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忍著心裏的怒意,開口說道:


    “可有派人去找?”


    “父皇也知道,除去兒臣和來福,其他也沒人在。我倆氣喘籲籲的追出去,隻能眼睜睜看著那賊人進了曲阜街,消失在一處,嗯,酒樓裏。”


    皇帝聽完,微微皺眉,那曲阜街是京城出了名的花街柳巷,魚龍混雜。他年輕時因好奇去過一次,一夜散盡萬貫家財的事在曲阜街時常發生。


    那福壽寺的住持被世人傳的天上有地上無,多年閉門謝客,連他這皇帝都敢無視。據傳若是能得到他親自賜予的平安袋定能生生世世、平安喜樂。但他也有個習慣,會將所求之人的生辰八字放入福袋中,以保永遠富康安健。


    故他聽到時平安袋中有生辰八字時,並未驚慌。不過今日這太子可當真巧運,不僅見到了住持,還為他求了平安袋。


    可如今,從福壽寺求來帶著他生辰的平安袋,消失在曲阜街,無論如何也要找回來。


    “海壽,宣禦林衛魏鐮。”


    “嗻,奴才遵旨。”


    海壽彎著腰走了出去,隻一會兒功夫,魏鐮披盔戴甲走上殿來。先朝著皇帝叩拜問安,後又朝著太子跪下。


    待皇帝讓其平身,才站起身,眉眼微垂。


    “今日,太子丟失一物件,被賊人搶去鑽進了曲阜街,你帶人幫太子找回來。”


    “臣,遵旨。”


    “太子,你一並去吧。”


    慕容翀心裏一陣恥笑,這父皇可是為了一己之私,連他的聲譽都不在乎了啊!若是被那些老匹夫看到,或被那群文人雅士瞧見,他這未來儲君也就坐到頭了。


    強壓著怒意,低頭回道:


    “是,父皇。”


    “下去吧!”


    皇帝朝著倆人擺擺手,倆人扶手躬身:


    “兒臣\/臣告退。”


    太子和魏鐮轉身走出殿外,走下台階,魏鐮恭敬的朝著太子拜了拜:


    “太子殿下,不知殿下丟失的物件可有形?微臣可著人描繪一二,便於禦林軍尋找。”


    慕容翀懂魏鐮的意思,他若是出現在那種地方,被某些人撞見,指不定會被罵成什麽樣子。不過這是皇帝讓他去,他定然沒有推辭不去的道理。


    “這物件孤剛過手還未細看便被賊人搶了去。若說形,狀似荷包,金絲繡線,外形普通,不過孤若是見到定能一眼認出。”


    魏鐮一時間明白太子用意,這物件如此普通,還是丟失在曲阜街那樣的繁華地段,即便是被人碰到也不會多看兩眼,恐怕這……


    此事與他並不相幹,殿下想做什麽便去做,他伴在旁側便是。


    “明白,那待微臣召集禦林軍同殿下前往。”


    “一刻鍾,曲阜街口。”


    “微臣領命。”


    慕容翀出了宮門去了趟他在宮外的私宅,剛進門,天離迎上來。


    “公子,急信。”


    慕容翀伸手接過,一目十行看完,眉頭皺的更緊了,看來元將軍那裏他是一定要去一趟了,不自覺的捏緊了信件,瞬間在手中化為粉劑。


    邊走邊對天離說:


    “可有異動?”


    “公子,兵部、吏部在三樓,禮部、工部、尚書在二樓。”


    “親王今日誰在?”


    “惠親王和老王叔在後院二樓。”


    “酒可備好?”


    “魅,魅影準備的。”


    慕容翀聽到這人的名字,隻覺得頭大。


    “去吧,看著點。”


    “是,公子。”


    進屋換了身衣服,再出來時,一身墨色雲錦繡著祥雲,金絲滾邊的常服已整齊的穿在慕容翀身上。


    若撇去太子身份不提,妥妥一京城貴公子的模樣。站在那眾人堆裏,說是鶴立雞群也不為過。


    將特製的銀色麵具戴在臉上,翻身出了宅子。


    趕到街口時,魏鐮已命人將曲阜街前後街口圍了起來。


    見太子戴著招搖的銀色麵具大搖大擺的走過來,連忙遞上半張鬼臉麵具。


    慕容翀笑了笑抬手接過,迅速摘下銀色麵具,把鬼麵扣在臉上:


    “走吧!”


    ......


    午後,元歌端著一碗細糧熬製的米粥走進帳內。


    元豐微睜著眼睛,看著她,還是自己的女兒沒錯。可這些日子,日曬風吹、皮膚變得粗糙黝黑了些。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沙啞的嗓子輕聲叫她:


    “晚晚。”


    “爹,您醒了?”


    元歌放下手中的托盤,坐在窗邊的圓凳上。


    “身體可有不適?”


    “沒。”


    元歌看著元豐幹裂的嘴唇,上前扶起他的背,端著床頭放著的碗遞到他唇邊。


    “先喝些水,潤潤口。”


    元豐點點頭,吞咽了幾口。元歌放下碗,將他扶起靠在木樁上。


    “爹爹,我剛去找大能熬了些粥,您這幾日米粒未盡,吃些補補身體。”


    元歌起身端碗,坐回圓凳想親自喂給他吃,元豐出聲攔住:


    “我來。”


    見元豐堅持,元歌也沒再說什麽將碗遞給他。


    一碗粥下肚,元豐才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放下碗,詢問著軍中事宜。聽到元歌一一回稟,心頭大驚,喜憂參半。


    “辛苦你了,晚晚。”


    “不苦的爹,有件事想問問您。”


    “你說。”


    “梁恒與京中某人聯係密切,這事兒您可知曉。”


    “略知一二。”


    “那您身上的毒?”


    “這毒來的蹊蹺,那日看完家書、見了將領、午間用過飯後隻覺得頭昏腦漲,若不是梁恒來的及時,我恐怕。”


    “爹爹,他來找你何事?”


    “有一批藥材缺失,來此與我報備。”


    “可是地龍?”


    “你怎知?”


    元豐略顯驚訝的看著她,當日她並不在軍中,也未出現在營帳,怎知此事?


    “這幾日見您昏迷,我去軍醫營找了梁恒。連我都能看出中毒的跡象,他卻說是內裏空虛,需調補。我讓盛圢審了他,去他營帳裏找到些東西。”


    “哎,隻怪我粗心大意,著了賊人的道。”


    “爹爹,那封家書在何處?”


    元豐指著案幾上的木盒子:


    “都在裏麵。”


    元歌拿起木盒,一眼便見其中一封有異樣,她拿起桌上的木筷夾出,走到床頭放在托盤上。


    “以前待字閨中,閑暇無聊,但看了些醫書,了解到一些毒。”


    元豐聽完,低頭輕咳了一聲,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他知道晚晚從小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這些簡單的醫術對她來講並不是什麽難事。


    元歌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輕輕打開,放在托盤裏,開了口:


    “有些毒並非隻有讓人吞入腹中才有反應。”


    元豐看著那封家書和那張寫著地龍的單子,抬頭看了看元歌,待元歌點頭,他才又將目光移向托盤。出聲說道:


    “這家書並無外人打開的痕跡。”


    “爹爹,我猜測有兩種可能,您隻當聽聽。其一,家中傳來,後院有貓膩。其二,有人刻意偽造。兩者相較,我更信後者。”


    元歌用筷子指著信上那句


    【我兒可好?】


    她知道那婦人不會這樣叫她,能被稱為“我兒”的隻有元晚延。


    元豐這才看清信上寫的是什麽,雖說字跡無二,但元阮氏不會這樣叫晚晚。


    元豐拍手拍了拍元歌的手背:


    “我的晚晚,爹來疼。”


    元歌輕笑了一聲,元豐輕輕的抽回手。


    “可能您還有些疑惑,您看好了。”


    元歌拿起家書,元豐連忙開口:


    “快放下。”


    “沒關係,您看。”


    元歌攤開手,並沒有異樣,拿過一旁沾著水的布巾擦了擦,後又拿起那張寫了地龍的單子,仍然沒事。


    但當她剛擦完手,那塊濕布巾瞬間變成黑色。


    元豐了然,眉頭緊鎖。


    元歌開口說道:


    “那家書和藥單上的毒,隻碰其中一樣並不會發作,且易溶於水,過水則無效。藥單上的藥粉是引子,兩者放一起便是毒。下毒之人知曉軍中水源匱乏,且熟悉您的日常起居。”


    元豐把身邊所有人仔細在腦海中思索了一遍,並無嫌疑之人。


    元歌看著他疲憊的模樣,拍拍他的胳膊:


    “爹爹,您身體還未恢複,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元豐點點頭,元歌扶著他躺下,轉身出去。


    元歌出了營帳去找盛圢,見他正朝著自己的營帳來:


    “小將軍,不好了!”


    元歌似乎猜到了,輕聲問道:


    “何事?”


    “梁恒沒了。”


    意料之內,但沒想到會這麽快。


    “去看看。”


    盛圢跟在她旁邊,邊走邊說:


    “午間還好好的,我出去解了手的功夫,人斷了氣。這軍中若是沒有細作,也會有京城的人,你和將軍一定要注意。”


    下半句盛圢並沒有說出口,但元歌知道他想說什麽,無非是京城那位唯恐元豐功高震主,卸磨殺驢,除之而後快。


    “嗯,知道了。”


    元歌簡單的看了看梁恒的模樣,在盛圢沒發現的後脖頸處,拔出一根五寸長的細針。


    毒早已進入體內,這針上半點不留痕跡,連是什麽毒也查不出。


    元歌收起針,退了出去,站在營帳口抬頭望著天。


    ……


    慕容翀看著天朗氣清的天空,偶爾飄過一朵雲,讓人心曠神怡。可低頭看著雞飛狗跳的曲阜街,隻覺得煩躁。


    魏鐮帶人闖進街頭第一家縹緲苑時,客房裏那些達官貴人正準備沿著密道離開。不巧,密道被堵,人也圍了個水泄不通。


    “魏大人,這是?”


    其中一四品大元用袖子遮住半張臉,驚慌的看著魏鐮。


    魏鐮並未給他麵子,開口問道:


    “張大人不是在家搞了個詩詞大會嗎?怎滴搞到這裏來了?”


    “我,我……”


    結巴了好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魏鐮猛然抬頭看著往門口去的李大人,一個轉身擋在門口:


    “李大人,這是去哪兒啊?”


    李大人隻好尷尬的遮了臉麵走了回去。


    “我不去哪兒。”


    “今日來此,隻因賊人偷了太子殿下的貼身物件,若是有人主動願意交出來,即可當行,絕不刁難。”


    “敢問魏大人,太子殿下丟的是什麽貼身物件?”


    “狀似荷包,金絲繡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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