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暈了,需要休息。”衍卜寸冷漠的回答,可又在吳峫再次開口想互嗆之際,他複又道,“如果你抱的動他,我就放他下來。”


    這明晃晃的挑釁,讓深知自己能力的吳峫,氣的臉紅一陣青一陣,但最終,他隻是看著張祈靈蒼白的側臉,嘴上妥了協,“那你照顧好祈靈。”


    可吳峫的眼神中,卻全是審視與打量,凡衍卜寸要是對張祈靈有一點不好,他便會與對方搏命一樣,但他似乎忘了,自己才是傷張祈靈最深的人,甚至連嘴裏含著的血腥氣都被他忽略掉了。


    “你不說我也會。”衍卜寸被小寸的孩子氣所感染,也似乎,僅僅是表達他對吳峫不喜,竟駁的沒有一點兒情麵。


    見氛圍焦灼,胖子連忙湊了過去,但因體型原因還是沒能擠到他們中間,但這並不影響他急切的聲音傳遞過去,“朋友們,兄弟們,親戚姐妹們…啊呸!咱走一下行不行,我後麵這台階都塌下去了。”


    胖子慘兮兮的樣子,讓吳峫軟了心,於是他湊在解雨臣的耳邊說,“小花,放我下來吧,我自己走,我們盡快撤離。”


    剛說完,不偏不倚,胖子腳後跟的台階又碎裂了一塊下去,這差點讓胖子踉蹌著後仰倒,還是解雨臣拽了一把,後背著吳峫又上了一階,給彼此預留出更多的空間,才將吳峫放了下來,又鬆了抓住胖子的手。


    頭頂轟隆隆的,下方還在塌,一切都在昭示著此地不宜久留。


    “好。”解雨臣快速回答。


    繼而看向麵前,已緊緊抱住張祈靈的衍卜寸,對方轉了身,一步步穩穩的走著,隻留給人一個背影。


    眾人順著解雨臣的視線而去,這才發現,衍桂福這個原本佝僂身軀的人,在抱住張祈靈之際,原來有如此的力量。


    他們邊走後麵邊塌,直至塌陷到快要接近隊尾胖子時,眾人才終於是脫離開了,這條類似於無限上升的甬道。


    此時,衍卜寸感覺自己體溫的滾燙,使他的腦袋快融成了一團漿糊,隻能麻木地繼續走著,可當他摟住張祈靈,因為對方的呼吸和微弱的靈魂翕動時,便會驚醒了神。


    而這次的墓室裏,卻什麽都沒有,象征著墓主人平生經曆的壁畫沒有、可怖衝人張牙舞爪的怪物也沒有、更不會看見超脫於人類範疇的建築物……


    恰如那無限的階梯一樣沒有盡頭。


    吳峫和胖子被解雨臣護著往前走,一直同衍卜寸保持著不遠不近的半步距離,但對方卻突然頓住了腳步,疑惑地朝著上方看去。


    穹頂尖銳,並塗了一定的漆黑的釉,那形狀看起來像個倒置的漏鬥,可那些細密的機關,卻齊齊對準了下方眾人。


    解雨臣眼力好,但其孔洞細密匝匝在一起,就像整團的黑般,哪怕他再怎麽仔細觀察,也無法發現,隻能因這種異樣感,而與衍卜寸一同看向上方。


    “你發現了什麽?”解雨臣問。


    與其自己內耗去思考一個看不見的答案,不如由一個更神秘的人來解答。


    這個裝置,衍卜寸曾經見過,在門後見過,通常是為了測試擁有別樣能力的衍家人的。


    這種別樣能力,就是紅線操縱,將擁有這種力量的衍家人放進一個密閉的空間裏,隨後把四麵八方的牆體都砸出孔洞來,再由衍光善站在外麵,讓紅線鑽入,並進行不間斷的攻擊。


    如若你能自行領悟其中訣竅,便能利用自己的紅線,去從衍光善密集如激光狂舞的紅線中存活下來,可如若不然,那等待你的,將會是此間最慘無人道的切割,一片一片的,極盡漫長先從你的皮先削,然後是肌肉、骨骼和內髒……


    衍卜寸抱緊了張祈靈,並沒有解答解雨臣的問題,隻是衝眾人開口,“到我身邊來!”


    他迫切的語氣,讓解雨臣察覺到了其中的危機,於是他拽著吳峫和胖子跨步湊了過來。


    “小福子,不用貼這麽緊吧?”胖子的臉被迫擠到衍卜寸的後背上,這麽粘黏在一起的距離,實在是引人不適,而且,四周靜謐,他也並未發現什麽異常。


    衍卜寸用紅線將眾人當小蝦米似的,又攏了攏,“必須貼緊,千萬別離開我身邊。”


    他這麽說著,將唇瓣咬破,抽出了一隻手後抹了下,再將那點血擦到了自己的紅線上,瞬間,上方的無數牽絲也落了下來,並如銳利的箭矢般,直衝向眾人。


    可除卻衍卜寸外,大家都是普通人,怎麽能看到這漆黑當中的危機四伏呢?


    解雨臣的耳朵輕微動了動,他知道機關開啟了,可卻沒能看到任何一種東西出來,但心底裏還是要提防一點兒,於是點了點吳峫和胖子的肩膀,並用手攏住了自己的口鼻,生怕是某種無色無味的有毒氣體。


    但顯然,這一回他的猜測不止錯了一星半點。


    因為如刀劍相接,鏗鏘有力的聲音從他的頭頂傳來,眾人迷茫盯著,卻見空間裏如同被割裂開,產生了某種看不到的動蕩,可隨後,卻又乍起了一點火星。


    衍卜寸的紅線攏起眾人,並形成一個毫無破綻的防護罩,其餘的一小部分,則與那上方的紅線對峙著。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為什麽看不到,小花,胖子,你們能看到嗎?”吳峫驚呼,他最後實在沒憋住氣,但半天自己也沒暈倒,便鬆開了捂住口鼻的手。


    胖子也疑惑地盯著頭頂的火星,似乎在觀察這場無聲戰鬥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沒看到啊,我嘞個乖乖,這是超能力吧?這還是我以前探的那些常規墓嗎?!”


    “從出現那種像章魚的怪物起,這裏就不算是常規了吧。”解雨臣給出了決定性答案。


    張祈靈此時也因為腦袋頂上的動靜,而微微蹭了蹭衍卜寸的臂彎,可卻仍然沒有醒來的跡象。


    不過他的動作,也確實引起了衍卜寸的注意,這惹的他低頭之際,感覺自己也一同鑽進了張祈靈的意識中。


    也許是小寸的靈魂作為樞紐,衍卜寸竟然停頓了肢體,並在漆黑一片的環境裏見到了張祈靈。


    張祈靈如今跪在一個由隕玉製作的石台前,緊攥著一個人的手,待衍卜寸走近,那剛冒上來的醋意,卻因親眼見到眼前人而散了,他想不到,躺在上麵心口豁出一個大洞,鮮血化成珠子,不斷往外湧的人,竟然是年少的自己!


    觀察了好一會兒,衍卜寸也在思考,這究竟是什麽時間段的自己,似乎比幼年待在門裏要成熟一些,卻又不是現今身體年齡停滯的樣子。


    少年人十三四歲的身體,青澀的介於兩者之間。


    這是衍卜寸丟失,又屬於小寸的記憶。


    他失神,湊近,用指腹試探著張祈靈的反應,卻觸摸到了一陣的寒意,可還沒等他探起鼻息,就感覺後背被人戳了戳。


    “誰?”衍卜寸警惕地抽身,卻見來者竟然是張祈靈。


    他視線快速在兩個一般無二的張祈靈身上掃動,忽得才發現,自己竟然在此時,看清了他們的模樣而不僅僅隻是靈魂!


    張祈靈歪頭,這個動作似乎已表達了他所有的疑惑。


    你怎麽進來的?


    出人意料的很好悟懂。


    “可能,是接收小寸的時候被吸進來了。”衍卜寸認真回答,但還是看了看周圍,並從張祈靈的話語中清楚了什麽,於是接著問,“這你以前就來過?”


    “嗯。”張祈靈回答完,也沒有追問的想法。


    但衍卜寸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竄到了他身邊,“阿祈,你知道這裏怎麽出去嗎?吳峫他們還在外麵,如果沒有我,可能打不過……”


    他還未說完,就被張祈靈急切掃來的目光搞的發怵。


    “看完。”張祈靈聲音很悶,他的急切體現在使勁握拳,而將指甲嵌進血肉的疼痛中,他再次開口時,帶了些難以察覺的憤怒,“必須看完。”


    衍卜寸知道他的意思,於是將視線轉向了麵前屬於過去的記憶,那裏的張祈靈被紅線剝離開,狠狠甩到一旁,生死不明,而衍光善此刻卻急切的出現了。


    或許是什麽計劃失敗,讓衍光善隻敢把氣發泄在石台上,他的拳頭狠狠錘擊著,卻不敢落在小寸的身上,但這份震動,也讓那些沒有落下石台的珠子也滾了下去。


    衍光善警惕地將目光向紅玉珠移動,卻見珠子在落地後的幾秒鍾,突然被什麽東西抓握下去,隨即化成了一攤水融化進了地裏。


    “張祈靈,你還真是好計謀……”衍光善突兀地說著,全身充斥著殺意,幾步來到了張祈靈的麵前,將人一把提了起來。


    他的手上因為剛才的捶打,扭曲的不像話,骨骼錯位,衝出皮肉,血液流淌,從張祈靈被提起的手腕上,緩緩溜進了其他位置。


    可衍光善卻渾然不覺,隻是對著張祈靈撒氣、發火恨不得將人拆吃入腹,“你以為把他的魄散了我就能放棄嗎!他的身體,他的全部,都是我複生的工具,你算什麽?所有人稱你為神,你就真當自己是神了?!”


    衍卜寸的心,因為衍光善的話語狠狠一顫,隨即他用手攏住了張祈靈的耳朵。


    “別聽。”衍卜寸將聲線柔和下來,雖比不得什麽耳鬢廝磨的濃情蜜意,但其中的關切顯而易見。


    而張祈靈感覺,自己的耳朵被滾燙的手碰觸,難免因為熱量紅了個透徹,可他的心,卻比衍卜寸想象中堅韌多了。


    張祈靈清冽的聲音,同衍卜寸的溫情與衍光善的咒罵,有著強烈的對比感,他回道,“想聽。”


    這時候的衍卜寸,隻怔愣了片刻,就將手放了下來,緊接著,他隻能看著衍光善對著張祈靈繼續施暴。


    先是話語的攻擊,再是紅線的割裂,血肉翻飛,自己舍不得的人,就那麽成為了衍光善的祭品、玩物和能夠隨意泄憤的對象!


    可張祈靈所流淌的每一滴血,又都被衍光善妥善的用一個白玉棺所儲存,他憎惡張祈靈,卻不得不需要張祈靈,因為麒麟血,是唯一能讓他緩和身體衰敗的方法。


    衍卜寸氣憤極了,差點上去將過去衍光善虛幻的樣子攪的一塌糊塗,幸得張祈靈拉住他,才能讓最終的畫麵繼續下去。那跟怪物一般的衍光善,突然跪了下來,不知何羅魚究竟是從哪裏爬了出來,這讓他憤怒的眼神閃過了一絲精光。


    他用何羅魚的一隻觸手,箍在了自己手臂上,隨後,他又拉來了另一隻觸手,吸在那白玉棺的麒麟血裏。


    而張祈靈隻是半睜著眼,沉默地,垂眸看著衍光善瘋狂的表情和熟練如千百次做過的動作。


    嘀嗒…嘀嗒……


    張祈靈的傷依舊滴著血,與此同時,充當輸血管的觸手正不斷蠕動的,而衍光善,則壓抑著痛苦,最終到了不可忍的地步,才踉蹌著從跪姿側倒在地麵上,他不斷地掙紮又痛苦讓麒麟血如同蠕蟲般,穿梭於他的血管裏。


    青筋暴起,肌肉痙攣,骨骼像被打斷後又重接,死死維持清明的大腦也變得遲鈍,直至,他將半棺的血都吸收進去,才徹底暈厥在地上。


    而被紅線綁住的張祈靈,就那麽看著自己的血,被怪物般的衍光善收走,他的血沒有止住,像洞穴形成的水般,一滴一滴的順著傷口垂落。


    嘀嗒……


    最後一次滴落,竟是衍卜寸為張祈靈心疼的眼淚。


    “結束了。”張祈靈並沒有幫衍卜寸擦臉的興趣,他隻是看著不斷扭曲的空間,順從讓那股怪力,拉扯著自己往光明的方向走。


    而過去的張祈靈,則隱退在黑暗裏,任由那份痛苦,被時間所抹去。


    衍卜寸最後看了眼那個張祈靈,可對方卻緩慢抬頭,似隔著不知多少光年與自己對視著,“你…”


    沒有說完,也似乎隻是錯覺,那裏的張祈靈,最終移開了與衍卜寸觸碰在一起的視線,隨即,將目光頓在了小寸的身上,倏地,放心微抿著唇,勾著一絲太過於輕巧的笑意。


    衍卜寸被扯了出去,而他所睜開眼麵對的,竟是自己的保護罩褪去後,解雨臣狂揮擊的龍紋棍,以及吳峫和胖子胡亂發射子彈的槍。


    他們還活著。


    張祈靈從衍卜寸的懷抱裏起身,拔刀,加入對抗紅線的任務當中,他含著需要細品,反複觀察,才能從微小之處,發現的一點笑意,那是與過去的自己重疊在一起,慶幸著珍視之人還活生生存在的雀躍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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