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之中,裴宗眉頭緊鎖,手指輕撫兩側太陽穴,似有隱痛難忍。


    每逢皇上心緒不寧,宮中侍從無不戰戰兢兢,生怕觸怒龍顏。


    肅喜侍立殿外,麵不改色,輕聲吩咐小徒弟將香茗奉上。


    小安子喜形於色,誤以為是師傅有意提攜,讓自己得以在聖上麵前嶄露頭角。


    “謝師傅恩典,弟子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師傅厚望。”


    肅喜微微頷首,語氣溫和,“定要小心伺候皇上,可不要出小差咯。”


    目送小安子滿懷欣喜步入殿內,肅喜這才齜著牙,輕撫自己昨晚被皇上踹了三腳的後臀。


    昨夜皇上耍酒瘋,連踹三腳,至今餘痛未消。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把老骨頭能捱到什麽時候。


    也罷,就讓小安子暫且頂替,也好讓他曆練曆練,增長見識。


    皇上定是會問昨晚他為何在皇後宮中,今早卻在養心殿醒來,若得知自己被皇後逐出鳳儀宮,恐怕更想踹人。


    畢竟,帝王踹人之事時有發生,需提前適應。


    反正,他不能再被踹第四腳了,熬不住啊……


    裴宗瞥了一眼滿麵春風的小安子,緩緩放下手,拾起一本奏折。


    “你師傅這是又偷懶去了?”


    小安子小心翼翼地將香茗置於桌案之上,恭敬回稟裴宗,“回皇上,是奴才自請伺候皇上。”


    裴宗定睛觀察小安子臉上的神色,許久才含笑斥道,“你倒是機靈。”


    他輕拈桌上的茶盞,撇去浮沫,輕吹,然後細品一口,輕歎出聲。


    “今日之茶沏得甚佳,賞。”


    仿佛才想起何事,裴宗放下茶盞,拿起奏折,看似不經意地問道:“朕昨晚不是往皇後處去了?今早何以在養心殿中?”


    小安子霎時額上汗出,終於明白師傅為何讓他來奉茶,原來在此等候著呢。


    裴宗久未聞小安子之答,側目而視,見他額上的汗水,手中奏折“啪”地一聲擲於案上,冷聲道:“說。”


    難道他把皇後打了?


    小安子深吸一口氣,他也不敢隱瞞皇上,於是如臨大敵般匍匐在地稟告,“皇上,您昨晚確實回了皇後娘娘處,但……”


    “但什麽?”


    “但您一直醉酒鬧事,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就將您趕出了鳳儀宮。”


    裴宗:“……”


    原來不是他打了皇後,而是皇後將他趕出了宮門。


    這臉怎麽疼呢?


    肅喜在殿外隻聽得到茶盞落地之聲,隨後自家徒弟麵色沮喪而出。


    他緩步上前,輕拍小徒弟的肩膀,“今日好生歇息,苦了你。”


    小安子摸了摸後臀,怨懟地看了眼肅喜,“原來師傅早就知道皇上會生氣。”


    肅喜一臉深不可測地對他說,“學著點,你還嫩著呢。”


    餘光瞥見太子殿下不疾不徐地往宣政殿走近,肅喜連忙正經地上前行禮,“奴才叩見太子殿下。”


    裴玄麵容冷淡,陽光下清雋身影卓然而立。


    “父皇可在忙著?”


    “皇上正在裏頭批奏折呢。”


    裴玄聞言步伐沉穩地往殿內走,肅喜上前給他打開殿門,待裴玄的身影進入後又關上了殿門,立在門邊上。


    小安子壓著聲音問:“師傅,這不需要稟告皇上要不要見麽?”


    肅喜拍了小安子的額頭,目光落在殿內,“你個呆子!眼睛擦亮一點,那是太子殿下,不是其他王爺!”


    小安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也跟著站在一旁。


    裴玄進入殿內後,目光平靜地看了眼上座一臉煩躁的裴宗,“參見父皇。”


    裴宗沒好氣地冷哼一聲,“你倒是跟你母後一樣。”


    裴玄是他和皇後的嫡子,從一出生便對他寄予厚望。


    自然,裴玄不負其望,幼年便能吟詩作賦,七歲即隨駕上朝,十歲便能獨斷政務,如今更是文韜武略,深得民心。


    裴宗凝視裴玄,心中洋溢著自豪之情,然念及昔日與皇後之誤會,眉頭不禁微蹙。


    “父皇,兒臣有要事稟報。”


    裴宗見裴玄臉上的嚴肅,倒是好奇是何等的大事。


    “直言無妨。”


    “昨日雲國使團之中,有一人乃雲國太子,雲璟。”


    裴宗急步走到裴玄跟前,語氣中帶著迫切:“果真如此?雲國太子何故隱匿身份,其意何在?”


    裴玄腦海中浮現昨夜雲璟與君歌交談之景,語氣淡然:“或許,是為了美人。”


    裴宗:“……”


    殿內傳來皇帝的怒吼,將殿外的肅喜和小安子嚇了一跳,兩人麵麵相覷


    “太子!”


    這是皇上首次在宣政殿如此喊太子,莫非真動了怒?


    然而,見太子麵不改色地步出宣政殿,肅喜搖首,心中暗忖,看來是沒事的。


    一片幽深的竹林外,君歌坐在馬車上閉目養神,甘草坐在一旁狐疑地開口,“主子,昨晚太子真的沒有對你做什麽?”


    君歌聞言,並未說話,而甘草以為君歌睡著了,也不仔細詢問了,而是在一旁給她輕扇風。


    忽然,君歌察覺到異常,瞬間睜開眼睛,眼神示意甘草。


    兩人瞬間飛身從馬車的車頂破頂而出,而她們的馬車已經被周圍的黑衣人用鐵鏈勾住,約莫二十多個黑衣人將馬車團團圍住,手中的長劍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君歌和甘草對視一眼,兩人的眼中都閃過一絲殺意。


    君歌輕聲道:“甘草,你負責左邊,我負責右邊。”


    甘草點頭,兩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竹林中穿梭,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君歌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劍,劍身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芒,這是她最擅長的兵器。


    這把鳳舞劍是她幼年時父親在一次遠行中偶然得到的寶物。她一眼看到此劍便心生喜歡,父親便慷慨地將它贈予了她。自那以後,這把劍便從未離身。


    黑衣人見狀,立刻揮劍攻來,但他們的攻擊在君歌眼中顯得緩慢而笨拙。君歌的軟劍如同靈蛇般舞動,每一次揮動都帶著致命的寒光。劍尖劃過空氣,帶起一陣尖銳的破空聲,緊接著便是黑衣人的慘叫。


    甘草也不示弱,她的雙掌如同鐵錘般沉重,每一次擊打都準確無誤地擊中黑衣人的要害。


    黑衣人雖然人多勢眾,但在君歌和甘草的聯手下,他們如同秋風掃落葉般被一一擊倒。


    其中一名黑衣人死前怒吼了一聲,卻被君歌一刀劃開脖子。


    “若你殺了我,裴國皇室必不會放過你!”


    終於,最後一個黑衣人在君歌的劍下倒下,她的眼中滿是平靜,絲毫沒有害怕之色。


    君歌收劍入鞘,冷冷地看著地上的屍體,然後轉身對甘草說:“我們的行蹤被暴露了。”


    二人徒步步出竹林,眺望那無盡之官道,君歌輕撫唇邊,吹響哨音。


    兩匹駿馬如風馳電掣般奔至,君歌與甘草縱身躍上馬背,策馬直奔藥王穀。


    此番出現的黑衣人,無疑在君歌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路過一條河道時,她餘光瞥見一個男子躺在那地上,衣服上沾滿了血跡,且那男子還穿著藥王穀的服飾。


    她急忙地躍下馬,疾步地走到男子身旁,為其診脈,眉眼跳動不已,這男子已經沒救了。


    此人身中劇毒,又遭劍創心髒,能撐到此時此刻,實乃奇跡。


    她取出銀針,精準地刺入男子穴位。


    男子悶哼一聲,緩緩蘇醒,一見到君歌,激動之餘,口中鮮血噴湧。


    “穀主......雲國......動蕩,黑王穀......現世,小心大……”


    還未言罷,男子頹然倒地,甘草上前探其氣息,對君歌輕輕搖頭。


    君歌眼中掠過一絲殺機。


    今日之刺殺。


    黑王穀又是什麽?


    男子讓她小心大什麽誰?


    究竟是何人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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