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先生居所的地下室,阿裏和史百川被分開關在對門兩間舊式的牢房裏。牢房很小,寬一點五米,長不超過三米,一張一米五左右長的老式木板床貼著石牆陳放著,床上整齊地堆著一條看起來濕乎乎的藏藍色的被子,被子上壓著一個同樣看著濕乎乎的藏藍色的枕頭。旁邊的角落裏有一個水泥砌的便池。


    空氣濕度較高。目之可及這裏的一切看似隻有兩種原料——大小形狀和色彩不同的圓石,以及石灰岩漿。牢房裏三麵是用石灰岩漿塗抹得嚴嚴實實的灰白色的石牆,朝向走廊的一麵則是兩根手指粗也塗抹了石灰的金屬欄杆。地麵、四麵的牆,以及牢房外麵狹窄的走廊則是卵石鋪就的,貼近牢房的位置有一條凹陷的小溝,溝裏流淌著四麵滲透而下淺薄的流水。


    四邊與地麵上的房子根部交接的地方開著七八個扁扁的透光小窗。雖然有光線從外麵投射進來,但顯然並不能使這裏更明亮,反而使人覺得一切都是昏暗的、濕漉漉的。


    鴨舌帽的手下把他們丟進牢房,鎖上門之後就沉默地離開了,沿著走廊爬上十米開外的圓石台階,回到地麵上從外麵鎖上了房門。


    地下室瞬間安靜了下來。屋外那條小溪潺潺的流水聲從窄窗上傳進來,嘩啦啦地響著。


    瘦削的史百川試了一下居然從兩根欄杆之間伸出頭去左右看了看,發現這裏一共兩排共十間牢房,他和阿裏都在門口往裏第四間。


    他接著從挨著左右兩邊石牆的欄杆探出頭去往兩邊隔壁的牢房裏瞧了一眼。左邊的那間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右邊那間的床上一堆黑色的被子,下麵似乎躺著一個人。這床被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便對那兒嘿了兩聲,被子紋絲不動,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這更使他好奇,便對對麵的阿裏低聲說道:阿裏,快看這邊!


    阿裏此時很沮喪。他在牢房裏轉了幾圈,對這裏簡陋的條件怨聲載道。聽到史百川的召喚,他走到欄杆邊,想把頭探出去。但他的頭比史百川要大一些,探出失敗。


    他懊惱地抓著欄杆使勁往兩邊拉,但怎麽都拉不開,隻好無奈地對史百川做了個鬼臉,說道:幹嘛?


    史百川對右邊那個牢房努了努嘴,說道:看到沒?


    阿裏仔細地查看,似乎發現了新大陸,驚喜地說道:被子裏好像有人!


    史百川覺得阿裏沒有get到自己的點,隻好耐心地說道: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什麽辦法知道被子裏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當然!阿裏自信滿滿地答道。他試著對那間牢房說了幾句熱情洋溢的話,但被子一動不動。他蹲下來,從地麵撿起一塊碎石瞄準那張床丟了過去。碎石啪地一聲落到那張床邊的鵝卵石地麵上,接著彈起落到旁邊的石牆上,然後落到地上。那張床仍然紋絲不動。


    他隻好對史百川說道:好像沒人。


    史百川無奈地對他做了個鬼臉:我早就試過了。


    他懶得理他,回到床邊雙手枕著後腦勺靠著被子躺下,陷入了沉思。


    顯然,這裏是山穀裏這些人關押臨時犯人的場所。如果他沒猜錯,附近還有一個大一點兒的監獄,用於關押那些被審判過的罪大惡極的犯人——至少在他的家鄉百靈穀就是這麽做的。


    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阿裏可不能一直被關在這兒——他們還有更大的使命。


    想到這兒,他沮喪不已。被那些躲藏在叢林間的叛軍士兵發現之後,他們就銷毀了植入他耳後的個人終端,害得他連給管理中心發射求救信號的機會都沒有。


    當然,沮喪歸沮喪,他可不想在這個潮濕的地方等死。不管怎樣,他們還是要想個辦法逃離這兒。


    這麽想著,忽然聽到阿裏在身後低聲呼喚自己。


    史百川支起身,回過頭去看著他,見阿裏不斷地向自己招手。他下了床,走到欄杆邊,見阿裏的右手食指指著自己左側的牢房,低聲說道:你看到了嗎?


    他側臉看去,那間牢房因為頂上沒有窗,光線比別處要昏暗很多。他將頭探出欄杆,伸長脖子往那邊看去,隻看到昏暗中有一團朦朧的淺灰色影子。影子很大,如同一團凝聚在一起的雲團。這吸引了他的好奇心。


    他彎腰撿起一塊指頭大的石子往那個影子丟去。石子準確命中,啪地一聲落到了地上。那個影子仿佛凝固了,仍然一動不動。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史百川又撿起幾個石子往那邊丟去。


    過了會兒,那個影子忽然動了起來。它在黑暗中轉過身來,緩緩地來到欄杆前,在濃密的毛發之下忽然閃現一雙銅鈴般大小、炯炯有神、分外奪目的眼睛,往這邊看來。


    史百川悚然一驚。他來不及向阿裏示警,本能地縮回頭去,像狂風一樣蹦跳著跳到木板床上,把頭鑽進床頭的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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