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次那碼事兒,周雪的父親儼然沒有了之前那種叫囂的態度。


    說來也是奇怪,這近一年的工夫,周雪隻要佩戴著護身符就好模好樣,可一摘下,要麽頭疼腦熱,要麽出點小意外。


    時間久了,周雪的父親也意識到這護身符的重要性,既然相信了,這一次周雪身上出現的問題,他肯定不會像之前那樣對待我們。


    隻見周雪的父親拿出五千塊的現金,恭恭敬敬遞給了我:“小先生,之前是我不好,您多擔待,還請您幫忙看看。”


    我將錢遞給了李癩子,還算滿意的點了點頭:“那行,走吧。”


    站在老董家門前,我並沒有急於進門,而是在門前朝著兩邊張望了片刻。


    老董頭皮發麻的看著我的異樣,好奇的問道:“小何苦,你這是在看啥呢?”


    “這裏。”


    我站在大門口的中間位置,吩咐道:“你,你去弄一張大桌子,擺放在我所站的位置。”


    “好。”


    老董連忙進屋,將過年過節招待客人所用的大圓桌扛了出來。


    將桌子擺放在大門口之後,我對李癩子說道:“來的不少,得,得好好招待一下,供奉什麽我來弄,你去看看吳剛在沒在家,給他叫,叫來。”


    “啥?吳剛?”


    幾個月前吳剛被我收拾的不輕,在醫院住了小一個月之後,這家夥徹底安分了下來,不過,當時被揍了一頓的李癩子對於他還是有不小的畏懼。


    “讓你去,你就去,說我吩咐的,他,他會來的。”


    李癩子不情不願的去找尋吳剛,在他離開之後,我對老董說道:“想救人,就別嫌麻煩,別怕費錢。”


    “牛頭,羊頭,豬頭各一個,擺放在主桌上。”


    我又指了指院子:“張羅起來,院子裏至少得擺上十桌,當然,越多越好,要是桌子不,不夠的話就跟別人家借,每桌雞魚肉不能少,按照辦事兒的規格來,一桌一鍋白米,切記,米不過水,用不著煮熟。”


    聽到我的吩咐,老董有些犯了難。


    “小何苦,有這個必要嗎?這大晚上的弄大排宴宴,也太麻煩了。”


    “照你這麽說,大廳的王大廚都得被我叫醒。”


    我看向院內,凝重的說道:“別嫌麻煩,就,就這我都不敢保人能救回來。”


    說著,我從背包裏拿出兩條柳葉,我將其中一條柳葉劃過了老董的眼眉處。


    緊接著,我又拿出一雙紅筷子,精準的夾在了老董的眼毛上。


    “院內看一眼。”


    老董一頭霧水的看向了庭院,這一看,隻見他原本紅潤的臉色瞬間蒼白無比,不誇張的說,他一身的汗毛全部豎了起來。


    我眼疾手快的堵住了老董的嘴巴,冷靜的安撫道:“讓你看一眼,你,你就明白了,我沒有在虛張聲勢。”


    “按照我的吩咐做,還有點機會,明白嗎?”


    老董的腦袋如同小雞啄米一般,他顫抖的說道:“我這就去,你的吩咐保證一樣不差。”


    老董走後,我對著周雪的父親擺了擺手:“你也看一眼吧,情況,就,就是這麽個情況,我收了你的錢,自然盡力解決,要是沒能辦好,你心裏也有個數。”


    男人不安上前,按照給老董臨時開陰眼的辦法,我也讓周雪的父親看到了院子內的場景。


    這一看,男人驚恐的表現和老董絲毫不差,確切的來說,他還不如老董,這麽一個大老爺們,瞬間癱軟了下來。


    “怎,怎麽會這樣?”


    我將紅筷子放進了包裏,平淡的問道:“看到了嗎?”


    “看到了。”


    周雪的父親喘著粗氣說道:“有好多人,數都數不過來。”


    “沒錯,跟著你閨女來的。”


    我冷靜的表現令人發指,正如周雪父親所言那樣,老董家的院子裏都是沒臉子,數量之多,的確查不過來。


    “那該怎麽辦?”


    我擺放著香爐,紙錢之類的東西,隨口說道:“想辦法送走唄,不然也不至於大晚上如此折騰。”


    “能送走什麽都好說,你能看到的隻是一部分,還有你看不到的才是真正難纏的主兒。”


    我無奈的看了一眼男人,詢問道:“護身符沒了怎麽不第一時間過來取?”


    “我,我……”


    男人吞吞吐吐的回答道:“我這不是來了嗎?”


    “在我麵前,別遮遮掩掩的。”


    我冷聲嗬斥道:“沒三個月都不能這麽嚴重,你是看出你閨女挺不住了才過來的,當我真傻嗎?”


    周雪的父親瞬間沒了底氣,他懊惱的承認道:“這小一年以來,我也發現這護身符的確有不小的作用,小雪說過,她佩戴附身符什麽事兒都沒有,一摘下來,就渾身不自在,有幾次她忘記帶,要麽生病,要麽小磕小碰,總是不太順利。”


    “三個月前,她不小心給護身符弄丟了,那時候我在外地工作,因為我父母身體的原因,我愛人也抽不開身,再加上那段時間小雪忙於畢業設計,我就沒急著給她取新的護身符,我以為她自己留神一些就沒問題了。”


    “起初的時候小雪總是追問我護身符取沒取來,後來她不怎麽問了,我也就沒當回事兒,直至前幾天她導員打來電話,說小雪要跳樓被救了回來,我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冷哼一聲,反問道:“除,除了你說的這些原因,是不是還覺得當初的五千塊錢不劃算?甚至覺得我,我們爺倆很討厭人,我說的沒錯吧。”


    男人麵紅耳赤,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我的問題。


    我拿起一張黃紙,鋪在了桌子上,隨口說道:“上次都說了,護,護身符要是弄壞了或者丟了,趕緊回來拿,也不跟你多要錢,你們這些人,就是死要麵子,活,活受罪,現在出了事兒知道求爺爺告奶奶了,早想什麽去了?”


    男人眼眶通紅的低著頭,他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懊惱的哽咽道:“小先生,我不是東西,還請你救救我女兒。”


    “您說的沒錯,的確是我死要麵子,小雪護身符丟了之後,其實我領她去找過一位我們當地的看事兒先生,那人給我們家請了保家仙,還說我閨女陽氣不算太弱,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沒回來取護身符。”


    我拿著毛筆,在黃紙上寫寫畫畫,隨之深深的歎了口氣,說道:“老仙兒之前說過,你閨女按時抓藥的確能調和陰陽,但她身上最致命的問題並非是陰氣虧損。”


    “就這麽說吧,給,給她護身符是為了堵住她身上的缺口,這個缺口一旦被鬼怪衝撞,就如開閘泄洪一樣,堵都堵不住,她八字弱,命格養陰,這一次能不能挺過去都不好說。”


    就在周雪父親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李癩子帶著一個一瘸一拐的男人走了過來。


    那人看我一眼,就低下了頭,而他正是對我萬分忌憚的吳剛。


    從出院以後,吳剛日子過的也很苦,住院小一個月,花了他不少錢,即便如此,他還是瞎了一隻眼睛,腿也落下了不小的後遺症。


    可能是真的被嚇到了的緣故,回村之後,他不再組織賭局,四十多年沒幹過正經營生的他,更沒有了收入來源。


    “來了,坐吧。”


    吳剛拘謹的坐在我的身旁,小心翼翼的詢問道:“哥,找我來有啥事兒嗎?”


    我瞥了一眼吳剛,無奈的笑道:“你,你四十多歲,管我叫什麽哥,論輩分,我還得叫你一聲叔呢。”


    “也沒啥事兒,你這人陽氣重,八字硬,今晚給你點任務。”


    我將一遝冥幣放在了桌邊,隨之將一塊木板遞給了吳剛,吩咐道:“看見那遝冥幣了吧,從桌子上掉地上一張,你就隨手撿起來扔進身旁的火盆裏。”


    “冥幣燒成灰之後,你用木板在桌子上狠狠的敲一下,然後對著門外大喊,路朝西,莫回頭,前方有橋,身後有狗!”


    叮囑過後,我對著周雪的父親說道:“這人喊一聲你給一百塊錢,幫忙送魂這事兒不是白幹的,別虧待了人家。”


    “沒,沒問題,一分少不了。”


    吳剛有些緊張的看了看一遝冥幣,不安的問道:“小何苦,這活兒我能行嗎?”


    “是啊。”


    李癩子也湊上前來:“送魂嘛,我覺得我也行。”


    “你?”


    我瞥了一眼李癩子,挖苦道:“就你這小身板,再給自己搭進去。”


    “吳剛這輩子沒幹過啥好事兒,可以說是百無禁忌,他八字硬,上次被我折騰成那樣都沒斷氣,送魂兒這事兒他還真沒得說。”


    說到這裏,我對著吳剛微笑道:“看你現在也挺可憐的,我給你指條明路。”


    “以後十裏八村有什麽紅白喜事兒,我都帶著你,遇到喪葬嫁娶,不管是起靈還是迎親接親,你嚎上一嗓子,的確挺管用的。”


    “等給你帶出點名氣,找你的人也就多了,想多賺點的話,你再多學個嗩呐,俗話說,技多不壓身嘛。”


    吳剛撓著腦袋,渾然不解的犯著嘀咕:“我能行嗎,我這輩子也沒想過我的營生能跟紅白喜事掛上關係。”


    我笑而不語,沒有做出過多的解釋。


    人各有命,我是百家命,注定吃陰間飯,吃百家飯。


    周雪的命格叫散陰命,說實話,她能活到二十多歲,已經算是個不小的奇跡了,這類人一下生就容易沾染髒東西,這一次她若是挺不過來,命喪於此,也沒什麽好讓我感到意外的。


    可以說,周雪沒遇到上次的事情之前,她的生活稱得上是順風順水,而眼下,就如我之前解釋的那般,一旦缺口被打開,等待著她的則是源源不斷的麻煩。


    至於吳剛,八字是真的硬,他這類人,不算稀有,但也不多見。


    事實證明我今天的決定沒錯,自從打開了這條門路之後,以後隻要能被吳剛撞見的紅白喜事兒,就少不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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