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為期一周的旅行結束的時候,他們短暫的暑假也快收尾了。


    每個人的戒斷反應都很大,等到大家把拍攝的視頻照片都分享在群裏後,夏知凡拉著宋淩予去做了一本相冊,把那些照片都打印出來留紀念。


    蘭雪巷的爬山虎仍然茂盛生長,就像夏知凡剛來到這裏那天見到的一樣。巷子陰涼,日光很難灑滿這狹窄的青石板巷,附近的人家做飯的味道總是會飄蕩在巷子裏,即使不餓聞著也會垂涎三尺。


    風扇忙碌的轉個不停,夏知凡躺在宋淩予的床上,翻開那本手寫書,暑假開學的前一天,他已經看到了第八頁。


    宋淩予坐在書桌旁寫著試卷,時不時會去看床上百無聊賴的少年有沒有違反規則,偷偷多看幾頁。


    這個時候夏知凡就會故作生氣的模樣,說他們之間的信任去哪了。


    煤球已經長成煤氣罐了,通體的黑毛格外蹭亮,一看平時就吃的很好。


    “你想考哪裏的大學?”


    宋淩予被他問住了,他其實腦子裏沒有什麽目標,隻是奶奶生前的時候,希望他考去京城。


    奶奶知道他可以去往更好的地方,當時宋淩予不同意,因為他想要陪奶奶一起在這邊生活。


    可是奶奶已經不在了。


    他握筆的手頓了會兒,然後反問他:“你呢?你想去哪?”


    夏知凡翻了個身趴在了床上,他也開始認真思考了起來。


    “我爸爸估計想讓我考首都的學校,因為我堂哥有一個現在在英國留學,有一個在京城。雖然我爸爸好像不怎麽給我壓力,不過他還是不希望我考的比兩個哥哥差。”


    夏知凡用手撐著腦袋,小腿也百無聊賴的上下來回擺動,“我們一起去京城吧?”


    宋淩予握筆的手緊了緊,他不知道怎麽回事,總是對未來有一些迷茫和虛無感,自從奶奶走了之後,他總會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如果說蘭雪巷是自己的家,那是因為奶奶在。


    可是奶奶去世了,他去了京城,那他的家在哪?


    如果到了除夕夜,他又該去哪?


    一想到這些,他就會特別特別迷茫,夏知凡不會讓自己一個人待很久,可是他們兩個這樣的關係,他那個西裝革履的父親知道了會怎麽樣?


    他憧憬未來,可同時也在懼怕未來。


    如果說他現在的一切莫名的情緒可以追溯的話,那或許就是因為那個人,就要出獄了。


    具體什麽時候他也不知道,如果那個人在監獄裏表現好一些,或許又會提前一段時間。


    如果他出獄了,自己該怎麽辦?


    夏知凡見他沒有說話,起身下了床,走到他身邊坐了下來:“在想什麽?”


    宋淩予這才回過神來,他看見夏知凡額頭上冒出一層薄汗,把風扇又調整了一下位置,抽出紙巾給他擦汗:“很熱吧,叫你回家吹空調也不肯。”


    夏知凡閉著眼睛享受這個過程,然後笑著說:“空調吹多了鼻子不舒服,我喜歡吹風扇。”


    “都出了一身汗,還說喜歡?”


    “出汗也喜歡,我就是想跟你待一起不行嗎?”夏知凡把手裏的書放了下來,懶懶的靠在了他的肩上,“你剛剛在想什麽啊?跟我說說吧。”


    宋淩予這個人有些矛盾,他從小到大情緒都不外露,很喜歡把事情讓自己消化掉,覺得這些糟糕的事情和情緒,說出來會影響身邊人的感受,他就不會宣之於口。


    而夏知凡跟他相反,他的性格很好,而且很敏銳,每當宋淩予有什麽不對,想要自己消化的時候,夏知凡就會主動去問,認真去聽,然後開解他,鼓勵他。


    似乎在夏知凡眼裏,一切的煩惱都可以解決。


    這很神奇,這也許就是他與生俱來的能力。


    “你還記得以前我跟你說過那個進監獄的人嗎?”宋淩予聲音有些不穩,“他應該沒有多久就要出獄了,到時候他也許會回來。”


    夏知凡心想,果然是因為這個事情。


    “在我上初一之後,他就躲債去沿海那邊了,我跟他差不多也是五年沒有再見,但我還是會經常做夢夢到曾經那段暗不見光的日子。”


    夏知凡握著他的手,等他繼續說下去。


    “馬上就高三了,他如果回來,我……”宋淩予喘了一口氣,“我心裏很沒底。”


    “不用怕。”夏知凡揉了揉他的頭,“我們予已經長大了,這麽高的個子還怕他不成嗎?”


    “如果他會回來,你不想跟他住在一起,我們就去外麵租個房子住,不確定他什麽時候回來現在就去租房子有些浪費,那我們就把舊房子收拾一下,萬一哪天他突然回來了,你也有個地方可以先落落腳。”


    “到時候我就跟你一起去租房子,也可以去聯係筱雅姐姐看看她有沒有什麽渠道,租到各方麵都合適的房子。”


    夏知凡說的這些,完全不像突然想起來的計劃,宋淩予愣怔的看著他,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這些事,你早就想好了嗎?”


    夏知凡點頭,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是啊,你放心,你還有我。我之前追你的時候承諾過你,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


    宋淩予終於放鬆一點了,他笑著說:“怎麽變成你追我了?”


    夏知凡哼哼兩聲:“就是我追你嘛,我主動起來你跑的比兔子還快,不過幸好我追到了。”


    “所以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京城啊,男朋友?”


    宋淩予閉著眼吻了他的嘴唇,蜻蜓點水般,微揚的眼睛認真的看著他,“我願意。”


    夏知凡突然就覺得臉好熱,都怪他說那句話說的太認真了,就像在婚禮殿堂問你願不願意跟我共度一生,回答我願意一樣。


    “你又犯規了。”夏知凡別開了臉,“我這幾天身體還沒好全,不要勾引我了。”


    宋淩予噗一聲低頭笑了出來,他摟住臉紅耳赤的男朋友,在他耳邊問:“我怎麽又勾引你了,天地可鑒,我真的沒有。”


    夏知凡心髒撲通撲通跳的厲害,怎麽跟他在一起這麽久了,還是會像第一次心動那樣,隨隨便便就被撩的不行了。


    不管了,白天還長,想做什麽就做吧!


    (………………)


    開學後,因為他們已經正式步入高三,十一中的校領導也非常重視這一屆的升學率,課程安排的滿滿的,體育課也被取消了。


    每天都是算不完的數學題,做不完的生物化,公式草稿滿天飛。就連不務正業的高思銘都開始認真起來了,似乎是真的很討厭異地戀,他一下課就跟盧宏跑去辦公室找老師問問題。


    他們高三的學生兩周放一次假,周六放假周日上晚自習。


    夏知凡跟宋淩予每次都努力的擠出時間來布置破舊的小屋,因為夏知凡上下學還是秦叔接送,所以下了晚自習宋淩予會獨自打掃衛生,等他們放假有空就一起去市場挑床墊被褥。


    八月底的時候,破舊的小屋除了外表看上去殘破不堪,裏麵勉強還是能住人了。


    不過不能遇到下雨天,破碎的玻璃窗會飄雨進來。


    不過也隻是為了預防突然的變故,雖然夏知凡很不忍心,但宋淩予表示沒什麽,自己住哪都能習慣。


    這一年霧城涼的比以往都要快,在國慶節之後冷空氣就不請自來了。


    這天夜裏格外的涼,下了晚自習後,宋淩予看著夏知凡上了家裏的車,他也走去騎自行車了。


    風刮過來,梧桐樹葉飄落一地,他把撐開的校服拉鏈拉上,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夏知凡發來的消息。


    【知凡寶寶:感覺風好大,你騎車騎慢點,校服拉鏈拉上,不要感冒了,注意安全】


    宋淩予給他回了個嗯嗯,隨手拍了一張照片,證明拉鏈已經拉好了,又發了個表情包。


    夏知凡每次到家之後都會掐著點,去房間窗戶看宋淩予經過,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看到他回到家,夏知凡才算安心下來。


    宋淩予每次路過他樓下的時候,會搖一聲鈴鐺,抬頭就能看到夏知凡站在窗前朝自己揮手,他也會笑著跟樓上的少年揮揮手,然後再回家。


    他家門口的路燈壞了,已經很多天沒有人來修,所以宋淩予到家的時候,門口一片漆黑。


    他把自行車推到門口的時候,準備掏出手機打個燈去找鑰匙開門,才發現門口處隱約有個黑影蹲在地上晃動,他心裏一緊。


    “是我兒子回來了嗎?”


    男人的聲音因為抽煙而沙啞又粗獷,像巨蟒纏身一般令宋淩予毛骨悚然,他喉嚨像被無形的手掐住了,發不出任何聲音,也做不出下一步的動作。


    “說話啊,見到你老子啞巴了?”男人站了起來,身高跟宋淩予不相上下,忽然一道閃電劈過,把他滄桑狼狽的臉襯的格外驚悚。


    宋淩予猛的吸了一口氣,他愣在原地沒有動,宋意生直接把他手裏的鑰匙奪了過去,嘴裏仍然罵罵咧咧的。


    “他媽的,蹲了幾年局子連你老子也不認識了?”他一邊去暴躁的開門一邊罵,“我媽呢?這麽晚家裏媽的一個人都沒有,老子在門口守一天了,草!”


    大門被打開了,宋意生熟稔的去找燈的開關,堂屋亮起來的那一霎,宋淩予覺得自己的眼睛很疼。


    進門案台上的黑白遺照格外顯眼,宋意生愣了一下,眼裏流露出不明的情緒。


    “我媽死了?”


    他說的很尋常,似乎覺得生死這些事都毫無所謂。


    宋意生隨意拜了三拜,“媽,一路走好啊。”


    他把鑰匙扔在了黑白遺照旁,看到宋淩予在門口沒有進來,又走了出去。


    “你站在門口幹什麽?”


    宋淩予眼神流露出狠厲,他看了眼前的男人一眼,繞過他走上了樓,沒想到宋意生也跟了上來。


    “你他媽是讀書讀啞了是嗎?你老子跟你說話聽不見嗎?”


    宋淩予還是沒理他,直接回到了房間,上鎖。


    在聽到宋意生說怎麽還養起貓了,他才猛的反應過來,煤球還在客房裏。


    他背脊都是一片涼意,連忙打開門衝了出去,看到宋意生提著煤球的脖子,把煤球直接拎了起來,他冷冷的開口:“放下它!”


    宋意生用玩味的眼神看向他,似乎在說原來你還沒讀書讀啞啊,在宋淩予以為他還要做什麽的時候,他居然還真的就小心的把煤球放下來了。


    煤球沒意識到這個人有什麽危險,還漫不經心的躺在地上打滾,隻留下父子倆無聲的對視。


    “你急什麽,我隻是隨便看看,這不是很多年沒回家了嘛……”宋意生走到門口,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說,“你以為我還是跟那年一樣,喜歡買老鼠藥毒小動物嗎?”


    宋淩予頭皮都發麻了,男人一句陰涼的話讓他想到了十二歲那一年,那一年肉包就是因為吃了那碗有老鼠藥的飯,抽搐的死在了自己麵前。


    那一年夏天,舒玉瑾跟著現任丈夫離開了,家裏隻剩下一個瘦小的宋淩予,一個年邁的奶奶,還有一個賭博酗酒的宋意生。


    雖然那個男人給他還清了所有債務,但是他仍然戒不了賭,繼續賭,輸了之後就跑回來罵人打人。


    那一天他喝的格外的多,一回家就上樓去找宋淩予,當時宋淩予坐在房間裏寫作業,劇烈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宋淩予心很慌,雖然已經反鎖了,但是宋意生一腳就把房門給踹開了。


    下一秒一個巴掌就重重的甩在了宋淩予小小的臉上,他耳膜被差點被打穿,耳鳴了好久,接著宋意生趁他沒反應過來,又一腳就踹在了他肚子上,把他從椅子踹到了地上,幹嘔不止。


    “操*你媽的還寫作業,你媽他媽的都跟人跑了你還寫!”宋意生把他從地上拎起來,又使勁打了他幾巴掌,嘴角都出血了。


    “你媽就是個婊*子!”宋意生啐了他一口,“你有哪點像老子了?你是不是也是個野*種?!”


    他使勁掐著宋淩予脆弱的咽喉,看著白皙的小臉被憋的通紅,看著他在自己手裏無力的掙紮,居然從內心深處產生了某種快感。


    要不是宋奶奶趕緊過來拉開他,宋淩予的脖子都會被他掐斷。


    宋淩予被嚇得不輕,等宋意生罵罵咧咧的走了以後,他像是癡了一樣坐在地上,沒有掉一滴眼淚。


    那天晚上宋奶奶在廚房做飯,宋意生格外的勤快,居然幫忙打起了下手,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一樣,讓宋奶奶去叫宋淩予下來吃飯,自己接著做。


    等宋淩予下樓以後,他又跟沒事人一樣,居然意外的給宋淩予道了歉,然後把裝好的醬油拌飯放在了宋淩予麵前,很興奮的讓他趕緊吃。


    宋奶奶沒意識到什麽不對勁,她以為自己的兒子終於想通了,知道對小予好了。


    可這個時候,一直拴在旁邊的肉包突然狂吠不止,吵的他們都不能專心吃飯。


    宋奶奶走過去幫忙把肉包的繩子給解開了,下一秒肉包就衝了過來,去舔宋淩予的手,他們都不知道肉包這是鬧哪一出。


    宋淩予剛準備去夾菜吃飯,肉包就擠到他中間,去吃了他碗裏的醬油拌飯,宋奶奶一見被肉包吃過了,就讓宋淩予去換一碗,把手裏的給肉包吃。


    一開始他們都以為是肉包太餓了,可沒過一會兒,肉包就躺在地上開始抽搐,嘴巴裏也冒出白沫出來。


    …………


    宋意生大笑著走下了樓,笑聲像魔鬼一樣一直徘徊在宋淩予的腦中,他快步走過去檢查煤球的貓糧和身體,確定了沒有問題才勉強放下心。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把煤球抱到了自己的房間,這是煤球第一次被允許跟主人睡在一起,它十分興奮,鑽到了宋淩予的被窩裏。


    宋淩予不喜歡被子上都是貓毛,他也不喜歡跟什麽小動物睡一起,但是今天晚上他格外依賴煤球。


    他失眠了,他一直在聽樓下的動靜,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害怕聽到上樓的腳步聲。


    每次那陣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來,他就挨一頓毒打。


    一整晚都沒有睡著,隻有聽到煤球在旁邊睡覺發出呼嚕嚕的聲音,宋淩予的心才平靜些。


    他很早就起來了,外麵天還沒亮,他把房間重要的東西都裝在一個大箱子裏,連帶著煤球一起放進了小破屋裏麵。


    夏知凡之前已經找人把那扇破舊的窗戶給裝好了,所以不用擔心煤球會不會跑出去。


    宋淩予把這些東西先放過去,準備回家繼續搬東西的時候,發現宋意生居然已經起來了。


    可能是在監獄裏每天都是這個點起來,所以他看到宋淩予從外麵回來的時候還被嚇了一跳。


    “你是鬼嗎,媽的天還沒亮你去哪了?”


    宋淩予說了聲與你無關,準備去拿奶奶的遺照和骨灰,被宋意生攔住了。


    他冷笑一聲:“這是要搬出去住嗎?你搬哪去啊?”


    宋淩予沒理他。


    “你別忘了,這是老子的家,這也是老子的媽,你想拿走?”宋意生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肩膀,“還有,你再怎麽有本事也是老子操出來的,就算你不想認,老子也是你爹,你走到哪裏都改變不了。”


    “想搬出去?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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