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灑一愣,趕緊擦擦眼睛再度聚焦視線;雖然還是看不清那邊究竟是誰、甚至是不是人,但他已經可以得出結論。


    自己住在村尾,敬緣也住在村尾,兩人的住所不過隻隔著兩三間屋的距離。


    同住村尾的梨誌雲和敬緣她奶奶一大把年紀了,在這種雨夜沒理由跑到外麵,那隻可能是敬緣;而她半夜三更地跑到外麵,想做什麽?


    阿灑一拍大腿,這八成——不,十二成是和阿風那小子重新幽會!


    敬緣那種女孩子不可能自己跑到村頭的溫家,肯定要阿風主動過去找她。而進敬宅裏頭和她談這種事也有傷風化,說不定還會吵醒她奶奶。


    所以那兩人必定要出去外麵。就像瓊瑤寫的那種,他在牆外以暗號相約,她在牆裏循聲以相見。


    出去的話去哪兒?當然是在村尾就近找個方便的地方談情說愛了。下雨?下雨又怎麽樣?下雨正好不會有人出去外麵打攪他們!


    但你們算錯這步了。阿灑猛回頭,去牆角抓起一把油紙傘,遲疑兩秒後又改為扯下牆上掛著的一件蓑衣和一頂草笠——


    我現在就來把你倆敗壞風俗的行徑抓個正著,也趁這個機會和你們斷個幹淨!


    穿好簡單的雨衣後,阿灑推開門,一陣夾雜著大團水滴的風猛地灌進了屋子,卻絲毫沒能撼動熱血賁張的他。


    外頭風大雨大,天地間除了呼嘯的風聲便是滂沱的雨聲,但阿灑仍是毫不畏懼地大步向敬宅那邊趕去。


    大雨能打濕他的身子,打不濕他心頭怨怒的火,充其量隻能是涼快他一會兒!


    雖然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阿灑對村裏的大路小路都十分熟悉,沒多久便趕到了敬宅前。


    那裏大門緊閉,敬緣住的西廂房那屋簷下的透光口沒有任何燈光,靠牆的那片地也沒有人跡,他們估計已經離開一陣子了。


    那他們最可能去了哪?阿灑四下環顧,稍遠處的梨宅一樓還亮著燈,這個距離能依稀通過窗口看到裏麵有人影,他倆應該不會冒著被裏麵那些人發現的風險走那邊。


    那麽,就隻剩順著大路往下走、去鬼門關附近了。


    那十三級半圓台階的兩邊也有一些農田,但基本藏不住人;但往山那頭看的話,那邊有一角跟冥河挨著的山腳林地,這明顯是最好的選擇。


    阿灑這樣想著,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便繼續往那邊摸了過去。


    而路過那十三級台階時,他忽然聽到廟前的平台上有聲音正傳下來。


    雖然耳朵裏塞滿了雨幕灑在泥地跟石階上的劈啪聲,但十三級台階上的某種聲音就是穿透了這樣的傾盆大雨、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阿灑暗暗吃了一驚,這種驚愕在隨後迅速發酵膨脹了起來:那兩個家夥別是在上麵幽會吧?


    阿風不好說,他可能是想著廟前的平台除了敬緣沒人會上來,想加個跟雨夜一樣的雙重保險,但敬緣也會願意嗎?


    她作為守關人,在鎮鬼廟前和男人幹些幽會之類的事情是莫大的不敬,放在以前的話浸豬籠都便宜了她。


    阿灑有些忐忑了,他依然深信敬緣不會是那種人,但上麵確實有什麽聲音,而且如今還在作響。


    也罷,比起站在雨中一個勁猜測,不如上去看看是怎麽回事。阿灑心一橫,貓著身子摸到台階前,又躡手躡腳地爬了上去。


    廟前傳下來的聲音隨之越發響亮和清晰,他也發現那不是誰在低聲訴說絮絮情語。同時他也意識到了,即使有人在上麵約會,他們也幾乎不可能鬧出穿透雨幕、傳到台階下那麽大的動靜。


    何況那根本就不是人聲,那是某種……金屬碰撞的叮當聲。


    阿灑咽了一口唾沫,抬頭看了看黑暗中格外挺拔、寒氣陣陣的鬼門關,它前麵的若不是人,那究竟是什麽?


    他有些害怕,但走到這裏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就這樣回去自己恐怕一輩子都不得安心。


    於是阿灑咬咬牙,屏蔽心裏的退堂鼓後繼續摸了上去;同時,他進一步壓低身子,以幾乎要趴下的姿態繼續向上,以此保證自己不會整個人一下子顯眼地暴露在台麵。


    好不容易爬近頂端了,阿灑從台階後露出半個腦袋,將視線投向了台麵。


    祭壇前真的有人,不過僅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可阿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敬緣。


    隻見她手裏抓著一把兩米長的杆子,在它頂部帶有一個由許多金屬管拚成的風鈴,正是它在錚錚作響。


    同時,雖然衣衫都被雨打濕得幾乎全貼在了身上,但他仍能依稀看出那是某種古裝。


    阿灑隻見敬緣穿過一種古裝,便是那件黑白配色的祭祀服,這會兒也絕對是那件;不是他突然能看清了,而是她……舉著風鈴正在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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