刑架上的人,無事發生。


    “嗬,果然是虛張聲勢。”塞隆主教不屑嘲笑,以為自己看穿了這些人的把戲,轉頭卻看見他們臉上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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