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相大祿與式靡肩負著重任,帶領著烏孫眾人,一路曆經艱辛,終於平安地回到了家鄉。那一刻,眾人的臉上洋溢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大家圍著火堆,手拉手跳起了歡快的舞蹈,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團聚,每個人心中都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阿蒂婭受的傷很嚇人,讓大家擔心,但其實不是很重。加上她的身體恢複能力著實令人驚歎——當然離不開晁釗一路上的悉心照料。還未到家,她的傷口就已經好了七七八八,行動也基本自如了,那股子活力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反觀易立,卻一直纏綿病榻,身體虛弱得很。晁釗看著他這般病情,也是頭痛不已。現在回來到烏孫,滿心都在思索要怎樣安置他才好。就在這時,平日裏一直默默無聲、沒什麽存在感的黒賢老人,竟出人意料地主動站了出來,接手照料易立。這讓眾人都大為驚訝,而更奇怪的是,向來不習慣被人照顧的易立,在黒賢老人的悉心照料下,居然很快就適應了。


    自烏孫人回到家園後,獵驕靡仍然關注著漢匈大戰的消息,探馬消息的回報從沒斷過。最終那場伊稚斜與漢朝畢其功於一役的戰略大決戰,震驚了四方,漢軍最終以全麵勝利而告終。


    匈奴人曾經不可一世的威風蕩然無存。如果說漠南之戰後匈奴單於移王庭於漠北,還能勉強看作是一種戰略轉移,意圖保存實力、伺機而動的話,那麽,漠北之戰後的 “漠南無王庭”,則實實在在地標誌著匈奴勢力大範圍的退縮。


    此後,雙方暫時休戰,烽火與狼煙都漸漸散去。但經過這次大決戰,危害漢朝百餘年的匈奴邊患已基本得到解決,邊境百姓們終於能過上相對安穩的日子,城鎮鄉村逐漸恢複了往日的生機。


    烏孫也因局勢變化得到了好處。最直接的體現便是,如今匈奴人的使者前來,獵驕靡他已經不用再悄悄塞金幣了。雖然歲貢還是會照例上交,可送給單於個人的財物就少了許多。畢竟,曾經支持烏孫複國的軍臣單於已經去世,如今的形勢也已大不相同。


    當然,獵驕靡心裏也清楚,烏孫目前還不能和匈奴徹底撕破臉。匈奴雖說遭受重創,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真要是惹毛了他們,以烏孫現有的實力,還是承受不起匈奴人的怒火,所以在外交上依舊保持著謹慎。


    匈奴曾經占據的河西走廊現在歸屬於漢朝了,這一變化意義非凡。它打通了長安到焉耆國及中亞的商路,仿佛為東西方之間打開了一扇大門。從此,在從中原到中亞的沙漠與綠洲間的路上,漢朝的外交使節和販賣絲綢、瓷器和香料、毛皮的商人開始沿著張騫的足跡,試探往來。現在他們隻是小心翼翼地邁出腳步,但相信從今往後,這裏會愈發頻繁。這條運送著絲綢的商路宛如一座橋梁,連接起了東西方不同的文化、物產,讓彼此的世界變得更加豐富多彩。


    烏孫現在的治所在月氏之前的都城阿裏瑪圖,這裏地理位置對營商來說得天獨厚,四通八達,恰好是商旅的聚散之地。每日裏,來自各地的商隊絡繹不絕,帶來了大量的利益與好處。相大祿分管經濟,他整日在集市、商會間周旋,總是笑臉迎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可在生意場上,他卻也有著自己的精明之處,雁過拔毛,不放過任何一個盈利的機會,畢竟要為烏孫的發展積累財富。


    然而,獵驕靡站在阿裏瑪圖的高處,望著這片繁華,心中卻隱隱擔憂。他深知這裏做首都雖有商業之利,卻無險可守,一旦遭遇外敵大規模入侵,很難組織起有效的防禦,實在不是個長久的好選擇。


    晁釗和阿蒂婭如今住在同一個氈房裏,這本該是個充滿浪漫故事的開端。但眾所周知,晁釗是個木頭腦袋,整日隻知道埋頭鑽研父親留下的筆記學醫、煉藥,心心念念想著怎樣才能治好易立的病。閑暇之餘,他就苦練射箭、暗器技藝,提升自己的本領。


    偶爾,他也會和阿蒂婭一起,騎馬在草原上閑逛,任馬兒自由馳騁。他們一同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感受著大自然的寧靜與壯美,晁釗還會認真地在輿圖上做上筆記,標記下這些美麗又獨特的地方。


    一路走來,晁釗和阿蒂婭看過最美的雲霞,那如夢幻般絢麗的色彩將天空染得通紅;他們也曾一起看過流星劃過夜空,在那一瞬間,彼此許下心願。他們還去過詭異的 “地獄之門”,那個大坑裏永恒燃燒著不滅的火焰,熾熱的氣息撲麵而來,仿佛來自地底的怒吼,讓人望而生畏。他們的足跡遍布草原、山川,見過無數奇異景觀。


    晁釗還親眼目睹了漢朝移民實邊帶來的連鎖效應。霍去病從匈奴人手裏搶來金人後,漢武帝視若珍寶,鄭重其事地將其供奉在甘泉宮裏。然後在安頓好渾邪王和休屠王歸降的人口後,漢朝開始按照晁錯三十年前設定的策略,大刀闊斧地進行移民實邊。


    為了牢固控製河西這一戰略要地,充實北方諸郡,進一步遏製匈奴南犯的可能,漢武帝這一次下了大決心,一次性就移民七十餘萬口。這些移民來到邊境後,實行兵農結合的方式生活。青壯年男子農忙時耕種土地,收獲糧食,保障自給自足;農閑時則組織起來進行軍事訓練,保衛家園。如此一來,既減輕了國家的兵餉負擔,又保證了邊境的安全,邊境地區逐漸繁榮起來。


    漢武帝審時度勢,深知開發河西的重要性,除了設立郡縣加強管轄,就是大量移民。由於采取了移民實邊和屯田戍邊的措施,漢代西北邊境一帶的經濟文化得到了迅速發展。曾經荒蕪的土地上,如今農田成片,村落相望;學堂裏傳來朗朗讀書聲,漢文化在這裏生根發芽。


    當時山東恰好水災,百姓受災嚴重,流離失所。朝廷先進行了一波救災式移民,將受災百姓遷往他處安置。移民的衣食供給完全由國家包幹,一路上,從山東到關西,道路上滿是遷移的隊伍,車水馬龍,冠蓋相望,人數眾多,頗為壯觀。這既救助了受災百姓,又為其他地區補充了勞動力。


    再然後,朝廷又推行 “徙天下奸猾吏民於邊” 的政策,這是一次懲罰性移民。將全國各地那些有罪的為非作歹、奸險狡猾的官吏和平民遷徙到邊境地區,讓他們在艱苦的環境中改過自新。


    這些 “有辦法” 的漢人到了邊境,憑借著自己的心計和手段,竟也慢慢站穩了腳跟,還把匈奴人往西趕了趕,改變了邊境的勢力格局。


    而被迫遷徙的匈奴人,遷徙靠近烏孫時,有些依舊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似乎還以為自己是當年那不可一世的草原霸主,就好像他們的首領伊稚斜,一直還想“從實力的地位”跟漢武帝討價還價呢。


    烏孫人看著他們,心中都明白,今日不同往昔,匈奴人早已風光不再,曾經如同鳳凰般驕傲的他們,現在毛也快被漢人拔光了,很快隻能在時代的浪潮中無奈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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