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繼續前行,與沿途越來越多的車輛匯合,形成一條長長的車隊。如此行進了一個多小時,車隊離開主幹道拐進一條坑坑窪窪的鄉間小路顛簸著繼續蜿蜒前行。


    雜草叢生的小路上都是長年累月載重車輛行經留下的深車轍印。大貨車就像在巨浪中前行的貨輪,在高低不平的路麵上吭哧吭哧地起起落落。


    劇烈的顛簸將車底下的兩個孩子震醒了。他們伸手抓住旁邊的鋼架好支撐著身體不至於在顛簸中滑落到地上。飛濺的泥水不時落到他們身上臉上,弄得他們身上到處都是汙漬狼狽不堪。


    好在貨車繼續往前行駛了一段路程就進入了一片堆滿碎石灰岩、相對平坦的路麵。此時雨也變小了。貨車緩慢地往前開了幾分鍾,開進一片黑暗裏。車頭忽然照射出粗大的燈光,將四周照射得燈火通明。


    看樣子貨車似乎開進了一座隱藏在群山中的山洞——可能是一座廢棄的石灰礦洞。因為地麵上隨處都是幹燥的石灰岩碎石,幹燥的空氣中充滿了濃鬱的石灰粉塵味兒。傾斜向下延伸的路麵上鋪著一條舊式的軌道,顯然有些年頭沒有使用了。車輪從上麵滾過,不時彈起尖銳的碎石劈劈啪啪地彈射到車底、四周。


    阿裏和史百川抱住頭趴住以免被碎石擊傷臉。


    礦洞很深,因為貨車在裏麵繼續蜿蜒曲折地往下開了至少二十分鍾才緩慢停了下來。


    透過車底反射的光和四壁的回音,可以判斷這裏似乎是一個開闊的空間。四周的貨車上陸續有人跳下車子。窩在集裝箱裏顛簸了一路,叛軍士兵們都憋壞了。下到地麵上之後,他們就你一言我一語絮絮叨叨地喧嘩不止,空闊的山洞裏頓時熱鬧起來。


    貨車停好之後,叛軍士兵們推開門,紛紛跳下車,或卸下傷員和死去的戰友,或在頭頭的指揮下在車邊列隊開始報數。


    阿裏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在趴著的地方抬起身,伸出雙手握住史百川身前的鋼架,將嘴巴湊到他耳邊,悄聲說道:我猜這是他們的大本營!


    這裏的一切使史百川覺得很新鮮。他也把嘴巴湊到阿裏耳邊,悄聲問道:我們怎麽辦?


    阿裏想了想,說道:先在這裏等一等,等人群散去了再下去看看。


    這個提議正中史百川下懷。他在微弱的車燈光中微微點了點頭,縮回頭。


    此時外麵的叛軍們已經清點完畢。一個聽著像是更大的頭頭站在不遠處,扯著公鴨般的嗓子大聲讓士兵們安靜,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就宣布解散,讓各小隊回到各自的營區休息,飽餐一頓。


    隨後,礦洞裏再度喧嘩起來。解散後的叛軍士兵們三五成群地離開了,嘰嘰呱呱地寒暄著往四周散去。


    等士兵們散去之後,貨車司機們重新啟動車子,開向各自的目的地。


    阿裏和史百川斂生屏息,等貨車熄火,慵懶的司機捶著背咒罵著離開了之後,才悄悄地滑到地上。


    他們一前一後趴在地上,透過車庫裏微弱的光線將四周查看了一遍,然後將頭湊到一處低聲商量起來。


    這裏是礦洞裏的一個凹處,恰好可以停下一輛車。洞壁上亮著一盞昏暗的白熾燈,隱約照亮了四周。凹處處於礦洞裏的一個拐彎處,一邊通向洞口,另一半通向深處。四周靜悄悄的不見人影也未聞人聲,但礦洞的兩邊都隱隱約約有人說話的聲音。


    阿裏左右瞧了瞧,問道:往哪邊?


    史百川沒說話。


    他回過頭去,見史百川正仰天躺在地上,在個人終端彈射在空氣中的屏幕上指指點點。他瞧了一眼屏幕,發現沒有網絡信號,便湊過去低聲說道:這裏離地麵至少四五公裏,沒有信號!


    史百川轉過臉去瞧了他一眼:你有辦法嗎?我覺得最好通知一下大家我們在這裏。


    阿裏苦惱地說道:除非我們離開這裏,回到地麵上。


    他想起自己的個人終端被摘除毀掉的那一幕,不由得懊惱不已。


    史百川關掉屏幕,車底下頓時陷入昏暗之中。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毫不猶豫地指向深處:我們不如繼續往下走,去看看這些人到底在幹什麽?


    阿裏愣住了,反問道:你確定?如果被抓住了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逃離這裏了!


    史百川對他的膽怯嗤之以鼻,說道:我覺得原路返回反而更容易被抓住。說不定下麵也有通向地麵的通道——


    轉念一想,他忽然有了主意,便繼續說道:我們既然來到這裏,就應該查清楚這裏的人在做什麽,為什麽要襲擊我們邊境的軍隊。這是一個查清楚一切的機會!


    可是,阿裏猶豫了起來。說實話,自從經曆了那個意外的襲擊之後,他對自己的能力不是很有信心。


    史百川耐心地試圖說服他:我看這些叛軍裏也有和我們差不多大的小孩。我們可以把自己裝扮成跟他們一樣的人,混到他們中間。總會有辦法的。等掌握了這裏的情報我們就溜回地麵,等我的終端有了信號再向利昂將軍報告。他們肯定會來救我們的!


    阿裏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便同意了他的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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