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兵前的小插曲結束,元歌見將士們陸續聚集過來,高聲喊道:


    “列陣。”


    剛剛還在遊離的士兵,一聲令下後排成一個個整齊的方陣。


    蠻夷兵是由牧民組建的,蒼擎哪見過如此訓練有素的軍隊?震驚的同時,也默默在心裏記住了各主將站立的位置。


    元歌瞥眼過去,見他看的認真,心下了然。


    正巧這一幕被慕容翀看了個正著,見元戈看那蠻夷俘虜的眼神透著一股耐人尋味的篤定,心中很不是滋味。如同貓抓,抓撓又無力,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臉色鐵青的站在一旁,心焦的看著士兵操練。


    不得不說,這元小將軍對練兵有一套。他入營這些時日,蠻夷雖未進犯,但每天演武場上的口號聲震耳欲聾,今日一見果然震撼。


    元歌見眾人多日訓練後終於有些成效,再三叮囑一番後走下比武台,慕容翀大跨步走過來,攔在她身前:


    “元小將軍,借一步說話?”


    元歌手背在身後,看了看他:


    “說吧!”


    “閑雜人等皆在,有所不便。”


    元歌想著應該也沒什麽重要的事,回絕了他:


    “無妨,這裏說也一樣。”


    誰知慕容翀瞬間變了臉色:


    “此事關乎西晉安危,莫非小將軍也覺得無妨?”


    蒼擎不嫌事大的走過來,擋在元歌麵前,一臉不善的看著慕容翀。


    “你這人,沒臉沒皮,小將軍都說了在這裏說,你還想怎麽樣?讓開,小將軍要回營帳。”


    慕容翀的怒火本就未消,被他這麽一說,火氣直逼顱頂:


    “打。”


    沒等蒼擎反應過來,一拳砸在他臉上。他捂著臉扭頭,眼看著慕容翀帶來的侍衛收了拳頭:


    “你敢打我?你知道我誰嗎你?你信不信我讓我父汗踏平這軍營,抓了你?”


    慕容翀被他這話逗笑,輕嗤了一聲:


    “嗬,若是你那沒用的父汗如此英勇,早把這西晉軍營踏平了,還需要你下令?”


    蒼擎聽慕容翀如此說,你了好一會兒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慕容翀狠戾的看著他:


    “滾。”


    蒼擎捂著臉哼了一聲,退到元歌身後。


    元歌扭頭瞥了眼蒼擎,轉頭看著慕容翀:


    “這裏不能說?”


    “不能。”


    “那別說了。”


    “小將軍這是故意為之?”


    元歌本不想和他有太多交集,可這人衝著自己來,繼續硬剛也沒必要,雙手交叉抱在胸前:


    “也不是,隻是這剛比試完,腿腳有些酸,不想動而已。”


    “那就怪我,得罪了!”


    沒等元歌反應過來,慕容翀抱著元歌大跨步走出演武場,留下眾人倒吸涼氣。


    蒼擎再次你了半天,仍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等人走遠了,才衝著倆人背影說道:


    “兩個人大男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哼,用你們西晉話,這叫傷風敗俗。”


    慕容翀抱著元歌進了他的營帳,把元歌放在床邊,氣都沒多喘一口。


    元歌擰眉看著他:


    “看來你傷已痊愈,今日安排回程吧!”


    “你為什麽躲著我?”


    “我哪有躲著你?”


    “別不承認,從孤……我入營起,你便開始躲著我。”


    “燕歲,你是小孩子嗎?這軍營不是你過家家的地方,哪來回哪去吧!”


    慕容翀雙手按在元歌兩側,將她圈外懷中,他甚至沒覺的自己這動作於理不合,反倒是眼神發狠的看著元歌:


    “你再說一遍?”


    元歌見此,隻能曉之以情,動之以禮:


    “你來這這幾日,雖說蠻夷暫未進犯,可誰知道他們哪天會打過來?若是突然打過來,沒人能護的住你。”


    慕容翀哪兒聽的進去,歪了歪頭,將煩躁甩在腦後,回頭看著元戈,又往他麵前湊了湊:


    “你這是在擔心我?”


    慕容翀湊太近,元歌隻覺得臉色發燙,身體向後與他拉開一段距離:


    “並不是。”


    “怕什麽,我有侍衛,不需要他們這群無能的小兵。”


    元歌都快覺得慕容翀貼她臉上了,歪過頭瞥見旁邊案幾上放著的盒子,那上麵的花紋,有些熟悉,有些原主的記憶襲來,她不太舒服的甩了甩頭。


    慕容翀見狀,雙手捧起她的頭:


    “你怎麽了?”


    “沒事,你先鬆開。”


    “不,我鬆開手你不就跑了嗎?嗯?元戈,你說我把你綁起來怎麽樣?”


    元歌一掌將他推了出去:


    “你有病啊!”


    慕容翀應聲倒地,元歌站起身,頭也沒回的往帳外走去。


    坐在地上的慕容翀看著還在顫動的帳簾:


    “嘖,該說的沒說,下次吧,下次一定要把你綁起來。”


    起身走到案幾旁,輕輕撫摸著帶花紋的盒子,低聲呢喃:


    “母妃,你說小時候看到你的那個丫頭還能找到嗎?我找遍了大街小巷都沒有她的消息,你覺得她還會出現嗎?”


    他母妃還在時,說給他定了個娃娃親,那小女娃粉雕玉琢,特別討人喜歡。卻不告訴他是睡覺的姑娘,隻說緣分到了,自然會遇見。


    他見她對那女娃娃稱讚有加的樣子也並未攔著。他母妃離世前幾日,聽說把那女娃娃接進宮裏住,可在他母妃去世那晚,慶安宮被翻了個底朝天也未見到那女娃娃的身影。


    他總覺得她看到些什麽,故意躲起來的。他憑著慶安宮宮婢口述的樣子畫了她的小像,可這麽多年過去了,並未找到此人。


    如今這天大地大,如同海底撈針,找人的機會就更渺茫了些。


    慕容翀從漫長的回憶中走出來,輕輕擦拭著那個她母妃就給他的盒子。


    擦完後又拿起桌上的圖紙:


    “這圖紙對你來講,不難吧!我想你肯定也是會的吧!”


    低聲說完思緒又回到盒子上,看了許久。和往常一樣並未打開盒子,轉身離開。


    若是他打開盒子,定能看到她母妃留給他的小像,邊上一行字。


    【母妃為你擇的佳偶,吾兒可心悅於她?】


    若是看到那畫像,他定會驚呼,為何她的眼尾也有一顆淚痣與他如此相似。


    ……


    元歌剛回營帳,元豐緊跟著走了進來:


    “晚晚,剛才發生了什麽?我聽他們在議論你被一男人抱走了,是誰?”


    元歌見元豐一臉怒意,委屈的看著他:


    “爹,是那個送糧的燕歲。”


    元豐不動聲色的問道:


    “他可有做過分之事?”


    元歌認真的搖搖頭:


    “沒有。”


    “那就好,晚晚,定要離他遠些。”


    “是,爹我知道了。”


    元歌見元豐提及他眼神閃躲,猜出了一二,但並未追問。


    隻在元豐轉身出去時,回想不久前腦海中閃現的片段畫麵,微微皺眉。


    那畫麵富麗堂皇,如同在一座燈火通明的宮殿。


    一個美豔的女人將她推進一個衣櫥裏,她透過門縫看去,那女人被一抹明黃的衣衫緊緊的掐著脖頸按在軟榻上。


    本還在掙紮的手腳,瞬間軟塌塌的垂在榻下。


    那人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他,猛然轉身,朝著衣櫃走來。


    她嚇的往後靠,跌進一個漆黑的密道裏。


    剛在慕容翀帳內看到的盒子,上麵的花紋和記憶裏那座宮殿裏的花紋相似,兩棵並蒂蓮。


    莫非那女子是他母親?


    他是……元歌沒再繼續想下去。


    接下來幾日,元歌見人就躲,完全不給慕容翀單獨見麵的機會。


    軍營中除了元豐知曉慕容翀的身份,其他人一概不知,盛圢和範曄見元將軍對他如此客氣,本想與他交好。可時常見他臉色鐵青,橫眉冷對,也沒了心思。


    所以除了蒼擎偶爾的嘲諷外,慕容翀很少再與其他人有交集。


    冬月第二日,蠻夷進犯,蒼擎躲在演武場外聽著他們集結的聲音。


    這次出兵無人告知他,仿佛他真的已經成了那顆廢棄的棋子。


    今日元豐帶兵,元歌坐鎮軍營。


    元歌剛出演武場,見蒼擎拉攏著腦袋,完全沒了平日裏囂張的氣焰,走上前去問道:


    “怎麽?沒收到消息?”


    蒼擎猛然抬頭看著元戈了然於心的眼神,翻了個白眼:


    “說什麽呢?我隻是在思考午飯吃什麽。”


    “是嗎?真不是因你二哥帶兵攻打西晉,你沒收到消息的緣故?”


    蒼擎見元歌說的這麽直白,也沒藏著:


    “我告訴他們我能解決,可沒人能信我,總覺得武力可以解決一切。”


    “蒼擎。”


    “嗯?”


    “你們無非是想多要些地,把牧民集中管理。但你們可考慮過牧民的感受?”


    蒼擎聽完元歌的話,瞪大了眼睛。


    從未有人和他說這些,他們也從未考慮過牧民的想法。


    他從小接收到的指令便是,侵占西晉,將牧民統一,從來沒有人去過問牧民是否願意被聚集在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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