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前。


    江照瑩特意囑咐了她許多事情,周若穀聽的心尖發緊,總也有種她在交代後事的害怕。


    其中一條。


    就是幫著沈琉光勸太子回京,一旦太子出事,京城會變天不說,江府也會遭滅頂之災。


    “多謝周大夫。”


    沈琉光和程庭安齊齊施禮,周若穀抹了一把額頭上嚇出來的汗。


    “趕緊走。”


    說完。


    她便轉身邁開步子朝著不遠處的一個大棚子奔去。


    棚子裏人很多,有些擁擠,全都是受傷的、生病的老百姓。


    要不是早早安排百姓離開。


    這突然提前的地動突然,會造成更多老百姓死亡和失蹤。


    後果不堪設想。


    病人越來越多,周若穀忙得腳不著地,根本沒有時間悲傷和焦灼,隻是緊緊記著江照瑩的交代,不斷的救死扶傷。


    隻是。


    她在煎藥,查看一排排的藥罐時,陰影處,兩名身材矮小但健碩的男子陰狠著眉眼慢慢的朝她走了過去。


    ……


    因著太子的隊伍在做整理,吳大人也在巡視,所以根本沒有人注意周若穀那邊的動靜。


    一個半時辰之後,太子的隊伍就起了程。


    他留了一千人配合吳大人行事,同時斥令他們繼續尋找江照瑩的下落。


    許知硯留在這裏幫周若穀,找江照瑩,魏九昭則隨太子一起回京城想別的辦法。


    跑了兩天兩夜,人馬衝進太子府的時,另外兩名太醫早早就等候在了主院。


    太子一下馬,就被急急地擁進了廂房。


    血腥味夾雜著其它的味道,幾位太醫臉色陡地一變,急忙上前褪了太子的錦袍。


    當那大大小小十幾個血洞和血肉模糊的傷全都暴露在光明裏時,陳太醫和曹太醫的眼刀子幾乎瞬間就甩到了褚太醫的身上。


    這一個一個泛著黑色的傷口怎麽看著都像是一張張嘴生生撕咬而成的,難道是被青山鎮的百姓所傷?


    太子冷戾著眉眼,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傷,想起江照瑩受了同樣的傷時,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身上的血洞隻會比自己多,不會少,可她一個小姑娘,竟從頭到尾都沒在他麵前落一滴眼淚。


    若是換做尋常的世家小姐,割破手指頭都要哭半天。


    “去請江監正過來。”


    沈琉光白著臉,轉身出去吩咐。


    三名太醫相互配合不斷地處理太子殿下的傷口,同時聽褚太醫講著青山鎮發生的奇事,足足忙碌了一個多時辰才把太子的傷全都上了藥,止了血。


    奴婢們小心翼翼地替太子換上柔軟舒適的袍子之後,下人稟報說江監正來了,才稟報完,門就砰的一聲被推開,江監正疾步奔了進來施禮。


    “臣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抬手示意江監正起身,江監正眼中帶急,但卻還是壓著情緒上前穩穩的問太子。


    “殿下,照瑩她沒一起回來嗎?知硯也沒有回來。”


    魏九昭亦上前與自己的師父見禮,隨後把青山鎮發生的事情一一講與他聽。


    江監正愣了!


    聽到江照瑩離開京城的消息,他就知道不妙,想著以她的本事,應該能很好地解決這次危機。


    但卻沒想到,她把自己的性命搭進去了。


    “瑩兒把我們支開了。”


    魏九昭眼中閃著愧色,她說要布三道陣法,所以他和許知硯根本沒有猶豫,誰知道這個小丫頭,一個人去犯險。


    許知硯現在像癲狂了一樣上躥下跳地找著她的下落,不斷地觀天象,按著她的生辰八字算方位。


    江監正沉著臉點頭,照瑩從小到大都是個有主意的,他知道這事怪不了魏九昭和許知硯。


    “知硯呢,他有沒有事?”


    “他沒事,隻是很擔心瑩兒,一直在深山裏尋她!”


    這孩子。


    江監正心裏長長歎了一口氣,他不是看不出來知硯對瑩兒的感情,可他不明白的是,哪怕他與知硯說起要把瑩兒許配出去,他也未曾攔一下。


    更沒有大膽表明自己的心跡。


    至今。


    江監正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不過。


    後來看他和文家的小姐走得挺近,他又想,也許許知硯對文家小姐有意,便也沒說什麽了。


    施了一禮。


    江監正從懷裏拿出銅錢往矮幾上一拋。


    江監正和魏九昭同時愣住。


    三枚銅錢竟然全都立在了桌子上!


    “這是不讓算?”


    魏九昭有些震驚。


    這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你說算不到可以理解,有些人的天命如此,可不讓算,這又是什麽意思?


    那瑩兒究竟是生還是死?


    江監正死死地盯著那幾枚銅錢,隨後咬破手指,滴了三滴血在銅錢上,可再拋結果還是一樣的。


    “江監正,孤留了一千人在青山鎮,回來之後,又增派了人手過去,定不會放棄江小姐。”


    江監正臉色慘白,顫著手把銅錢死死握在手心裏。


    當年。


    當年她母親死了以後,他總覺得不對勁,回想起她說的話之後,震驚之餘他也是想要算一算她的方位。


    結果出來的,是同樣的情況!


    難道。


    瑩兒也會消失在這個世間?


    起身的時候,江監正身子猛地往前一個踉蹌,好在魏九昭衝上去扶得快,這才沒有摔倒,心頭複雜,江監正與太子殿下說話。


    “殿下,臣先回欽天監,也許還有辦法的。”


    這件事情從頭到尾,殿下沒有異常的反應,甚至沒問一下照瑩是如何知曉的,那便隻能說明,殿下已經知道江照瑩能通曉天地了。


    “送江監正。”


    太子沉著臉吩咐。


    江監正和魏九昭便一起施禮轉身離開,才走到門口,就有侍衛站在門口的左側,朝著內裏施禮稟報。


    “殿下,宋府打起來了。”


    已經跨出門檻的江監正和魏九昭猛地轉頭,便聽到那個侍衛接著說道。


    “宋夫人和宋世子說既然江小姐已死,且死得極不光彩,那她院裏的東西就合該全都是宋府的,如今她們正帶著人在空留小築搶東西,江小姐身邊的人死死護著,如今被打得生死不明。”


    江照瑩對身邊的人一向寬厚,他們也都忠心耿耿。


    江監正聽著撩起長袍,大步流星的就朝著院門口衝去。


    上了馬車,江監正怒斥。


    “當真不要臉!”


    轉頭看魏九昭。


    “殿下已經知道了嗎?”


    這於瑩兒來說,被外人知道並不是一件好事,女子這般睿智,若被有心人利用,會被視為妖孽,到時候,會惹殺身之禍。


    “是的,因著青山鎮的事情與她的氣運有關,所以沒辦法,隻能告訴殿下,師父,瑩兒氣運被偷,本不會那樣病重,就是因為那人用瑩兒的氣運布了一個大局,所以遭了天譴,瑩兒才會生那場大病的。”


    江監正沉著臉點頭,好在太子殿下並沒有視照瑩為妖孽,反而還與她一起同甘共苦。


    撩起簾子。


    他看向太子府,微微眯眸,也許,太子的確是一個好人選也說不定。


    馬車一路疾奔,沒多久就到了宋府的大門口。


    緊接著。


    欽天監的一眾弟子也都到了,一行人氣勢洶洶,門房嚇得不行,根本不敢通傳,眼睜睜看著他們衝了進去。


    怒氣衝上腦門,看什麽東西都不順眼,江照瑩的師兄們一路都不知道踢飛了多少花盆,快要到空留小築的時候,就聽到裏麵傳來淒厲的慘叫。


    “不給,這是我家小姐的東西,憑什麽給你們?小姐說過要與宋世子和離,你們別想拿走我家小姐一文錢。”


    舒雨滿身都是鮮血,痛得眼淚直竄,被兩個婆子押著,因為臉被打腫了,嘶喊出來的時候話都有些囫圇,可那也不影響她罵人。


    “你們一家子都是爛了心腸的破爛貨,都不要臉,宋世子,你該不會以為你是宋侯爺的兒子吧,你是這個破爛貨和宋族長苟且出來的賤種,你能娶到我家小姐,那是你們的福氣,你們不但不珍惜,還算計我家小姐,不要臉。”


    “打!”


    宋夫人氣急敗壞,又氣又怕,衝上前去抬手就狠狠一巴掌一巴掌甩在舒雨的臉上。


    “讓你個小賤人亂講,打得你說不出話,看你還怎麽冤枉人。”


    “我沒有亂說,你和宋族長在大恩寺的醜事人盡皆知,你以為隻有那幾位夫人知道嗎?哈哈哈,全京城都知道了,你個不要臉的老姑婆,和宋族長暗渡陳滄,還把他的兒子當成宋侯爺的兒子養,想讓他奪侯爺之位,說不定侯爺的死,就和你們有關。”


    “打死她,給我打爛她的嘴,打爛。”


    宋夫人整個人都慌了,她們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這件事情都快爛在肚子裏了,怎麽可能還有人找得到證據,這不可能!


    可就算是她瞎說,讓人聽到,一樣會有人信,會到處亂說。


    一旦成玉的身份被懷疑,她們可就全都完蛋了。


    “成玉和侯爺長得一模一樣,宋氏族人都看到的,你再怎麽說都沒人信。”


    宋夫人一把掐住舒雨的脖子,齜牙狠狠掐著,舒雨被逼著高仰著頭,痛楚和窒息讓她的眼神一下子絕望起來,可她卻倔強著一口鮮血吐在宋夫人的臉上,臉上青筋暴凸的時候,她看著宋夫人咧嘴。


    宋夫人眼中陰狂迸出,死死捏著舒雨的脖子,突然間俯身在她的耳邊冷笑。


    “你說得對,成玉的確是宋族長的兒子,宋侯爺也是我們害死的,可你能把我怎麽樣呢?”


    舒雨猛的瞪大眼睛,頭不能動,隻能轉動眼珠像看怪物一樣的看宋夫人。


    這世上。


    怎麽會有這樣爛心腸的人。


    “砰……”


    一塊石頭重重地飛了過來,砰的一聲砸在了宋夫人的後頸位置。


    痛得宋夫人尖叫著往後一倒,魏九昭飛奔上前一把接住舒雨,看著她臉血肉模糊,脖頸一片青紫,身上血腥味濃鬱,在看清是他的時候就昏死過去的模樣,魏九昭冷聲怒道。


    “還回去。”


    欽天監的弟子們出來穿的都是常服,聽到大師兄的話,一窩蜂似的全都衝了過來,朝著下人一頓猛砸。


    場麵一下子反轉。


    江府的下人一個個吐著血,但卻昂起頭,鬥誌昂揚,笑哈哈的看著他們挨打,還能撐住的,衝過去跟著打。


    宋夫人和宋成玉看著這混亂的場麵,怒不可遏,宋成玉大喊。


    “住手,都給本世子住手!”


    江監正聽到他的聲音,一下子回過神來,反手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打得宋成玉嘴裏直竄鮮血。


    他捂著臉,怒視著江監正,眼裏的陰狠不斷溢出。


    他受夠了!


    為了得到江照瑩的嫁妝,他們籌謀良多,眼看機會來了,要成功了,絕不可能被江家的人攔著。


    “江監正,你若是要把事情鬧大,我宋府也不怕你,這件事情我們有理有據,你們根本說不上理。”


    宋夫人躲在劉嬤嬤的身後,嚇得臉色煞白,但氣焰卻依然囂張,聽到宋成玉的話,冷著臉斥道。


    “沒錯,是江照瑩不守婦道,竟然和周家少爺一起私奔,她和周少爺感情深厚,早些讓我知道,我根本不會上門提親,什麽死了,我看就是兩個人私奔出去過逍遙日子去了,既然這樣,那就休出門去,成全她們。”


    說完。


    宋夫人眼裏閃過一絲狠意。


    她早就派人前往青山鎮去殺周若穀了,隻要他死了,他和江照瑩有私情的事情就會被釘死。


    江監正氣的胸膛起伏,倒是沒想到,宋氏竟然扣了這麽一個罪名在照瑩的頭上。


    剛要怒斥。


    一位弟子走到魏九昭的麵前輕聲說著什麽,魏九昭臉色一沉,急忙過來與他說道。


    江監正的拳頭一下子緊握,冷眼凝視宋夫人。


    這個賤人。


    周若穀被人追殺受了重傷,如今下落不明,他和照瑩都失蹤了。


    且有百姓目睹她們舉止親密,甚至有人以為他們是夫妻,一點銀子,她們就在簽字畫押,證明自己所說不假,文書已經到了宋成玉的手裏。


    怪不得她們一臉勝算的模樣。


    “宋夫人,你別血口噴人,照瑩嫁進宋府的時候,宮裏可是檢查過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


    “那又怎麽樣?”宋夫人得意的揚了揚眉“我查過了,他們在青山鎮摟摟抱抱,舉止親密,形同夫妻,這一點,是怎麽都逃不掉的。”


    “嶽父。”


    宋成玉滿臉陰鬱,冷眼看著江監正,語氣嘲諷。


    “我是真心喜愛照瑩,敬重照瑩的,隻是她嫁進來之後,一直不肯與我圓房,如今又為了周少爺,隻身一人追到青山鎮去,這口氣,我是怎麽都咽不下的!”


    江監正一揮手。


    “我可當不起你這個嶽父,你還是去喊沈少卿嶽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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