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中靜悄悄地,金麟神君蜷縮成一團沉沉睡去。


    黎噎一步一步地靠近桌子上的小木盒子。


    鬼使神差那般,他翻開了木盒的蓋子,露出裏麵那對晶瑩剔透的雙魚天玉來。


    魚鱗刻紋上泛著幽幽藍光,仿佛在召喚著黎噎前來。


    黎噎的眼前展開一幅情景,那複製人代替他被醉山月夫夫抓去修補仙界,而他則快快樂樂地留在人界,開食肆,與狸花貓相伴,看著黎小寶與小婉兒長大成人,替黎大娘養老送終。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在這投告無門死象環生的如今,或者這是唯一的生路?


    想來澤先生也應當同意的,難道他不想和我長相廝守嗎?


    手已經高高舉起,緩緩地靠近雙魚天玉,就差之毫厘。


    忽然之間,黎噎腦海裏又浮現出澤天帝君的模樣,以及他那張臉皮底下的臉!


    如遭雷劈般,黎噎猛然收回手去!


    他連忙退後幾步,遠離那散發著誘惑的雙魚天玉。


    不不不,這天上可不會掉餡餅!


    黎噎啊黎噎,先前因貪圖修道,經不住醉山月的誘惑,而引三珠木入體,才導致後麵諸多禍事,如今還沒有脫險,就已經記不住教訓了嗎!!!


    他不自禁咬著下唇,手緊緊地攥緊了。


    事出反常即為妖,事出反常即為妖,事出反常即為妖!


    重要的事情說三次!


    黎噎深深地吸了口氣,在這孤立無援的境地裏,他終於開動了生鏽的腦袋。


    先不論澤天帝君到底要如何處置黎噎,他進入黎噎的夢境並未動作,不是為了恐嚇,也許是為了警示。


    夢中人可以隨意捏造身形,而澤天帝君麵皮底下出現了黎噎的臉,如今又出現了雙魚天玉這種能複製生靈的逆天法寶,這兩者之間,未嚐沒有關聯。


    澤天帝君畢竟是神仙,能掐會算,他是不是算出了什麽,借由夢境,既想說服黎噎賣命,又提醒黎噎不要輕舉妄動。


    在他們的計劃未實施之前,最重要的就是要保住黎噎的小命,不然他們這麽多年的努力可就付諸東流。


    黎噎恍然大悟,心中暗暗慶幸,腦子越加清醒。


    這東西這樣明晃晃地擺在桌子上,擺明就是衝著自己來的!


    可是,這是拍賣行的貨品,是金麟神君貼身帶在身上的,怎麽會…………


    金麟神君!


    是她!


    黎噎有些驚慌地想著,眼神卻壓根地都不敢投向金麟神君的方向,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不想驚動金麟神君,默默地爬回榻上。


    就在他警惕著想躺下時,抱成團的金麟神君忽然伸展開來。


    她就像是匍匐在石穴中的蟒蛇那般,柔軟而堅韌,她伸著懶腰,發出一陣舒服的叫聲。


    “這覺可睡得真香啊。”金麟神君站起身來,轉頭就看見呆坐在榻上的黎噎。


    “喲,黎老板啊,大晚上的,你醒啦!”


    “梵鴻他爹來啦,仙音門那幾個糟老頭子特批他出去。”


    “他不放心你,我這是留下照顧你呢。”


    “你這一副害怕的樣子,是想怎樣?”金麟神君咧開嘴笑著。


    …………………………


    半夜,小四靈鎮萬籟俱寂,唯有酒樓依舊是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剛開張之時,樓中還有美貌舞姬隨著靡靡樂聲舞至半夜。


    可後來遭到鎮民投訴擾民而暫停,如今酒樓的外部門窗都貼上了許多隔音符咒,保證任何噪音都發不出去。


    可是樓內的人聽得見。


    梵鴻左耳是骰子滾動的聲音,右耳是觥籌交錯的調笑聲,被幾名嚴肅的仙音門弟子帶進一個房間。


    白發白須,長相與梵鴻有三分相似的蘊霞山掌門,此時正麵帶嚴肅地站在房中。


    但滑稽的是,一隻皮毛光滑的狸花貓正站在掌門的肩頭。


    ……………


    梵鴻真的很不想跟眼前這個“爹”行禮。


    一人一貓對視了一眼,老掌門咳嗽一聲,對著兩名仙音門弟子說道:“貧道想與這逆子談上一談,或許能勸他迷途知返,可否讓我們獨處?”


    兩名仙音門弟子對視一眼,一人出去請示長老,片刻就回來,對著老掌門點頭。


    關上房門,這對“父子”對視著,默默無言。


    梵鴻挪開目光,瞥了一眼隱藏在房梁上的窺鏡,口中問道:“你來作甚?”


    “有你這麽對爹爹說話的嗎?”老掌門語氣嚴厲,可眼珠子卻在亂轉,明顯是有些心虛。“黎玉郎人品敗壞,以前在山上就劣跡斑斑,如今更是與魔欲宮勾結………”


    梵鴻打斷他的話,衣袖一揮,藏在袖子中的手默默捏著法訣,口中卻質問連連:“他為何要勾結,他如何勾結?其中種種可有證據?”


    “玉郎雖有小錯,卻從無大過,他是何等人,我自然清楚。”


    “若要這樣論,當初是你執意要趕他下山,才導致了今日的禍事,那徴音真人的因果也要算在你的頭上!”


    老掌門吹胡子瞪眼,伸出手指著梵鴻:“逆子!逆子!”但他另外一隻手也畫出了一個法訣。


    兩個法訣相互呼應,拉開了一個混淆陣法。


    這樣通過窺鏡,就隻能看到這對父子一直在吵架。


    安全以後,“老掌門”擦了擦腦門的汗:“少掌門,小戲你可沒少看,罵得我都覺得是真的了。”


    老人慢慢變成了青年,居然是一襲藍衣的唐安儼。


    穀荒澤也從貓身換做人形。


    “你怎麽來了?想到對應之策了嗎?”梵鴻皺著眉頭:“可否說服徴音真人出來解釋一二,解除這期間的誤會。”


    穀荒澤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沒有誤會,黎噎就是勾搭魔欲宮,也勾搭照尊。”


    梵鴻被噎了一下,“可仙音門滅門之禍與他無關。”


    “沒用的。仙門弟子想殺人泄憤,找什麽理由都不管用。”穀荒澤冷笑一聲,“我沒有耐心,從來不向沒長耳朵之人講道理。”


    “如果沒長耳朵,我就讓他們先長耳朵。再把他們的耳朵割掉。”


    梵鴻滿臉戒備,手握住劍柄:“你不要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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