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和季默在京中收了個徒弟的時候,季嫋和九霖從相思門的地下挖出了二十餘萬兩黃金,還有其他珠寶銀錢無數。


    兩人到淮南的時候,正是淮南的雨季。


    暑熱尚未完全褪去,秋雨已經綿綿襲來。


    兩人到達相思門山腳下的那天,也是暴雨滂沱。


    季嫋撐著傘,仰頭看著雨水從山上往下流,有些失神。


    九霖怕他想起傷心事,又鑽了牛角尖,輕輕握住他的手:“我陪你上山看看?”


    “好,多謝阿霽。”


    季嫋歪頭看他,笑了笑,神色還算平靜:“我沒事,你放心。”


    九霖笑了起來,伸手從他手中接過雨傘,單手隔著蓑衣抱了抱他:“你就算有事,最後有事的不還是我?平日也罷了,這個鬼天氣,我可不和你在外麵玩兒。”


    他笑著打趣:“你就算想玩兒,也找個好天兒。”


    “嗯?”


    季嫋愣了下,也笑了:“我真沒這個意思,阿霽是自己想玩兒吧?”


    他算是發現了,他家將軍心思活絡,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極強。


    兩人在一起不過兩年,他那曾經君子端方的將軍,如今天天琢磨著開發新花樣。


    有些時候,他都自愧不如。


    “你別冤枉我,這裏我可真沒想法。”九霖哼了一聲,給他係好蓑衣,正了正鬥笠,將傘收了遞到他手裏,“喏,當登山杖了。”


    “好,謝謝阿霽。”


    季嫋接過雨傘,看九霖也穿著和自己一樣的蓑衣,戴著一樣的鬥笠,笑道:“我第一次見阿霽,阿霽也是這樣子,從馬上跳下來,也不嫌髒,就那麽跪在一地泥水裏。”


    “我還嫌髒呢,我看到你的臉,就覺得世界都開滿了鮮花,美都給我美死了,我哪裏還顧得上髒不髒啊,我滿心就隻想,如果這朵嬌花是我的就好了 。”


    九霖挑眉,不同意季嫋的說法:“長煙,你真是對你自己的魅力毫不自知。”


    “我隻是想不到,將軍到底要多瞎,才能覺得那時候的我好看啊。”


    季嫋和九霖並肩往山上走。


    相思門滅門後,眠鳳山上便沒什麽人來了。


    當年的慘案足夠讓附近的人將這座山傳作地獄。


    沒有人來,自然沒有人修。


    雨天山路本就泥濘難行,更兼年久失修,讓他們上山的路愈發艱辛。


    走到最後,季嫋需要和九霖拉著手,拽著路邊的樹,才能穩住腳步。


    九霖忍不住抱怨道:“不該今天來的,應該勾著你在房裏滾一天,豈不是強於出來出來受罪。”


    “阿霽若是累了,在這裏等我,自己上去。”


    季嫋的聲音仍是溫和帶笑,聽起來很是溫柔:“我……”


    “你想都別想。”


    九霖哼了一聲,瞪他一眼,握著他的手的手用了些力氣:“我不會讓你自己去麵對荒廢了的相思門。”


    這個地方,埋葬著季嫋所有痛苦的記憶。


    他願意這種天氣陪他來,就是想要季嫋能好好的和過去道個別,從此徹底放下那些讓他不願意麵對、每次提及都要黯然傷神很久的記憶。


    他的十三啊,那個印象中在北疆明媚豔麗、光彩照人的少年。


    他的十三應該是那個樣子的。


    而不是明明懷瑾握瑜,卻總是如蒙塵的明珠。


    季嫋也握住他的手,笑道:“我真的沒事,阿霽,我放下了。”


    “放不放下,不是你張張嘴說的就算。”


    九霖看著他的眼睛說。


    看著季嫋鬥笠下那張略有些蒼白的臉,九霖有些心疼,抬手摸摸他的臉:“長煙,哪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永遠都過去了,如今相思門最後一個餘孽也沒了,欺負過你的人都死了,你的過去再也不會有人提及了,你就當它沒發生過,好不好?”


    “好。”


    季嫋答應,拉著九霖的手一步步往上:“我想要相思門的地,拿來開一處武學院。”


    該說不說,相思門的位置,的確極其適合藏人。


    練武、藏兵,其實都不錯。


    眠鳳山本就山高林密、地勢詭異,再把當年相思門的護山陣重新修一修,絕對的是個起兵謀逆的好地方。


    這麽好的地方,他得自己占住了,不能便宜了別人。


    “你是皇帝,你說了算啊。”


    九霖覺得完全可以:“隻是此地遠離京城,你有沒有什麽靠譜的人選?”


    不然的話,搞不好就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有,這次科舉之後,天機樓、搖光樓和天工閣的舊人我都會安排到各部,到時候從裏麵找個人負責這邊的事情。”


    季嫋想了想說:“這件事情需要武藝高超、能夠協調各方的,按說讓季默來最合適,可是我確實離不開他。”


    朝中事務繁雜,有機要司配合內閣,他尚且沒法做到垂衣拱手而治。


    若是沒有了機要司,僅憑內閣,他要累死的。


    “喲,都離不開了啊,那你倆過唄。”


    九霖酸溜溜地哼唧一聲:“季長煙,你這張嘴平日裏不是挺會說的嗎,怎麽今日這麽欠啊。”


    眼看著要到半山腰,九霖恐怕季嫋胡思亂想,故意胡說八道。


    果然,季嫋看著山腰上在雨中有些朦朧的建築,心底剛剛泛起了一絲哀傷,還不等生出嫩芽,被九霖一打岔,便忘記了,隻是去哄九霖:“這是怎麽說話的,我和他隻是……你肯定懂,這不一樣。”


    他無奈地看著九霖:“阿霽怎麽如今什麽醋都吃啊,季默心裏惦記的是夜梟,有我什麽事啊。”


    “老子想想老子在北疆的時候,和你朝夕相處的是旁人,老子就氣不過,如何啊?”


    九霖瞪他:“季長煙,你欠了我九年,你得給我補上!”


    他傲嬌地說,像隻開屏的孔雀,驕傲又討人喜歡:“我當初就不該放你走的。”


    “不放我走,那種時候,阿霽想怎麽留住我?”


    季嫋如今果然對那些過去看的淡了,注意力完全被轉移到了九霖身上:“當年父帥娘親都還在,你留下我,怎麽和他解釋?”


    “你還刺撓我。”


    九霖忍不住要伸手掐他,季嫋忙笑著告饒:“阿霽別動手,山路濕滑,不要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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