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出一搞出來,豐京城被鬧了個天翻地覆。


    憤怒的百姓上門砸門不夠了,紛紛湧到大理寺和都察院,要求嚴懲這些官員。


    消息送過來的時候,季嫋丟開手中的折子,淺淺的笑著:“讓大家稍安勿躁,大理寺和刑部都還沒主呢,都察院光杆司令,審不了啊。”


    “老百姓都快氣瘋了。”回來傳消息的季默想著人群恍如怒濤的場景,也有些心悸,“幸好以前他們沒這麽圍過季府,真嚇人。”


    “圍季府,他們敢嗎?”季嫋笑著挑眉,把一旁批完的折子推給季默。


    “我名聲折騰成那般模樣,若是還不能讓他們害怕,我別活了。”


    畢竟對於老百姓來說,他這個首輔殺幾個大臣,又不影響他們過日子,誰會為幾個高高在上的老爺,拿命去去給別人當刀使。


    季默搬起折子,看著主子那副樣子,忽然就想犯賤:“老爺,您這會兒說嘴,那太初六年,是誰……”


    “艸,你小子,不氣我能死是吧!”季嫋一扇子敲到季默腦袋上,氣罵了一句。


    “那是什麽時候,我那會兒有現在隻手遮天的本事嗎,嗯?”


    他那會兒才一個正四品下中書侍郎,哪有現在的威懾力!


    季默笑著去躲,沒躲開,假惺惺地喊了聲痛:“屬下這不是心疼您老嗎。”


    “我可去你的吧,我用你心疼,滾滾滾。”


    季嫋又翻開一本折子,笑著罵了一句。


    季默一邊抱著折子後退兩步,一邊嘻嘻哈哈地打趣道:“屬下都懂,您啊,就用大將軍心疼。”


    “滾蛋。”季嫋瞪他一眼。


    “得,屬下滾,您啊,繼續忙。”


    ……


    ……


    太初九年十二月初一,大理寺有了新寺卿。


    新官上任,卻是舊人。


    當解秩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時候,大理寺一眾僚屬甚至以為自己見了鬼。


    不是,解大人不是在流放路上被害了嗎?


    他們可都見過解大人的血衣!


    當初解秩的心腹大著膽子前去扯解秩的臉皮,痛的解秩吸了口冷氣,拍開他的手:“邱遼你幹什麽,瘋了啊?”


    大理寺少卿邱遼一直是解秩的心腹臂膀,解秩出事後,這人便和季嫋杠上了,人前人後處處和季嫋作對不說,還買凶殺過季嫋兩次。


    雖說都沒得手,但是著實對季嫋恨得牙根癢癢。


    可是如今,他們家大人居然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麵前,不缺胳膊不缺腿,甚至看起來還比以前胖了。


    聽說江湖上有一種邪術,能把人的臉皮扒下來,做成麵具,戴在另一張臉上,就會換一個人。


    邱遼嚴重懷疑,眼前這個大人是季嫋那個奸賊造的假。


    可是扯了一把,臉皮沒撕下來,還被大人呼了一巴掌,聽著那熟悉的罵聲,邱遼就知道,這就是他們解大人!


    邱遼當場就模糊了眼睛:“大人,真的是您!”


    “這不廢話嗎,不是我是你啊。”


    解秩性子生冷,不太習慣別人的熱情,但是對於這個跟了自己將近十年的下屬,也還是能多說兩句的。


    他歎了口氣,耐著性子解釋:“我知道你們都有疑惑,一句話也說不明白。你們知道是季大人救了我就行。”


    說起季首輔,解秩有無數話想說,可是真到嘴邊,大概也隻能說一句“季首輔救了我”。


    可笑自己當初還將季首輔罵的狗血淋頭。


    季嫋對他有恩,他對季嫋有愧。


    當時季嫋的人在流放途中,將他並家人救下,送去淮安。


    離京前他曾見過季嫋一麵,他罵季嫋惺惺作態,可季嫋隻是聳了聳肩,說皇上隻是不許他到流放之地,又沒說不許他當個富貴翁。


    那時候解秩才知道,這位季首輔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想到當初,解秩搖了搖頭,笑了:“季首輔可真是個妙人。”


    “啊?”


    邱遼有些懵。


    大人這一臉慈父般地笑容是怎麽回事?


    解秩的思緒被打斷,瞪了邱遼一眼:“這些事,以後再說,總之大理寺上下,誰要是再敢對季首輔不敬,別說本官抽他。”


    ……


    ……


    同樣的“死而複生”還發生在刑部。


    刑部尚書也換了舊人,乃是太初六年在除夕夜被抄家滅族的刑部尚書高遙。


    當日高府抬出三十多具棺材,半個豐京城都看到了。


    可是如今,人居然就好好的站在他們麵前不說,從前被封了的高府也重新開了,高夫人甚至專門帶著家中兒女去拜訪了故舊!


    還有京兆府尹鄭凜,禁軍副統領伍植,翰林學士李絳……


    當然,也包括我們的許禦史和耿禦史。


    許多曾經消失在季嫋手中的人,又一一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曾經被咒罵被鄙薄的季嫋,忽然成了救命的活菩薩。


    豐京城裏,曾經罵過季嫋的人都傻了。


    隻有季嫋自己毫不在意。


    罵都罵了,他怎麽辦,挨個去罵回來?


    他哪有那些閑工夫啊。


    有那工夫,他還不如哄著將軍陪自己多運動兩次。


    ……


    ……


    解秩和高遙回來了,朝廷發了邸報,響應百姓要求,對之前被罷官降職的十三名官員進行審查。


    臘月二十五,三司會審出了結果,十三人根據罪行輕重,從斬刑流放,到坐牢罰金都有,也算罪有應得。


    同日,朝中傳來消息,太初帝病逝。


    帝身後無子,皇族凋零,無人能繼大統,故禪位於首輔季嫋。


    與禪位詔書同時公布的,還有一份罪己詔。


    上麵詳細列明了太初帝的罪證。


    這道旨意出現,比當初讓季嫋監國攝政,都令朝臣震驚。


    有的人感慨太初帝青年早夭,有的人慶幸蒼天有眼,有的人懷疑其實是季嫋弑君奪位。


    各種言論都有,討論聲甚囂塵上。


    不管怎麽說,太初帝荒淫無道是事實。


    季嫋又剛洗白了自己,在大家心中的形象正好。


    如此一對比,也就沒人在意季嫋登基到底是不是合乎規矩了。


    實話實說,皇帝死都死了,那還不是新帝說什麽是什麽啊。


    反正程序合法就得了。


    不管民間茶樓說書先生說的高不高興,老百姓聽得熱不熱鬧,反正朝堂上是沒什麽反對的聲音。


    那些重新還朝的重臣,甚至翹首以盼,等待著趕緊的改朝換代。


    大家的苦日子都到頭了,以後啊,卯足勁兒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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