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趙曉軍的死因和黃皮子的關係並不大,至少根據我的推測來看,若是趙曉軍也死於黃家之手,那麽他身上的邪氣便不會存在。


    眼下,那縷邪氣清晰可見,就表明著,趙曉軍還沒成為黃皮子的下一個目標。


    總的來說,和望山村相關之人,身上都會出現李癩子的邪氣,這邪氣就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這些人的骨子裏。


    換句話說,李癩子承受的折磨越多,持續的時間越久,望山村的村民們,便會無休無止的死亡下去。


    “我的死,和黃皮子並無關係,至少,不是他們直接害死我的。”


    趙曉軍的回答印證了我的猜測,隻聽他繼續說道:“我死於一處名為五裏坡的地方,在那裏,我被困了很久,也被折磨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們是誰,我隻知道,我的魂魄好像要被他們吞噬殆盡。”


    “直至某個夜裏,我心頭疼的厲害,說實話,我也想不通,我都是鬼魂了,為啥還能感覺到身體上傳來的疼痛感。”


    “那疼痛感可謂是撕心裂肺,但隨著疼痛感的持續,遏製在我身上的陰氣也開始減弱,也正是趁著這個機會,我才僥幸逃脫。”


    “之後,又經曆了幾個月,我才找到了這裏。”


    我看著那道近乎要熄滅的火苗,問道:“所以,你是通過燭火上的陰德找到我的?”


    “我不知道。”


    趙曉軍撓了撓頭:“活著的時候,我像是個無頭蒼蠅似的亂轉,死了之後,我反而明確了道路。”


    “不管怎麽說,能見到你就好,說實話,現在的我,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了。”


    “二舅沒了,我媽沒了,望山村的一切,就當是一場噩夢吧。”


    “苦哥,別回去了,那裏,沒什麽好懷念的。”


    我沒有接過話茬,而是轉移話題的問道:“也就是說,你走到五裏坡的時候,還是活著的對吧。”


    “根據時間推算,你死了也就七八個月左右。”


    “告訴我,是人害死了你,還是鬼魂害死了你?”


    趙曉軍無所謂的搖了搖頭:“不重要了,就這麽算了吧。”


    我拿起挎包,很是認真的看著趙曉軍,嚴肅道:“曉軍,你聽好,在我這裏,沒有算了兩個字。”


    “望山村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但你的死,不會敷衍了事。”


    “你的執念在我身上,就算不論因果,我也不會讓我的朋友,兄弟,死的不明不白。”


    “路上的時候告訴我有關於五裏坡和你所遭遇的一切,其餘的,你無需擔憂。”


    說罷,我便朝著阿偉的房間走去。


    將迷迷糊糊的阿偉叫醒之後,我開口說道:“開車,去五裏坡,其餘的不要過問。”


    我吩咐的事情,阿偉從來都不會懈怠,若非得挑出一個不滿,那一定是,我不讓他摻和與生死相關的事情。


    上車之後,阿偉打開了導航,可擺弄了好一陣子,轎車都沒有發動。


    “你幹啥呢?”


    我催促道:“開車啊。”


    阿偉撓了撓頭,問道:“哥,五裏坡在哪啊,地圖上搜不到啊!”


    “沒有嗎?”


    我看向一旁的趙曉軍,問道:“你沒記錯地方?”


    “應該沒有吧。”


    趙曉軍回答道:“這個地名我聽說過好多次,人和鬼都提起過這裏。”


    我想了想,分析道:“那可能是以前的地名吧,你還能找到那裏嗎?”


    “能!”


    就這樣,趙曉軍把路線告訴了我,在通過我吩咐給阿偉。


    車子疾馳在夜色下,至於能不能找到那名為五裏坡的地方,考驗的就是趙曉軍的記憶力了。


    “說說吧,你是怎麽被害死的?”


    我一邊繪製著所需的符咒,一邊詢問起來。


    見我鐵了心的要為他報仇,這一次,趙曉軍也毫無保留的講述起來。


    “苦哥,這些年我一直尋找著你的蹤跡,咱們村和省城的距離不到一千公裏,但找起來,和大海撈針也沒什麽區別。”


    “起初的時候我隻能走到哪找到哪,直至去年我夢到我母親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你可是出馬弟子。”


    “後來,我轉變了思路,我想都是頂香堂的,你們之間肯定有所關聯。”


    “就這樣,我開始接觸一些出馬先生,但是吧,實際上也沒啥進展。”


    “這年頭,最不缺的就是騙子,有本事的倒沒見到幾個,我口袋倒是被掏空了不少,直至,我遇到了一位看起來很有實力的馬家先生。”


    說到這裏,趙曉軍已經握住了拳頭,顯而易見,正是遇見這人,讓他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隻聽趙曉軍繼續講述道:“那人叫做吳瞎子,在當地頗有名氣。”


    “不得不說,這人的確有本事,我一進門,他就問我,是不是為了尋人才來到這裏。”


    “之後,他說出了很多細節,雖然沒有提起你的名字,但年紀,長相,甚至同為出馬弟子的身份,都被他說的一字不差。”


    “我一看,這老瞎子了不得啊,他要是能幫我,我肯定能找到你。”


    “就這樣,我在小鎮住了幾天,那吳瞎子說,我要找的人非同尋常,要花費一些時間,起初的時候,我也沒覺得什麽,畢竟苦哥你,的確不簡單。”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一直沒能給我具體的方向,不過這人並沒有和那些騙子一樣,索要我的錢財,索性,我也就放下了顧慮。”


    “直至第七天的時候,我突然倒地不起,就好像變成了植物人似的,我能看見,也能聽見,但身體,就是不聽使喚。”


    我看著趙曉軍的魂魄,我可以確定,他身上除了自己的魂魄之外,隻有微弱的燭火還有李癩子的邪氣,除此之外,他並沒有沾染到一丁點的其他氣息。


    這一點不大正常,要知道,趙曉軍是被人害死的,無論是人害的,還是鬼害的,一旦牽扯到生死,必定會留下一筆業障。


    但所謂的業障,並沒有出現在趙曉軍身上,如此一來,隻能說,對方的確有點手段。


    “之後呢?”


    在我的詢問下,趙曉軍繼續講述道:“之後,我被抬進了密閉的箱子裏,現在想想,那可能是一口棺材。”


    “我在裏麵躺了很久,能感受到外界的冷意,也能察覺到路途的顛簸,我不知道在棺材裏待了多久,但那段暗無天日的時光,真的很漫長。”


    “說來也是奇怪,等我被放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我被關進了一個房間中,那個房間很大,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


    “不不不,是和我一樣的鬼魂也被關在裏麵,那些鬼魂神誌不清,就連最基本的言語都無法表達,他們就好像是行屍走肉一般,隻是不斷的徘徊在房間當中。”


    我捏著下巴,好奇的問道:“也就是說,你離開棺材,就意識到自己變成了鬼魂是吧?”


    “這樣說來的話,你應該是早就死在了棺材裏,隻是沒有察覺罷了。”


    “那個房間裏,除了你們這樣的鬼魂,還有什麽嗎?”


    “有。”


    趙曉軍說道:“還有一尊神像,那神像身寬體胖,肥頭大耳,看起來很是富態,神態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就好像彌勒佛似的。”


    “但我確定,那絕對不是佛像!”


    我有點意外的問道:“你咋這麽確定?”


    “不知道。”


    趙曉軍搖了搖頭:“就是一種抗拒的本能吧,那尊神像讓我很不舒服,但房間內的所有鬼魂,都在跪拜他。”


    “而且,鬼魂們每次虔誠的跪拜之後,都會有一股氣息籠罩在鬼魂的身上,那氣息會讓鬼魂的陰氣變得更為充盈,可不管怎樣,那些鬼魂們依舊是一堆行屍走肉。”


    “可能是因為我身上那道燭火的緣故,我並沒有失去神智,但我能察覺到,我的魂魄,還有我身上的一些東西,正在被那神像所吞噬。”


    “直至那天,我突然感受到了難忍的痛苦,房間裏的鬼魂們,也好像瘋了一樣,不管不顧的四處亂竄。”


    “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就要再死一遍似的,但也是疼痛帶來的清醒,讓我察覺到,神像不再對我施加那種我無法抗衡的壓製力,整個房間,似乎也不再是封閉的狀態。”


    “就這樣,我四處尋覓,成功的找開了離開的出口,並且倉皇地逃了出來。”


    聽到這裏,我再次有了新的疑問,倒不是我不相信趙曉軍的講述,而是他的前言後語,的確存在一些破綻。


    我試著分析道:“也就是說,從你遇到那吳瞎子,到你被囚禁的這段時間,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哪裏,你能了解到的,隻是神像,還有困住你的房間,以及一些沒有神智的鬼魂。”


    “如此的話,你又是怎麽聽說五裏坡這個地名的?”


    “是在我逃跑的路上。”


    趙曉軍解釋道:“衝出房間之後,我能看到的皆是黑暗,我看不見路,看不見光,但我卻不敢停下腳步,隻能盡可能的奔逃。”


    “我跑了很久,但一直沒能擺脫這種局麵,就好像原地踏步似的。”


    “直至,那吳瞎子的聲音出現在了漆黑的四周,他說我逃不掉的,威脅我說這五裏坡,不是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我知道,他在追我,我也很難逃掉,沒曾想,就在我心灰意冷之際,一連串的鈴聲為我指引了方向。”


    “我不敢停留,朝著那個方向飛奔,某個刹那,我好像穿過了一道屏障,我終於看到了外麵的世界。”


    “在我逃脫之後,一個有氣無力的女人也跟我說了一嘴,她說讓我快逃,不要回到五裏坡。”


    趙曉軍沒有說謊,隻能說,這小子真是命大。


    當然,丟了性命和魂飛魄散是兩碼事,但這也算是命大的一種。


    “苦哥,我遇到的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趙曉軍心有餘悸的問道:“還有,那個女人,是救了我一命嗎?”


    “邪神。”


    我冷哼一聲道:“那神像的確不是什麽彌勒佛,而是邪神的一種。”


    “和當初老孫家請來的那玩意差不多,幕後肯定有供奉之人,具體是哪類,隻有看見才知道,供奉邪神之人,十個有十一個都是心術不正的王八蛋,就沒你這檔子事兒,我若是撞見,也不會袖手旁觀。”


    “至於你所說的那個女人是誰,我就不知道了,但聽你的講述,她的確應該是救了你一命,也可能是吃陰間飯的同道中人吧。”


    趙曉軍搖了搖頭:“不,那個女人也是一個鬼魂,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陰氣。”


    “還有,她提醒過我,不要再回到五裏坡。”


    “苦哥,我不知道邪神是什麽,但那個鬼地方,真的很可怕,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要是因為我的事兒害了你,我死了也不會安生,我們,甚至整個望山村,虧欠你的都太多了。”


    我看著窗外的夜幕,深深的歎了口氣:“不,望山村並不欠我什麽。”


    “小時候經曆的種種,已經無所謂了。”


    “或許,村民們說的不錯,我和癩子的確是禍害,是喪門星,若不是我們,望山村也未必會淪落到如此下場。”


    這句話,五分真情,五分假意吧。


    望山村再怎麽不好,也是我長大的地方,對於那裏,還是值得我留戀的。


    可沒有了我和李癩子,望山村就會享有太平嗎?


    不會,絕對不會。


    在我被老爺子撿回去之前,整個後山便已經成為了五家的囊中之物,而我瘋瘋傻傻的那些年來,同樣是利用了這一點,從而弄出了千鬼拜山。


    而如今,我之所以對趙曉軍這麽說,一方麵是因為我的確成長了不少,不會以單一的情緒去衡量所有的事情,另外,也是我沒有了那麽多的在意。


    對於過往的人和事,似乎真的隨著李癩子的離開變的沒那麽重要了。


    趙曉軍見到我的那一刻,叫了我一聲苦哥,就這兩個字,便足以讓我給他討一個說法,而這,也是我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感受。


    接下來,我們安心趕路。


    經曆了一夜的奔波,車子足足開出數百公裏,我們終於抵達了趙曉軍之前說過的那個小鎮。


    而這小鎮當中,有一位很出名的先生,他便是,吳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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