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看到急赤白臉進門的兒子,也感到一陣心虛。


    “等過幾日,再給你做一身便是。”


    “我在長公主跟前行走,本也不缺這些,”宋炳文冷笑,“隻是可惜了母親的一片心意,全白費在不值當的人身上。”


    “孽障!”


    靖忠侯剛罵完女兒,又上趕著罵兒子,心裏對這一雙不爭氣的兒女實在慪得厲害。


    “你要是不會說話,就閉嘴出去!免得敗壞了我侯府的門風!”


    “父親這是衝我,還是衝誰?今天是雙喜臨門的好日子,妹妹的婚期定了,又有礙眼的人要走,該高興些。”


    靖忠侯從前倒是不知道自己兒子有這樣厲害的嘴皮子,斜瞪著他,預備破口大罵,被沈言之攔下來。


    “侯爺,無礙,炳文快人快語,原也沒說錯。”


    “你少在這裏裝體麵,”宋炳文指著沈言之,“你出來,我有話同你單獨說!”


    這下連宋清柔都有些緊張,捏了捏掌心,轉頭朝她母親蹙眉。


    “哥哥實在有些不像話,外人麵前,失了我們侯府的禮數。”


    誰說不是呢?


    宋夫人也急,卻見那沈言之朝這頭做了一揖,扔下一句“失陪”,果真跟著炳文出去了。


    宋夫人再一轉頭。


    得,女兒的位子上也已空無一人。


    沈言之跟著宋炳文到了外庭,剛站定,一拳頭衝著自己正臉砸過來。


    本來能躲開,想了想,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作,隻稍稍偏了偏頭,不至於挨在鼻梁骨上。


    人還是被這一拳頭打歪在地上。


    他吐了口血水,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麵朝喘著粗氣的宋炳文,牽開唇角。


    “出氣了?還要再來一拳麽?”


    宋炳文咬著牙根,“你當我不敢啊?!”


    沈言之笑得更張揚了,可惜唇角正流著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如果是替清柔打的,我認。”


    “你別提我妹妹的名字!你不配!從此以後,你與她,與我們宋家,都再無瓜葛!回你的東離去!這輩子我隻當不認識你!”


    沈言之斂了笑意,臉上無喜無悲,平靜得反常,眼底醞著一種空洞的情緒。


    “照顧好她,別叫她在魏辭那裏受了委屈。”


    “那是自然,還用你說?!”宋炳文揉著拳頭瞪他。


    “宋炳文!你幹什麽!”


    宋清柔不知從哪個方向衝過來,整個人氣喘籲籲橫在二人中間,麵朝著她哥,像隻張牙舞爪的小獸。


    宋炳文氣得叉腰,“宋清柔,我是你哥!我替你出氣,你倒偏幫外人?”


    宋清柔推搡他一把。


    “誰要你幫我出氣?我有哪門子氣,用得著你瞎出頭?你走遠些!”


    宋炳文氣笑了,一邊指著她咬牙點頭,一邊往後退。


    “行,當我多管閑事,我這趟就不該回來!以後家裏求著我,我都不會管這攤子爛事兒,你好自為之!”


    宋清柔有些懊悔,方才話說重了。


    隻是現在當著沈言之的麵,她也不好放低姿態去哄著哥哥,隻能等到人走了再去賠罪。


    等宋炳文的背影徹底消失在抄手回廊的拐角,宋清柔轉過身子,從袖口掏出一方帕子遞過去。


    “擦擦吧。”


    沈言之沒推辭,拿了帕子卻沒用來擦唇邊的血,隻是攥在手裏,沉靜的目光落在她臉上。


    宋清柔不自在地偏頭。


    “臨走了,你給府上送來這麽多東西,自己還有盤纏回東離麽?”


    “臨別贈禮,不算貴重。”


    沈言之仍舊望著她,似有千言萬語,到頭來,對麵而立,卻說不出來。


    宋清柔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抬眸,“路上保重,安全抵達東離了,記得寫信回來。”


    她沒說寫信給誰。


    隻說寫信回來。


    他的目光卻又幽深了幾分,唇邊漾開舒展的笑意。


    “柔兒,保護好自己,若是有事,可找阿衡。”


    “用不著,我不日便要嫁到商陽王府,成為新婦,不會像從前那般冒失,給自己和家人惹麻煩。”


    沈言之沉默了半晌,冷不丁冒出一句,“別讓他碰你。”


    宋清柔愣神,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頓時漲紅了臉,又驚詫又羞憤。


    “你亂說什麽!”


    想了想,心思又一轉,接了句,“做夫妻的,哪有不……”


    沈言之的臉果然冷下來。


    宋清柔看著他不善的麵色,心中先是沁出絲絲蜜意,漸漸又轉喜為悲。


    五味雜陳之際,整個人落入了堅實的懷抱。


    她預備掙紮,卻發現沈言之看著瘦削,隱在寬鬆外袍下的真實體格卻極為反差,燙熱的胸膛和鐵築的雙臂帶著強勢的壓迫,讓她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宋清柔快崩潰了。


    “你現在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你明明不要我……”


    “沒有不要你。”他的聲音一貫溫潤,如今卻摻著一絲暗啞。


    宋清柔等著下一句話,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她喪氣地揉了揉眼睛,掙紮著離開他的懷抱,恢複方才冷靜自持的模樣。


    隻是眼尾的紅痕還是泄露了情緒。


    沈言之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將手中的帕子掖進了胸口的衣兜。


    “登徒子!”宋清柔氣得背過身去。


    她是快要成親的人了,他藏她帕子做什麽?!


    難道說還要帶去東離留個念想?


    既然對她有意,為何要撇下她?


    越想越委屈,越委屈,就越克製不住眼淚。


    她背著身子流眼淚,身後的男人環上來,箍住她的腰,將她的肩按進自己懷裏。


    從後腦,順著耳尖,傳來溫熱的氣息。


    猝不及防的,他在她後頸落下不輕不重一吻。


    姿態明明極盡克製,卻讓她從頭皮開始發燙,溫度貫穿通體,燙到腳心。


    這是他們從小到大,最逾矩的一次。


    宋清柔簡直呆住了。


    連眼淚都被嚇停了。


    她要轉身,卻被厚實的手掌箍在原地。


    耳邊傳來他低沉又夾雜無奈的歎息。


    “柔兒,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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