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影響不了人情世故。


    因為皇帝看重,各王公貴族、文武百官紛至遝來源源不斷,整個伯府真是好一副鴻運當頭蒸蒸日上的場景。


    到了出殯這日,喪事聲勢更是十分浩大。


    孝子們和薑氏都穿上孝衣,張鄭氏和齊麗盈也坐著馬車跟著,隨後是族親和下人。


    街道上,十步一路祭。


    棺材走走停停,要不是怕誤了下葬的時辰,沒準兒今兒一天都出不了城。


    因為身懷六甲劉二女沒有跟著送葬的隊伍出城,在城門口遠遠的避著送走了下葬隊伍,她便轉身了回伯府小院。


    到了晚上,吃罷晚飯早早睡下。


    一夜好眠,等次日起來真是神清氣爽,卻不知這一夜京郊的送葬隊伍並不太平。


    羊頭坡就在京郊,要什麽事都不做,坐馬車一日一個來回時光綽綽有餘,可像今日這般有正經事要辦,偏巧一般下葬的時間都選在下午,等著忙完回城指定來不及。


    城門都關了。


    幸好家裏的管事得力,早就料到今兒的情形,一早便跟附近的庵堂打好招呼。


    因此到了當天傍晚,安葬完畢收拾利索現場,再三交代守墓人一番,一行人便坐車趕往慈善庵。


    眾人按身份分開住下。


    暗夜,鬼祟橫行。


    一間靠邊的廂房裏,齊麗盈並沒有睡著。


    白天下葬時,眼見棺材入土,想著日後再也見不著丈夫的麵,兩人真是陰陽分離,她當時傷心的又昏了一回。誰知好不容易才醒來,馬上卻得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


    婆婆張鄭氏趁她昏過去時,派人把她兒子抱過去了,到這個時辰都不見半個人影回來。


    齊麗盈心裏總覺得不安的很,不見兒子好生回來,她哪兒睡得著?


    貼身伺候的丫頭婆子小心翼翼的伺候著,雖說張鄭氏有令他們攔不住,可誰知道齊麗盈怎麽想的?


    這位才是他們真正的主子,她不想跟你講道理的時候你除了認命還能怎麽辦?


    為了怕被遷怒,幾個人趕緊不住地安慰齊麗盈。


    “夫人!”


    忽然,一個麵生的小丫頭急衝衝的闖進來,‘撲通’一下跪在當地,幾個丫頭攔都沒攔住。


    “二少爺他……”


    幾個下人恨死這個小丫頭了,費幹口舌,好不容易有幾分成效,他們容易嗎?真是棒槌,哪壺不開提哪壺。那個缺心眼缺德的派了她來搗亂?


    齊麗盈眼前一黑,硬撐著一口氣沒昏過去,連連追問:


    “怎麽了?向書怎麽了,你倒是說啊!”


    小丫頭戰戰兢兢的,咽了咽口水:


    “二少爺他,他從老太太哪兒回來的路上摔了一跤,結果滾下坡道……流了滿身的血……摔死了!”


    幾個丫頭婆子大吃一驚,不由得麵麵相覷。


    這真是天要塌下來了!完了!


    齊麗盈呆了呆,不敢相信自個聽到的話。


    楞楞的盯著小丫頭,差點沒把對方嚇死,過了好半響她仿佛才回過神來,當即不禁破口大罵:


    “你說什麽胡話?你個賤人竟敢詛咒主子,誰給你的狗膽?”


    又罵左右:


    “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把這個無法無天的混賬東西給我拖下去打死?”


    小丫頭更害怕了,嚇得淚流滿麵,鼻涕直流,一邊還不住磕頭求饒。


    左右不敢忤逆齊麗盈,一擁而上正要動手,冷不丁的門簾卻被人挑開。


    一陣冷風中,屋子裏相繼走進來幾個人。


    “呀!這是幹啥嘞?挺鬧騰的。麗盈妹妹不是病的厲害,起不了床嗎,怎麽還有精神打人?這是要打死誰?”


    卻是薑氏。


    她話音一落,當先的張鄭氏跟著冷著一張臉便對著齊麗盈劈頭蓋臉的訓斥上了:


    “知言剛去了,你就喊打喊殺的,誰家像你這樣沒規矩?知言活著時虧待誰也沒虧待了你吧,你就不能為他積點福。


    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你對的起我兒子?要早知道你妨人,我當年拚死也不讓你這禍害進門。我好好的兒就背你個賤人克死了……”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齊麗盈現在哪裏顧不上小丫頭,對張鄭氏那些捅心窩的話也當耳邊風,隻一個勁兒的追問:


    “我兒子呢?向書呢?你們把他藏哪兒了,還不交出來?”


    薑氏撇撇嘴,掃了一眼報信的小丫頭,斜睨著齊麗盈,話說的氣死人不償命:


    “這丫頭不是給你報信了,你讓誰給你交出來?也不是不讓你見二少爺,隻是怕你受不了。


    可憐見的,向書才那麽點大,要按那規矩大的人家,他這麽大點孩子夭折了,都不一定記入族譜,咱家還是厚道。


    噯,說起來妹妹你也別太傷心,這是伯爺太舍不得二哥兒,所以把他帶走了,如今他們父子團聚也是好事。”


    一番話說的又急又快,隻把齊麗盈氣的肝膽欲裂,然後很快便臉色慘白氣若懸絲,都以為她不定一口氣上不來就去了,誰料人命硬的很就是不死。


    旁邊幾個丫頭急得眼珠子都紅了,其中最忠心嘴巴子快的蘭草咬著牙恨恨道:


    “你們好狠的心!”


    又對著張鄭氏提醒:


    “那可是您親孫子!”


    虎毒還不食子呢?


    張鄭氏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老娘缺孫子?”


    不說還有群書,她另外還有兩個兒子,再過兩年長大了,隻要娶了媳婦還怕沒孫子?


    “一個丫頭沒大沒小,誰教的規矩?來人,給我拉出去發買了。”


    蘭草急了,想跑跑不出去,想向主子求救,齊麗盈自身都難保。


    何況齊麗盈也不想保她。


    她此時什麽都明白了。


    時光匆匆,每個人都在不停的變化。


    就像張鄭氏他們,以前她何曾把她們看在眼裏?


    結果張知言去世,她隻顧著傷心欲絕,卻不知別人已經盯上了家裏的爵位,偏偏前麵隔著誰是嫡妻這筆糊塗賬,人家為了達到目的可不是來了個釜底抽薪一了百了?


    她大意了。


    齊麗盈悔恨交加,可惜後悔也晚了。


    怪不得她明明年紀輕輕身體挺好的,怎麽吐了兩回血,竟然要送了命?


    一切都因為她身邊有人被收買了。


    是誰?


    如今她誰都不敢相信。


    即使蘭草這會兒表現的很忠心,誰知道人家是不是跟她演苦肉計?


    眼睜睜的看著蘭草被拖下去,其他同伴不由得兔死狐悲,也深深的絕望?


    過了這一會兒,可能是太傷心了,物極必反,齊麗盈竟然好轉了不少,她稍稍勻出些力氣,輕聲道:


    “成王敗寇,願賭服輸。如今不管什麽結果我都認了。”


    隨即,她話鋒一轉:


    “誰給你們出的主意?我不想聽假話,死也讓我死個明白。”


    一起生活這麽久,彼此的性情總有幾分了解,不可否認張鄭氏她們絕不是好人,但要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她很肯定張鄭氏和薑氏不是幕後人。


    “你不說我也想讓你知道,要不然我這口氣怎麽出順當了?”


    薑氏看向門口:


    “李夫人,進來吧!”


    齊麗盈定定看著來人,一時難以置信。


    她想過很多人,就是沒想過對方。


    這可是她的舅娘,是她的娘家人,是她的靠山啊!


    “為什麽?我自認沒得罪舅娘,何以”


    李夫人打斷她的喃喃自語:


    “誰說你沒得罪我?遠的不說,隻說近的,今年家裏進門的那兩個妾是你拐彎抹角的送的吧?”


    齊麗盈一時語塞。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李夫人和齊麗盈自來矛盾已久,早在沒成親時便開始了。


    眾所周知,李鵬飛和張知言一樣是寒門出身,得了官身後深覺勢單力薄便想著聯姻。


    恰好李夫人娘家乃前朝舊臣,也想找個新朝權貴從中得利,然後經人牽線雙方一拍即合。


    男人們滿意了,卻不知女人們之間已經逐漸勢同水火。


    李夫人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不管同族還是相好的姐妹嫁的都是門當戶對的公子少爺,偏到她出嫁時隻能倒黴嫁了個比自個年齡大一倍的鄉下泥腿子。


    若如此也還罷了,身為千金小姐,從小到大身受家族恩惠,到了該她出頭的時候若是推三阻四那也太不是人了。


    她是低嫁,夫家本該讓她一步,沒想到事情出入太大了,夫家那麽不講究。


    男人捧著一個外三路的外甥女比她這個當家主母派頭都足,生生壓了她不止一頭。


    為了娘家,為了自個,為了兒女,她盡量忍著心裏的惡氣,總算盼到對方出嫁。雖然對便宜外甥女婿的人選不滿意,但討人厭的東西能滾蛋也是好的。結果討人厭的東西死性不改,都出嫁了,還想著法兒摻和舅舅家的事……


    想想因著有齊麗盈和男人撐腰敢對著她使絆子的妾室,想想她那三個月大沒生出來的孩子,想想為了養妾室拋費的那麽多金銀珠寶……李夫人就恨得咬牙切齒。


    “你舅舅沒白疼你,真是個好外甥女!”


    她冷嘲熱諷了一句,繼而不住的反問:


    “你自個不賢良,巴著自家男人不放手不讓他近旁的女人的身,憑啥到你舅舅這兒了就是另一個樣兒?


    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個外人插手?你將我這個當家主母置於何地?我難道是死人,給男人納個妾都不會……


    你是不是很得意,覺得我這個舅娘合該隨你的心意使勁踩?”


    難道我這麽多年都是吃白飯的,難道我娘家都是一群沒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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