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遲長夜又問了一句。


    漁陽洵緩緩睜開眼眸,“給治兒傳信,看住飛鐮在末等城池的那道分身,無故不得出。”


    遲長夜麵容一頓,心頭有些情緒開始翻滾,“二哥,不會到那一步的。”


    漁陽洵搖了搖頭,“這是我的私心,哪怕是個武夫,也要給長策留個後。我老了,不足為惜,可長策夫婦最疼小的,有懷治和那一道分身,漁陽氏付出的已然夠多了。”


    遲長夜垂下眸子,一改平時放浪不羈的麵容,難得正經八百道,“二哥,迅雷不及掩耳,優勢就在於這個時間差,若一切都來不及,又何懼之有?”


    漁陽洵沒有繼續解釋,仍堅持己見,“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遲長夜沒有再說什麽,轉身出了洞府,兩指一並,口中默念法訣,一道透明光束直衝而上,破開濃重的紅霧直奔九天。


    一如申屠不錯的意念傳遞,他的這一道意念也會衝出赤地,衝入虛空,再回轉傳向北域。


    三日後,當慕天辰到達屍海時,申屠不錯亦接到了遲長夜的意念氣息,而陵尹天帝派出的一百六十名女婢也同時抵達滄瀾王府。


    一百多名女婢放在中等勢力也隻算尋常,更何況是皇家公主,一域王妃,可到了滄瀾王城,意義便不一樣了。這都是一枚枚的釘子,嵌入滄瀾王府骨骼中立著千裏眼豎著招風耳的噬骨之釘!


    此時這一百多名女婢正跪在滄瀾王府的大殿前給滄瀾王與王妃行禮。


    “啟稟王爺,陛下有令,王爺年紀輕輕治理一域,恐操勞過度,特命奴婢五元所率的八十人專門侍候王爺跟前,六元所率八十人則專門侍候王妃。”


    最前排一名樣貌出眾的女子輕輕柔柔地說道。


    陵尹淺予仔細看了眼這女婢,這低眉順目的模樣,頓時讓她從心口疼到骨頭縫,她的父皇真是生怕她在北域過得舒坦了。


    漁陽懷治滿臉笑意,“還是陛下貼心,竟想到小王會操勞過度了!”


    他看了看陵尹淺予,“不過侍候王妃才是最重要的,北域氣候寒冷幹燥,公主恐多有不適,還是要多些人侍候她本王才安心。”


    名叫五元的婢女不甘心,微微抬頭道,“可陛下……”


    “陛下心思縝密,”漁陽懷治根本不給女婢說完話的機會,直接截過話頭,“知道粗礦,很難養出你等這般細皮白肉的女侍,服侍王妃還是得你們這般細膩無骨的才行。”


    他又看向陵尹淺予,嘴角依舊噙著笑,“陛下近前定然規矩繁多,北域是比不上的,未免以後亂套,不若就按北域的規矩來,王妃意下如何?”


    陵尹淺予當然一百個樂意,當即微笑點頭,“入鄉隨俗,自是當如此。”


    “好!奇香?”


    立刻走上來一名北域裝扮的侍女。


    漁陽懷治手指一劃,“將這些女侍帶下去,好好教她們規矩,練得穩當些再送到王妃跟前來。”


    “是,王爺。”


    奇香眼皮一垂,微微探頭,“五元姑娘、六元姑娘,眾位姐妹們,走吧?”


    漁陽懷治一瞪眼。


    奇香立刻換了副神態,“請眾位姐妹們跟女婢來。”


    她說著就向殿外引去。


    五元一抬眸,淩厲的眼神一閃而過,隨即低眉順眼的跟著奇香向殿外步步退去,直到退出殿門,這才起身轉走。


    其他婢女也如她一般,姿態恭謹。


    待人都走幹淨,漁陽懷治這才看向陵尹淺予,“陛下待你不薄!”


    陵尹淺予臉色驟變,一陣紅一陣白,“你明知我沒有那樣的想法。”


    漁陽懷治一笑,“知道,不過調侃一句。”


    陵尹淺予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說。”


    漁陽懷治掃了她一眼。


    陵尹淺予深吸一口氣,娓娓說道,“把人拉去學規矩,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三兩日便又回來了。”


    漁陽懷治又是一笑,“無妨,不讓她們近你的身便是了,王府這麽大,隨便安排一點兒什麽差事,都夠她們忙活的了。”


    陵尹淺予看著新婚夫君言笑淺淺的模樣,內心竟繾綣起來,笑的這麽好看,當時心情不錯吧?


    她也勾唇笑了一下。


    這一幕,恰巧被漁陽懷治看在眼中,他心中冷笑,心思不足一寸,這麽點城府也想當探子,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你那個年長的婢女,傷好的差不多了,這兩天就回來了,有拿不定主意的事讓她多參謀參謀,活了那麽大年紀,總也過過幾道橋吧。”


    陵尹淺予沒有理會夫君話中的譏諷,滿臉驚喜地看向他,“容嬤嬤好了?我還以為要很長時間見不到她……”


    “北域實力末等,治傷的本事還是有一些的,誰讓我們以前總挨欺負呢?”


    陵尹淺予頓時閉了嘴,“勵精圖治,以後會好起來的。”


    漁陽懷治扭頭看了過去,嬌美女子一臉正色,不似敷衍。


    他眸子一垂,“隻要沒人拆台,也是有希望的。”


    陵尹淺予知道他所指,北域如今不僅有她,還有三千名錦衣使者,以及各域勢力的虎視眈眈。


    她忽然想起了什麽。


    “容嬤嬤說,進了赤地,並非就是絕對的無可生還,一些大能是有辦法將人帶出來的,等她回來,我再詳細問一問,若是能將二弟救回來,父王與母妃也能安心一些。”


    漁陽懷治抬眸看她一眼,答得十分幹脆,“好。”


    似乎覺得自己終於能幫上點忙,陵尹淺予又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就有了些小女兒家的嬌羞。


    漁陽懷治剛咬牙疼,一名侍衛自殿外走入。


    “啟稟王爺,刑獄司莊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陵尹淺予立刻告退,步履匆匆,絕不礙事。


    漁陽懷治答應了一聲,便隨侍衛向外走去。


    這些日子,假借刑獄司的名義,他進出王府好幾趟,所處理的事情也是五花八門。偶有軍營中大俠無法一人裁奪的事情,多數是四俠向他匯報事情的進展。


    今日便是。


    “嗨嗨,王爺,想想怎麽誇我吧!”


    一進刑獄司的暗室,四俠便迎了上來,手臂一揮,“看這兒,成了!”


    漁陽懷治蹙目看去,隻見二三十名錦衣侍者排成兩行,正雙目炯炯地看向他。


    “還不趕緊行禮?”四俠高聲一喝。


    兩排錦衣使者立刻單膝跪地,抱拳躬身,“屬下參見王爺!”


    二三十人聲音洪亮,整齊劃一。


    漁陽懷治麵容平靜,緩緩向一側踱步,掃視著這些人。


    “都報上名來!”


    “是!屬下鬥字營吳距!”


    “屬下鬥字營梁琛!”


    “屬下鬥字營索亦武!”


    ……


    所有人一一報著兵營名字及名諱。


    漁陽懷治依然麵沉如水,卻向四俠投去了讚賞的目光。


    這便是計劃的一環。姥君山落星雪將滄瀾二世子的三魂一分為二,並為之重塑肉身,四俠本是要尋求將兩道分身合二為一的方法,由此及彼,如鏡子的正反兩麵,竟讓他找到了形如奪舍的方法。


    眼前的這二三十人皆是錦衣使者的氣息,內裏的元魂卻已然換了人,而這剛剛是第一批。


    “何時能全部換完?”


    四俠一咧嘴,“這得慢慢來,庾弋雖有些自負,心思卻很細,每日出來多少人,何時換防,何人換防,他都了若指掌。前幾日申屠先生傳信,他就有所察覺,這兩日出來巡視的頭領都換了。所以,我想著要不再請老刀出馬,一次多宰一些,再放一些,這樣能快些把人換完。”


    忽然一道聲如炸雷,“真磨嘰!要本尊說,直接一口氣幹掉,殺個片甲不留多幹淨!”


    漁陽懷治抬頭望向健步而出的紫臉大漢,“刀前輩大刀闊斧,自然看不慣我等這般謹小慎微,隻是人殺光了,陵尹還會再派……”


    “那就再殺光!”紫焰噬靈刀一揮手,十分果決。“舊人死新人來,本尊就不信他手裏的人是無窮無盡的!”


    四俠微蹙眉,“刀兄,你不了解陵尹天帝,殺不了幾次,他就該禦駕親征了,說不定連對北域有心思的那些人一並帶上,到時局麵更不好收拾。”


    紫焰噬靈刀臉龐一甩,“那有什麽,來多少殺多少,全殺光了不更好嗎?本尊能多吃幾頓好飯,你們也一勞永逸,豈不是一舉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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