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慶回到家,腦子一片混沌,今天他和單強發生衝突,這是他以前從來不敢想象的。單慶其實一直心虛,他覺得自己是晚輩,不應該和單強對峙,但今天話趕話,兩人還是爭論了起來。


    吳美玉和趙子姍都沒睡覺,她們在家等著單慶,她們見單慶回來後一言不發,猜到可能發生了什麽事。


    “你怎麽了?拉著臉?”趙子姍問。


    “老頭和你說什麽話了?”吳美玉問。


    “我和二叔吵架了。”單慶氣鼓鼓地坐在沙發上說,“他太不講理了。”


    趙子姍和吳美玉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吳美玉耐不住性子,急躁地問:“怎麽吵架了?”


    “還能因為什麽?那個宅子唄!”單慶說。


    “我們不是願意換地了嗎?怎麽還吵?”趙子姍問。


    “我問他幾次,他都不說。不過小姑說換地沒戲了,她也不願意說太多,我估計這裏麵有什麽事。二叔又提讓我陪護爺爺,我都煩死了。”單慶說。


    “你不要去醫院了,看什麽看?把他們當人看,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吳美玉生氣道。


    “別生氣了。你吃飯嗎?”趙子姍關心地問單慶。


    “哪有心思吃飯?氣都氣飽了。”單慶說。


    “晚上炒的菜還剩不少,我給你熱熱去。”吳美玉說著,去熱菜去了。


    “你生氣,估計你二叔比你還氣。你們吵架了,也撕破臉了,醫院這幾天不去就不去吧!”趙子姍建議道。


    單慶長出了一口氣,說:“也隻能以不變應萬變了。”


    單繼承在縣醫院住了三天院,單強嫌花錢多,死活也不讓他再住下去,單強給單繼承辦了出院手續回了家。


    單強一想起單慶不讓出宅基地的事,尤其是想到單慶在醫院和他吵架,他心裏十分惱火。


    王花從單強那裏聽說了這些事,她嘲諷單強道:“你侄子現在有本事了,哪還把你放在眼裏?”


    “他再有本事,也別想在我跟前擺譜。”單強說,“他不就是有個正式的工作嗎?要是沒有這個工作,他還傲什麽傲?”


    “人家工作那麽好,你想他沒有就沒有?”王花不屑地說,“白日做夢!”


    “他要是給私人打工,我還不能怎麽他,就是因為他是公家人,我想弄他還不容易?”單強不服氣地說。


    “你想怎麽弄他?”王花來了興趣問。


    單強把他的打算小聲告訴了王花,王花聽了,心花怒放道:“你這個腦子還真靈光!”


    晚上,單強早早吃過晚飯,他溜達到單繼承家裏。


    “爸,我看你老是憋得慌,去醫院也是吸氧,花錢還多,我打算給你買個吸氧機,在家就能吸氧。”單強對單繼承說。


    單繼承看著單強,心想: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說:“那感情好啊!多少錢?貴不貴?”


    “再貴也得買啊!”單強說。


    單繼承見單強如此孝順,心裏很高興。


    單強見單繼承心情很好,他心事重重地說:“爸,單慶不同意給那一半宅子,蓋不了樓,大壯的親事估計得黃。”


    “唉,那怎麽辦?小慶就是不同意啊!”單繼承歎氣道。


    “他還好意思要這個宅子!你生病他陪護過嗎?還有你以後養老,能指望上他?”單強說。


    “唉……”單繼承歎了口氣說,“他上班不自由!”


    “你還替他說話!你看他有一點人情味嗎?那天在醫院,他說什麽他沒有代位贍養義務。他現在混好了,可以六親不認了,你看說話多能啊!我就不信了,他頂替我哥要你的宅子,不用頂替我哥養你?真是這樣,這法律也太不公平了。”單強振振有詞地說。


    “咱也不懂法律!”單繼承說。


    “還有他那個態度太氣人了。”單強說,“爸,你就和他說,要麽他不要宅子,他想要宅子,就得養你,你生病需要看護,他得和我一人一半。”


    “他能同意嗎?他前些天答應換地了,你也不吃虧,你怎麽就不願意換呢?”單繼承為難地說。


    之前,單繼承把單慶同意換地和單強一說,單強立刻想到,一旦換地,單慶家的宅子就可以外擴,院子比原來的會大一些。想到這些,單強心裏不舒服,他不想見到這一幕。再說,他本來想不花一點代價得到這個宅子,哪怕那一點邊角地,他也不想付出。單繼承自作主張說給單慶一千塊錢,這錢也不是單強想出的,就算出,也得單繼承自己出。


    “他不同意,他憑什麽不同意?我們管不了他,還沒有人能管管他了?還有單位能管他。到時候,我帶你去他單位找他領導去,也讓他們單位人都看看,別看他平時人模狗樣的,他不孝敬老人,人品太差!”單強狠狠地說。


    單繼承聽了單強的話,他立刻反對道:“這不行啊!小強,咱們老單家多少輩子人都沒有出來一個吃公家飯的,你去他單位這樣一鬧,把他名聲搞臭了,他以後的前途就毀了。”


    “還前途?他這樣的,還配有什麽前途?”單強冷笑道,他想要的結果比單繼承說的更可怕,他想趁機把單慶工作搞掉,那樣單慶就一無所有了,也沒臉回老家了。


    “小強,這樣做不行,你不就想要這個宅子嗎?咱們再想想其他辦法。”單繼承懇求道。


    “爸,你太心慈手軟了,你看看你都把他慣成什麽德行了?他都快騎到我脖子讓拉屎了。”單強說,“要不這樣,我們放風出去嚇唬嚇唬他,他願意給就拉倒,要是不願意,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單繼承回絕道:“你說得再好,我不去他單位,你也不要去!家醜不可外揚,你巴不得這麽多人知道這點事嗎?”


    “那行!你不願意,那以後你的事別找我,誰有本事,你找誰去。”單強不耐煩地說。


    單強和王花私下已經商量好了,單強負責說服單繼承,王花負責在村裏放出風聲。果然,這樣的事傳播得很快,話很快傳到了吳母耳朵裏。


    吳母一聽說這些話,如臨大敵一般,她一分鍾也不敢耽擱,用吳父的手機給吳美玉打去電話,將她聽說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訴吳美玉。


    吳美玉聽說單強要拉著單繼承去告單慶,她的肺都快炸了,她趕緊給單慶打電話。


    單慶聽說後,沉默了半天說:“我現在忙,等回家再說吧!”


    趙子姍放學回到家,吳美玉把單強和單繼承要去單慶單位告狀的事告訴了趙子姍,趙子姍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她替單慶感到悲哀,吳美玉和白新銀已經夠單慶受得了,現在單繼承和單強也想來折騰他,單慶簡直太倒黴了。


    趙子姍在替單慶感到悲哀的同時,她突然想到,萬一單繼承和單強去單慶單位告完狀,會不會也去她學校鬧?那樣的話,她和單慶兩口子在單位丟臉丟大了,他們以後還怎麽在單位立足?


    趙子姍問吳美玉道:“為了半個宅基地,那個二叔真的要把事情做得那麽絕嗎?單慶丟人現眼,對他又有什麽好處?”


    吳美玉對此卻無比清醒,她對趙子姍說:“什麽好處?他心裏舒服!單慶現在出息了,你以為他高興嗎?那是戳在他還有他媳婦心上的一根針,想起來就難受,說到底,他們不想看到單慶比他們兒子強。”


    “就算單慶不幹這個工作,這工作也不會讓他們兒子幹啊!都說朝廷有人好做官,單慶出息了對他們隻有好處,萬一以後他們需要幫忙,有熟人總比沒有的強!”趙子姍說。


    “他們嫉妒、眼紅你們,看你們不順眼,哪想到這麽多?”吳美玉說。


    吳美玉說的話不無道理,趙子姍替單慶打抱不平道:“他們可都是單慶的親人啊!那個爸爸不在了,他們不僅不想著關照他的孩子,還想把他孩子踩扁、踩死。他們的心怎麽這麽壞呢?”


    “他們巴不得看我們家的笑話!他和我們住的近。以前……他媳婦在背後傳了我們家多少壞話。”吳美玉說,她知道趙子姍反感提白新銀,所以她沒明說單強媳婦傳播的大多是白新銀那些混事。


    趙子姍聽了,沒再接話。


    單慶忙了一天,下班後又在單位加班。晚上他在單位吃了飯,回到家時已經九點多了,他腰酸背痛,渾身像散了架一樣。


    單一諾睡著了,趙子姍給單慶開了門,她對單慶說:“怎麽回來這麽晚?”


    “還能什麽事?一個材料,幾個領導把關,你改,我改,改來改去,大領導一發話,推翻重寫。”單慶抱怨道。


    “這新來的局長這麽難伺候?”趙子姍問。


    “這個領導雷厲風行的,他來的早,走得晚,以後我看我也難準點回家了。”單慶說。


    “回家別想工作上的事了。洗洗歇吧!”趙子姍說。


    吳美玉已經睡下了,她聽見單慶來了,支起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直到單慶洗漱完,回了自己臥室,吳美玉才重新閉上眼。


    單慶換上睡衣,抱著趙子姍說:“諾諾睡著了,太好了!你那個結束了嗎?”


    趙子姍說:“還沒有!你還不夠累嗎?”


    “幹工作累,幹這個不累!”單慶笑道。


    趙子姍鄙夷地看著單慶說:“聽說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我一開始還不太信,現在信了。”


    “什麽啊?”單慶一頭霧水道。


    “你那個腦子都累一天了,還能想起這個?估計是下半身替你思考的。”趙子姍戲謔道,“我說一個事,立馬讓你興致全無,信不信?”


    “什麽事兒?你說啊!”單慶問。


    “你二叔要告你的事。”趙子姍提醒道。


    “唉,你是說這個事啊!”單慶歎息道,他仰麵平躺在床上,果然一下子興致全無。


    “怎麽樣?被我說中了吧?”趙子姍得意地說,“你說,他們要真來告你,你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他們要來,我也攔不住啊!”單慶無奈地說。


    “他們是因為宅子才這樣的,你給他們宅子,他們不就不告你了嗎?”趙子姍故意說。


    “一開始,我還心軟,想著實在不行,給就給吧!但是現在,他越這樣我越不給。他們想告就告吧!他們不是想搞臭我嗎?那正好啊!也讓我那些同事看看我這些親人怎麽對我的?”單慶似笑非笑地說。


    “你媽說,你叔是嫉妒、眼紅你,你覺得呢?”趙子姍問。


    “我怎麽能不知道?這就是人性的陰暗麵吧?我爸去世後,我們家是村裏過得最差的,現在呢?我通過努力翻身了。他們看我現在過得比他們好,不正好印證他們的失敗嗎?你沒聽說過這樣一句話?乞丐不會嫉妒富翁,他會嫉妒比他收入高的乞丐。”單慶說。


    “你不準備和他們溝通一下?”趙子姍問。


    “還溝通什麽?他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我其實並不多想要那個宅子,我是生二叔的氣,明明想要,還擺出一副人家硬要給他的樣子,我是咽不下這口氣。現在,那個宅子我也不想要了,它讓我看透了,人情比紙還薄。”單慶感慨道。


    “唉,你也夠倒黴的!你媽吧?圍著白新銀轉,坑了你們家,還聯合娘家人,瞞東瞞西的。你爸這邊呢?你叔看不得你過得好,想法欺負你,占你便宜。”趙子姍感歎道。


    “我爸要是活著,就不會發生這一切了。我們買房子也不會那麽難,說不定他都給我們買好了。”單慶說。


    “你爸地下有知的話,看見這一切也會難受吧?”趙子姍說,“你叔和你爺爺這些人也不想想,他們這樣對待你,以後怎麽有臉去地下見你爸?”


    “他們?他們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還能想起這些?可能他們也不信鬼神吧?”單慶說。


    “唉,要是有鬼神就好了,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人也有些敬畏心。”趙子姍說。


    “別說這些沒用的了,睡覺吧!”單慶嘟囔著,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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