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健倒沒有真砸何漫漫的公司,隻是撂下幾句狠話便走了。到點下班,何漫漫領著公司員工聚了餐便早早回家。


    公司開業理應開心才是,趙健鬧了一場,多少影響到何漫漫的心情。


    按說何皎皎至少要發個祝賀信息,一天都快要過去了,何皎皎一點動靜也沒有。


    何漫漫給她打電話沒人接,連發數條信息也沒有收到回複,何漫漫時不時看手機,期待下一秒收到何皎皎的消息。


    一整天,何漫漫都心慌意亂,隱隱有點不詳的預感,擔心姐姐是不是遇見了什麽事情。


    以前也有過這樣的時候,何皎皎忙起來顧不上回複她信息,每次都是忙完後才回複。


    可今天不知為何,何漫漫整個人毛毛躁躁,心怎麽也靜不下來,刷牙的時候把洗麵奶當牙膏擠,洗完臉也記不得護膚。


    不想刷手機、聽歌看電影,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


    她來到露台,坐在藤椅上仰望蒼穹,莫名的心浮氣躁。


    靜夜沉沉,天空布滿雲母石般的雲朵,透不出來一絲月光。


    新桉屬於南方城市,八月份的夜風吹得人渾身發冷,手機上顯示29度,何漫漫心想可能是著涼了。


    夜空突然出現無人機表演,過了一會兒,又是持續很久的煙花秀。


    價值百萬的八尺玉煙花接連燃放了兩隻。


    煙花衝上蒼穹,猶如一朵金色猴頭菇綻放於天際,無數流蘇般的金線緩慢墜落,五光十色的煙花將整座城市照亮。


    新桉市今天沒有大型活動,這聲勢浩大的場麵,想來應該是陸家訂婚宴的現場,畢竟今天徐行和何重光都去參加陸家的宴會了。


    第三隻八尺玉衝上天際之時,何漫漫的來電鈴聲響起。


    陌生來電。


    平常陌生來電何漫漫都是拒接,今日卻鬼使神差地按下接聽鍵。


    煙花燃放的聲音使得聽筒裏的聲音不太清晰。


    何漫漫抬手捂住左耳,右耳傳來陌生的男聲。


    “你是何漫漫嗎?何皎皎現在在醫院......”


    何漫漫六神無主的愣在原地,心髒和身體同時僵滯,瞬間忘記呼吸,大腦混沌一片,連同她眼前的世界都失去斑斕色彩。


    她緊緊握住電話反複和對方確認,心在那個瞬間徹底空了,凜冽寒風穿透她的身體。


    天穹之上繽紛絢麗的煙花,怎麽突然變幻成毀天滅地的黑色蘑菇雲?


    何漫漫來不及換下家居服,不管不顧地衝下樓,趿著拖鞋跌跌撞撞衝出何家的別墅。


    她明明是在狂奔,可身體輕如鴻毛,人仿佛不是在奔跑,是在飄浮著向前。


    靈魂衝在前麵,身體始終慢半拍,追不上匆促趕路的靈魂。


    風灌進她的肺腑,千萬根針紮在五髒六腑來回輾轉,她就這樣奔跑在黑夜裏,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可她好像怎麽也追不上了,有個身影一點點模糊,離她越來越遠。


    何漫漫彎腰緊捂住肚子,實在跑不動了,她站在路邊搶走別人攔下的出租車,大力關上車門,聲音和身體一樣顫抖:“人民...醫院......”


    司機神色不悅地回頭看她一眼,她麵色蒼白,長發淩亂,本想發火的司機突然就把話憋了回去。


    每天接觸形形色色的乘客,司機猜測她可能遇到了突發事件,也不忍責怪,好心提醒道:“係好安全帶,我盡量開快點。”


    何漫漫的思緒從來沒有那麽亂過,大腦隻有溟涬,什麽也想不起來,又好像有無數的畫麵在腦海一閃而過。


    眼前天旋地轉,她站在瀕臨崩潰的邊緣,在心裏不停的祈禱滿天神佛保佑,保佑這隻是張冠李戴的一場虛驚,就這樣渾渾噩噩到達目的地。


    在醫院門口下車,何漫漫一眼看見亮著燈的警車,她腳步虛浮地走過去,抬手敲了敲車窗玻璃。


    警察下車與她核對身份後,帶她朝醫院內走去,見她年紀尚輕,怕她承受不住打擊,警察態度溫和:“請你做好心理準備,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


    何漫漫帶著窒息的絕望感,機械地朝前走,機械地點頭。


    負一樓,醫院的太平間。


    空氣很冷,像是西伯利亞極寒的冬天。人還沒有踏入,便有一股陰森幽寂撲麵而來。


    男警察掀開白布說:“你看看,這是你姐姐嗎?”


    何漫漫站在門口邁不動腿,從接到電話至今她都不願相信,姐姐不久前才說會來看她,怎麽可能躺在這裏?


    肯定是弄錯了,一定是弄錯了……


    女警察攙扶她往裏走,她渾身不可自抑地發抖,雙腿好像灌了鉛,她那麽想見到姐姐,如今卻不敢前去相見。


    區區幾步路,漫長的好像要用很多年才能抵達。


    何漫漫閉著眼睛不敢看,又暗想萬一真的弄錯了,遂雙手攥緊成拳,指尖深嵌掌心,鼓起勇氣緩慢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慘白的臉,哪怕七年未見,即使此刻她緊閉雙眼,何漫漫還是一眼認出來,這就是姐姐何皎皎。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她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這是假的,一定是在做夢。


    何漫漫拚命搖頭不肯相信,她找出無數個理由說服自己,這隻是一場幻境。


    眼淚突然稀裏嘩啦流下來,這不是真的。


    為什麽?為什麽眼淚會相信,相信躺在這裏的人是姐姐?


    扶著她的女警察忙出聲安慰:“你沒事吧……”


    何漫漫突然用力推開警察,撲到何皎皎身上,伸手撫摸她的臉,姐姐依然那麽美,她隻是睡著了。


    隻是睡著了。


    何漫漫失聲痛哭起來,扯著嗓子大聲哭喊:“叫醫生來,快點叫醫生來......再搶救一下好不好……我求求你們,再試試好不好.......”


    她悲痛萬分嚎啕大哭,哭到聲嘶力竭。


    何漫漫不懂,她到底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老天要這樣懲罰她?為什麽?為什麽她最愛的人一個個離她而去?


    為什麽?


    如此年輕的生命一朝殞落,警察在一旁背過身不忍看這樣生離死別的畫麵。


    女警察走過去扶起全身癱軟的她,說:“節哀吧,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人死不能複生,你姐姐也不願意看見你這樣......”


    可是姐姐再也看不到了。


    七年,她等了七年的重逢啊!怎麽可以是這樣的場景......


    何漫漫握住姐姐的雙肩,沙啞的嗓音一遍遍呼喚:“姐姐,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們換個遊戲玩,不要玩這個遊戲好嗎?我害怕……”


    任她千呼萬喚,也不能將何皎皎喚醒,何皎皎沒有半點動容,再也不會回應她了。


    何皎皎的身體很冰冷,連同神情也被冰封。


    何漫漫好像不著片縷地站在朔風凜凜的冬天,凜冽寒風呼嘯席卷過蒼涼荒漠。


    心早已凍到麻木無感,再也感覺不到冷和疼痛,她伏在何皎皎身上,眼淚打濕何皎皎的臉。


    “姐,你答應我的事情都忘記了,你醒醒啊!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多年……”


    警察扶著她的肩膀說:“你姐姐昨天晚上服用了過量的安眠藥,經搶救無效,於今天晚上二十一點半去世。是她預約的鍾點工發現後叫了救護車,經現場勘查,初步斷定為自殺,排除他殺的可能。”


    “她有雙向情感障礙,我們在她的家中發現治療雙向情感障礙的藥物,並調取了她近年來的就診記錄。”


    “何皎皎有留下遺囑,你明天帶上個人證件去警察局領遺物......”


    “我們在第一時間通知了你父親,他說何皎皎早已與他斷絕了父女關係,不肯出麵來認屍,所以我們才給你打電話......”


    警察還在說些什麽,何漫漫一點也不想聽,人好像失重懸浮於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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