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辰喂完 13 號後,從胖子那裏得知剩下的床位分布。


    兩張有主的床分別是體毛長得離譜的那人上鋪,以及 13 號頭朝的那張床——也就是胖子的上鋪。


    而兩張空床,一張是 13 號的下鋪,另一張是剔指甲那人的上鋪。


    “我能打地鋪嗎?”張辰思考了一會,忽然道。


    胖子眯著綠豆般的小眼睛,微微一愣,隨即大笑道,“你的想法倒是挺別致啊!不過,很可惜,不行。晚上有人查寢,發現了你可能會被‘帶走’哦。”


    張辰點點頭,放棄了這個頗為誘人的想法。


    他在空床之間權衡片刻後,指向剔指甲那人的上鋪,“那我選這張吧。”


    “哦?”胖子眯了眯眼睛,本來就小的眼睛好像縮成了米粒般大小。


    “也行,不過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選那張的。”


    張辰愣了一下,感覺這話裏帶著一絲陰冷,又分不清是好意還是惡意。


    他下意識想起出現過的兩位教官,如果是他們,張辰一定會反其道而行之。


    胖子說完以後就躺在床上,嘴裏嚼著蟲子,一臉愜意的盯著上鋪的床板。


    剔指甲的人抬起頭,咧嘴一笑,“嘿嘿,別聽胖子瞎扯!我是 901,你以後睡我上鋪,咱們就是兄弟了。”


    剔著指甲的那人笑著說著,嘴角還有口水,顯得很惡心。


    張辰想起 13 號剛剛那個詭異的微笑,最終還是選擇了剔指甲那人的上鋪。


    將東西簡單收拾好之後,張辰沒有上床,而是站在床底下沉思。


    他總覺這間宿舍怪怪的,每個人也都很怪,但具體哪裏怪他又說不上來。


    “911,現在可以出去看看嗎?”張辰隨口問道。


    胖子轉過腦袋。


    “當然可以,隻要沒被教官抓到,或者沒人舉報,你想去哪都行。”他的語氣不是很好,似乎對於張辰沒有聽從他的勸告有些不爽。


    張辰聽出了他的意思,如果出去,就算沒有被教官那些人發現,也會有人舉報。


    “話說回來,你們待了多久了?”


    他想起了之前,教官說的每個新生來了這裏,都要待夠一個星期以上,所以以 911 和 901 的編號來看,他們應該在這裏待了不少時間。


    “半年。”901 緩緩說道,手指仍不停在嘴裏啃著。


    “五個月。”胖子答得很幹脆,語氣裏帶著一絲嘲諷。


    “為什麽你們沒有離開呢?怎樣可以離開這裏?”


    “嗬嗬,離開?病有好的跡象以後就能離開,不過你看我們這幾個哪個人的病有好的跡象。”


    911 不屑的說道。


    張辰想想,這四個一個挺屍不知歲月,一個有異食癖一直在嚼蟲子,另一個強迫症嚴重,一直在啃咬指甲,把指甲那裏的肉都啃的像是彈坑一樣坑坑窪窪的。


    至於最後一個 956,不停地盯著個鏡子,梳理自己長長的體毛。


    這樣的一群人自然和“正常”沾不上邊。


    956 就是那個體毛長的人的編號。


    時間飛逝,轉眼間傍晚來臨,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戶灑進宿舍,讓昏暗的房間一下子明亮了不少。


    “開飯了!”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喊叫。


    隻見剛才還在啃指甲的 901,像被彈簧彈起一樣猛地竄起來,從枕頭下抽出一個碗,飛奔出門。


    張辰一愣,不知道吃個飯而已,怎麽還這麽激動。


    “嗬嗬,剛來的時候,誰不是這麽說的?比如剛剛那個家夥,據說第一天也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胖子似乎終於嚼完了那隻當著張辰麵放到嘴裏的蟲子,又掏出一隻來,扔進嘴裏。


    張辰看著他費力的嚼著那肥大的蟲子,沒有傻乎乎的問他為什麽不去,而是指著 956。


    “他怎麽不去?”


    “他啊?很快就永遠不用去了。”胖子低聲說道,語氣裏帶著一絲陰冷。


    張辰的目光落到 956 麵前那麵鏡子上,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雖然沒打算吃飯,但張辰還是打開了門,向外張望。


    樓道裏,一個穿著白色廚師服的肥胖身影站在一輛餐車旁。


    他身邊擠滿了人,爭先恐後地搶著盛飯。


    “喂,那邊的!”


    廚師忽然吼了一聲。


    張辰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但很快他意識到廚師並不是在說他。


    原來,樓道後麵有幾名學生正站著排隊,似乎並沒有參與搶飯。


    “沒看見我餐車前的規定嗎?”他獰笑著,聲音低沉而陰冷。


    肥碩的大手猛地一揮,五根短粗的手指中突出一節節指骨,像極了五條扭動的長鞭,瞬間伸展開來,死死纏繞住那幾名學生的身體。


    “不給你們點教訓,還真不知道規矩啊。走吧,去二樓,‘治治病’!”


    那幾人瞬間被扯離地麵,掙紮得越劇烈,骨鞭纏繞得越緊,仿佛活物一般,越來越深地嵌進他們的皮肉。


    他們的慘叫戛然而止,隻能發出窒息般的嗚咽,四肢無力地抽搐著,像被困住的蠕蟲,徒勞地扭動著身軀。


    那些捧著飯碗的學生,一個個咬牙切齒,青筋暴起,眼睛裏透著猩紅的怒火。


    不是對廚師,而是對那幾人。


    因為廚師帶走了他們的同時,也一並推走了那輛餐車。


    這些人的怒火甚至不敢對著廚師的背影噴發,隻能低頭瞪著腳下,像是隨時要炸裂的火山,卻硬生生被壓得啞口無聲。


    廚師拽著那幾人拖行,腳步沉重而有節奏,伴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聲。


    樓道裏,隻剩下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寂靜。


    901 回來了。


    他沒有搶到飯,臉色陰沉得仿佛籠罩了一層烏雲。


    沉默地將碗放下,他然後再次將手指塞進嘴裏,咬得咯吱作響,像是要將積壓的怒火一口吞下。


    黃昏短暫,夕陽很快便收斂了它最後的光輝,整片天地迅速沉入黑暗。


    原本就昏暗的宿舍,此刻如同被夜色吞噬,陷入漆黑一片。


    張辰什麽都看不見,更別提他的舍友們正在做些什麽。


    他沒有開口問 911 為什麽不開燈,也沒有刻意打探。


    他隻是默默地爬上自己的床,保持沉默,甚至連鞋都沒有脫下,因為他知道,隨時準備逃跑才是更重要的。


    時間在靜謐中緩緩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黑暗裏突然傳來細碎的窸窸窣窣聲,那聲音輕得仿佛來自牆角,卻在死寂的空間裏顯得異常刺耳,如同潛伏在夜中的低語,讓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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