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在魔鬼城待了一天,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就準備出發去淨海了。


    淨海是他們旅行的最後一站,也被譽為大西洋的最後一滴眼淚,距離魔鬼城四百多公裏,他們是下午出發的,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雲層遮蓋了烈陽,看上去可能會下雨。


    顧筱雅前一天晚上還說在淨海晚上可能看到星空銀河,夏知凡都期待一晚上了,上次在祁雲山上是深秋,看不到浩瀚星海。本來以為去淨海可以看到,結果今天多雲。


    一開始他們還互相安慰說,萬一下午到的時候天就晴了呢,萬一刮場大風把雲吹跑了呢,結果離目的地越近,雲層越厚…………甚至開始下起了雨。


    “沒事的小朋友們,打起精神來!”顧筱雅依舊充當氣氛組,她拍了拍手,“距離大西洋最後一滴眼淚還有五分鍾,請你們振作起來,打開車窗,不管雨水會不會濺進來,好好感受一下自由的氣息吧!!”


    她那一嗓子給後麵懨懨的幾個人都給喊精神了,高思銘和林清還真就把窗戶打開了,小雨順著風濺了進來,他們聞到了草地和泥土的芬芳。


    “啊啊啊啊———”高思銘朝窗外喊著,“好爽!!!”


    劉欣妍坐在旁邊笑個不停,等到高思銘把頭探回來的時候,臉上全都是雨水。


    抵達目的地時,顧筱雅率先跑下了車,她甚至都不帶雨傘,連忙叫他們幾個都趕緊下來。


    “你們快看!那一塊雲層在下雨,旁邊居然就是藍天!”


    劉欣妍被她嚇一跳,在車上喊她:“筱雅姐你打傘啊,都給淋濕了!”


    喬歆把安全帶解開,朝他們解釋:“沒事,她就喜歡這樣,你們想試試嗎?”


    她說完之後也打開了車門下了車,走到了顧筱雅身邊,其實雨不算很大,隻是纏綿的細雨,湖盡頭的遠山霧蒙蒙的,幾朵烏雲很低很低,雲層仿佛被針刺破了,雨侵泄而下。


    夏知凡挺激動的,他抓著宋淩予的手,眼睛都在放光:“我們也去淋雨吧!”


    “好。”


    話音剛落,夏知凡就拉著他下了車,顧筱雅已經奔跑到荒原的野草裏,離他們很遠了。


    “你們都下車了?!”顧筱雅揮手朝他們喊著,“快追上我,追上我今晚請你們吃大餐!”


    這話一說出來,高思銘和林清跟打了雞血一樣,其實誰請吃大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氛圍到了,不肆意的奔跑都對不起這張揚的青春。


    夏知凡跑步不怎麽快,他們很快就被林清超了過去,眼看著有人超過自己了,他大驚失色:“宋淩予,快!”


    宋淩予鬆開了夏知凡拉著他的手,反手去牽住他,兩個人就這樣迎著細雨和狂風奔跑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


    雨水打在他們臉上,一點也不覺得冷,夏知凡越跑越興奮,內心好像有什麽東西徹底瓦解了。從小到大他都一直生活在溫室裏,和任何人的關係都是平淡如水,保持著溫和的性子。這是第一次,他跟著一群誌同道合的朋友,像瘋了一樣淋著雨,張開手奔跑著,似乎這是第一次迎接來了自己遲來的叛逆期。


    遠山霧蒙蒙,一汪清澈的湖水在細雨綿綿下泛起一圈圈漣漪,可他們發現,在遠處的天空居然出了晴,日光穿過薄雲,與這邊的細雨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們十指相扣,夏知凡指著放晴的那邊天,大笑著:“快看!放晴了!”


    放晴了,真的放晴了。


    顧筱雅拿起相機拍著他們,讓他們看鏡頭,哢嚓一聲,這一刻自由永遠都被存放在了那一幀畫麵裏。


    瘋狂的代價是狼狽,他們一群人頭發和外套都濕透了,幾個人狼狽的對視,又默契的捧腹大笑,嘲笑對方落魄的模樣。


    “你看,我們真的有這麽幸運,雨下不了多久了,今晚一定可以看到星空的。”


    雨還沒停,傍晚的淨海夕陽西下,天邊的那一抹絢爛給湖麵染上了一層昏黃,被微風和這一處的細雨揉碎成一片片波浪漣漪。


    他們此刻從內心深處深刻的體會到了,當美景達到極致的時候,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隻剩下國粹。


    “臥槽,我真的死而無憾了……”林清出神的望著遠處的夕陽,下意識的說。


    “好像真的走到了世界的盡頭了。”夏知凡看向身旁的人,“如果是在拍電視劇,我們現在這樣應該可以算大結局了吧?”


    宋淩予被他的腦洞逗笑了,他們十指相扣的手握的緊緊的,“對,可以當做大結局了。”


    顧筱雅拿著相機跑到他們麵前,像個八卦的記者:“哇,大結局的話,兩位主角是不是要親一下嘴呢?”


    夏知凡瞬間麵紅耳赤,他連忙別過臉去:“筱雅姐,你別開玩笑了。”


    “沒有開玩笑呀,親一個嘛,不要不好意思,我給你們留個紀念!”


    “不要。”


    “親一個嘛~親一個嘛!”顧筱雅仍然不依不饒,“前天晚上喝醉酒的那個膽大鬼去哪了?這裏怎麽隻有膽小鬼?”


    被她一直追著喊著,夏知凡徹底丟盔卸甲了,他確實想跟自己男朋友拍很多照片,特別是在這樣的情景下。


    不過要當著朋友的麵做這樣親密的舉動,他還是會有些放不開,更別說宋淩予了,那些人都是跟他認識很久很久的,他一定不可能同意……


    宋淩予看向他,眼神裏有試探,似乎是感覺到了夏知凡的猶豫,下一秒夏知凡的下巴就被他虎口給捏住,兩人就這樣閉上了眼睛,在幾個人麵前接了一個有雨水的吻。


    夏知凡耳根紅透了,在周圍人的起哄下,他心裏又蕩漾又緊張,兩人分開之後還隔著雨水纏綿的對視著,好像真的有全劇終的氛圍感了。


    顧筱雅摟著喬歆,歡喜寫滿好看的臉頰:“好幸福啊,我們大家。”


    在這樣絕美的情景下,三對情侶都牽著彼此的手,隻有林清一個單身狗,被顧筱雅賦予了神聖的任務,當起了攝影師。


    林清:“早知道來之前我也雇一個女朋友了,景色這麽美,我卻隻能當個攝影師。”


    “攝影師很厲害的好吧,不要小瞧了攝影師。”


    他們濕透著衣服覺得有些冷了,瘋也瘋過了,照片視頻也拍了,幾個人哆哆嗦嗦的往回走。這邊有個露營地,也提供浴室吹風機,他們簡單的洗個澡收拾了一下。


    已經沒有在下雨了,他們叫巴哈爾和艾帕爾幫忙租了帳篷,自己找個點去紮營,沒有選擇在這個露營地裏麵。


    剛好他們幾個年紀小的都已經在秋遊的時候進修過了,所以這次很快就把帳篷給搭起來了。


    他們待的這一塊草地還是濕潤的,遍野都是虞美人和小雛菊,男生搭帳篷的時候,女孩子就在一邊編花環。


    天黑下去的時候,巴哈爾和艾帕爾就把他們準備好的酒水零食都拿過來了,因為過了零點就是夏知凡十七歲生日,所以他們還偷偷準備了蛋糕放在了巴哈爾他們車上。


    浩瀚星空就在他們布置野餐的時候悄然出來,夏知凡忙好之後,一抬頭就望見了那無垠星空。


    巴哈爾說,等到了淩晨一兩點的時候,星空會更加明亮,或許還會看見銀河。


    他們這一片遠離了露營地,幾乎沒有什麽光汙染,幾個人在夜色裏好像真的融入了這一片自然,遼闊的星海就在他們頭頂,身在無窮的宇宙之中,似乎自身的一些煩悶都隻是滄海一粟,顯得無足輕重了。


    “生日快樂!”


    等到時間一過零點,幾個人就不約而同的對夏知凡說出了生日祝福,巴哈爾從車上拿出了蛋糕,雖然奶油有一些塌陷,不過沒有絲毫影響。


    夏知凡覺得很驚訝,他都不記得什麽時候跟朋友說過自己的生日,沒想到大家居然都知道,還給他準備了蛋糕。


    “謝謝大家,你們居然都知道。”夏知凡笑著說,“還偷偷準備了蛋糕,謝謝。”


    “那不是必須的嘛,來來來,戴生日帽。”高思銘已經把蛋糕給拆開了,生日禮帽也被他拿在手裏準備給夏知凡戴上。


    顧筱雅一把攔著他:“哎不要戴生日帽了,戴我們剛剛編的花環,可好看了!”


    說完她就從身後把準備好的花環拿出來,確實做的很好看,不過……


    夏知凡張了張嘴:“……筱雅姐,花環好像不太適合男生戴吧?”


    顧筱雅才不理他:“男生怎麽就不適合了,男生也能穿裙子呢,戴花環相當於祝福你平安幸福,趕緊的!”


    她把花環遞給了宋淩予:“讓你男朋友親自給你戴上吧。”


    夏知凡沒再拒絕,看著宋淩予接過花環,然後小心的拿在手裏,最後虔誠的戴在了自己的頭上,還真的像一種古老的祝福儀式。


    夏知凡小心的問:“奇怪嗎?”


    宋淩予輕笑著搖頭:“不奇怪,很好看。”


    “你還不相信你筱雅姐姐的審美嗎?”顧筱雅無奈的歎了口氣,“哎呀,我就說了一定很好看,你看看,跟個小公子一樣。”


    夏知凡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們剛剛一直在編花環,就是做給我的嗎?”


    “對呀,給我們今天的小壽星。”


    顧筱雅稍微退後了一些,然後手指向上麵的星空:“還有滿天的星星銀河,也送給我們的小壽星,夏知凡同學!”


    “謝謝大家,我會一直記在心裏的。”夏知凡笑著說,“以前生日都是家人帶我去跟他的好友和工作上的朋友在酒店裏過,這是我第一次跟好朋友們過生日,很開心。”


    顧筱雅啊了聲:“你家人怎麽和我以前一樣,我年輕的時候家裏人也這樣,無聊死了,後麵高中輟學之後我就過得瀟瀟灑灑自由自在!”


    她跟夏知凡碰了碰杯:“希望小知凡早日自由,真正意義上的自由。”


    會的,夏知凡在心裏說,等到讀了大學,他就能像筱雅姐和喬歆姐一樣,可以和喜歡的人一直在一起,去過自由又幸福的生活了。


    想到這裏,他就側著頭去看宋淩予,宋淩予也一直在看著他,唇角微揚,晚風拂過他額間的碎發,耀眼的不像話。


    “想到什麽了?”宋淩予問。


    “生日願望。”


    夏知凡笑著說完後,開始閉上眼睛許願,朋友們給自己唱著生日歌,沒過一會兒他就睜開了眼睛,吹滅了蠟燭。


    “謝謝大家,我也十七歲啦!”


    十七歲,離成年隻有一年的時間,離他高考還有一年的時間,他一定要跟宋淩予考同一所大學,即使沒在一所學校也沒事,一定要在同一個城市。他們要租一個房子,養著煤球,或者還可以養一條狗,沒有課就回家一起看電影,吃零食,放假了一起旅遊,就像現在一樣。


    因為有宋淩予在身邊,有朋友在身邊,他對未來充滿了期待,期待著自己可以遠走高飛的那天,遠離父親的桎梏的那天,期待著自己可以和喜歡的人創造一個家的那天。


    因為要保護好大自然,所以他們都是安安靜靜的吃著生日蛋糕,沒有拿蛋糕撲臉,產生的垃圾也都放在了一個大袋子裏。


    幾個人微醺過後,一起躺在柔軟的草甸上,看著廣闊無垠的夜空,銀河也在愈深的夜裏顯露出來,他們身處在萬千星光裏,像是一場夢一般,幸福的不真實。


    宋淩予拿出了他準備了很久的禮物,用精美的盒子包裝著,夏知凡小心的拆開後,發現是一本厚實複古的書。


    當他把捆在書上的細繩解開後,翻開第一頁,眼睛濕潤了。


    那是一頁滿滿的,字跡清秀的手寫書。


    是宋淩予給自己的一本書。


    一共有365頁。


    每一頁都有一半是宋淩予寫的內容,一半就是打印上去的照片或者親手畫的小插畫。


    夏知凡也不知道他怎麽會有這麽多照片。


    也不知道平時話都很少的人,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去寫滿了這一本書。


    書裏很多風景照,也有很多是從夏知凡朋友圈保存下來的照片。


    “從今天開始,你每天都隻能看一頁的內容。”宋淩予對他說。


    夏知凡不解,他恨不得今晚就把這本珍貴的書給看完,把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烙印在心裏。


    他又聽見宋淩予說:“這樣,等你看完了第365頁的時候,我又陪你到了下一個生日。”


    “我們就這樣,一天一天,永遠有下一個生日了。”


    夏知凡又想哭了,不知道是因為喝了酒還是因為別的。


    他不在乎在身邊聊著天的幾個人,翻身去抱著宋淩予,臉埋在了他的胸口,聽見了劇烈的心跳聲。


    “謝謝。”夏知凡輕聲說,“我愛你。”


    宋淩予撫上他濕潤的臉頰,替他擦拭眼淚:“我也愛你。”


    星空下藏匿了少年一生的夙願,那一刻他們在彼此的眼裏,都看見了有著自己的未來。


    幸福很近了吧,好像就在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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