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訓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雖然我對主編的興趣也很大,但我的學習壓力太大,所以還是不加入了。”


    杜佑安雖然有些失望,但他也沒強求。


    畢竟他已經安排好了接手人員,張訓若是能加入是最高的,若是不願意,倒也沒什麽損失。


    他略帶遺憾道:“既然訓之你分身乏力,我便也不強求了,不過還是希望你能積極投稿,這是咱們留英學生內部的報刊,上麵會經常刊登一些國內的消息,你要是有興趣,也可以訂閱一份。”


    能看到國內的消息?


    張訓頓時有了興趣,他笑著說道:“既然是咱們自己的報刊,我自然要支持的,隻是不知道這報刊靠什麽維持,若是有困難,我也可以資助一二。”


    張訓馬上就會實現財富自由,這個時候他也不吝嗇提供一下金錢援助。


    杜佑安則搖頭婉拒道;“公費留學生的資金十分充裕,因此我特意設置了一筆款項,由公費生捐助一部分,剩下的再由報社自給自足,現在已經基本維持了收支平衡。”


    “畢竟我們的編輯與投稿者是沒有報酬的,大家都是義工。”


    張訓因為是自費留學的,所以對於政府給留英學生的金錢援助到底有多少並不清楚。


    但其實考上公費留學生生活是十分滋潤的。


    一般標準是服裝費20英鎊,交通費80英鎊,每月學雜費及生活補貼24英鎊,這也是為什麽劉代周還能帶著自己的夫人一同來上學,這些錢就是養一家人也是綽綽有餘的。


    最關鍵的是,他們的補貼是按時發放的。


    全世界隻有張訓他們那幫赴法勤工儉學生們才那麽慘,不僅被扣補貼,甚至還要為了學習機會不斷集會抗議,最後也是狼狽收場。


    不過還好張訓不清楚,不然他怕是沒法這麽自然的跟兩人交談了。


    雖然拒絕了加入留英學生報,但三人依舊相談甚歡,張訓甚至還將兩人留下一塊吃了晚餐,而杜佑安和劉代周在看到張訓櫥櫃裏那滿滿當當的華國食材的時候更是驚喜的睜大了眼。


    畢竟在英國要想吃上一口家鄉飯可真的是太難了。


    最後是杜佑安掌勺,熱情的給兩人炒了幾個菜,雖然有鹹有淡,但總體還是不錯的,最起碼劉代周吃的都有些不顧臉麵了。


    他妻子倒是有個好手藝,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倫敦能找到的華國食材與調料太少了,就算有也是價格昂貴,劉代周的妻子實在是不舍得,畢竟她平時也是要上課的,這些錢留下來可以買許多書籍資料了。


    用完餐,張訓直接將杜佑安留了下來。


    天色已晚,杜佑安是不可能回去倫敦了,而他也不太好去打擾劉代周夫妻兩個。


    就在他打算去住旅館之時被張訓以還沒聊夠給留了下來。


    張訓也是住過旅館的人,隻是那些旅館不管怎麽樣肯定都比不上家裏舒服,而且隔音也差,還不安全。


    這種情況下張訓自然不可能讓自己新認識的好友出去住。


    他這裏又不是沒有地方,書房也是有一張小床的,睡一個成年人是綽綽有餘的。


    張訓給杜佑安拿了一些新的被褥鋪到床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這雖然有些簡陋,但比起旅館還是強上許多的。”


    杜佑安歎道:“哪裏是強上許多,你這屋子,可比我租的那間好上太多了。”


    留學生的資金是很充裕,但英國的房子有電燈的少之又少,有電燈這一項甚至可以當成租房的噱頭去攬客,並且很容易就被租出去。


    杜佑安並沒有那樣的好運,他租的房間雖然環境還可以,但屋裏隻能點蠟燭或者煤氣燈,肯定是比不上張訓這裏電燈明亮的。


    畢竟重新鋪設線路是個大工程,除了張訓這個例外其他留學生大部分都是負擔不起的。


    張訓笑了笑說道:“你喜歡就好,現在睡覺還太早,我這裏有些紅酒,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慣,咱們來上兩杯怎麽樣?”


    “這自然是喝的慣的。”


    杜佑安笑道:“就算是不習慣,在英國這幾年也都習慣了。看來我今天是有口福了。”


    “什麽口福不口福的 ,你若想喝好酒,我這裏可沒有,但是普通的還是管夠的。”


    張訓說完便去樓下廚房的櫥櫃裏取出來了一瓶紅酒。


    自從那次暖房宴會過後,張訓便意識到自己應該存些酒用來待客,因此特意買了幾瓶質量不錯的紅酒放在了櫥櫃裏。


    這次倒是正好用上了。


    紅色液體在醒酒器裏轉了一圈,隨後倒入兩個玻璃高腳杯中,張訓將其中一杯遞給了杜佑安,笑著說道:“這酒雖然不是什麽極品,但味道也是不錯的,你嚐嚐。”


    杜佑安微微晃了晃酒杯,用鼻子輕嗅了幾下,讚歎道:“香氣很不錯,想來味道定是不差的。”


    隨後兩人笑著碰了碰杯,淺啜一口後全都忍不住皺了下眉頭,雙方對視一眼,均放下酒杯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看來我還是喝不慣這勞什子的紅酒啊。”


    杜佑安露出一抹苦笑來:“就是可惜馴之你的酒了。”


    張訓則一臉不在意的說道:“要不是我這裏隻有紅酒,我也不會想著用這招待你。隻是我沒想到,你來英國三年了,竟還沒喝習慣。”


    “我這種來了不到一年的倒是情有可原,你這種老資曆應該是參加過不少宴會了,怎麽還是沒習慣?”


    張訓是知道的,在留學生群體中,派對文化是很盛行的,尤其英國人也愛舉辦宴會,杜佑安要是跟本地學生關係很好,對於紅酒的味道應該是十分適應的。


    最起碼不會下意識的皺眉。


    杜佑安也知道張訓的疑惑,無奈道:“也許是因為我的舌頭是個華國舌頭吧,三年多了,我對這裏的飲食始終不能適應,不過好在明年我就可以畢業回國了,到那時也就不用受罪了。”


    “回國?”


    “佑安沒想過留在英國嗎?”


    杜佑安不假思索的回道:“沒想過,畢了業就會回去的。”


    張訓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要知道國外的環境比國內好的不是一丁半點,哪怕這些公費生當初留學的時候想的多麽美好,但在這樣安逸的環境下生活久了,許多人都會打消回國的念頭。


    就算是回國也會挑一個國內平穩的時候回去。


    很明顯,在這個軍閥戰爭還沒完全結束的時候,回國不是一個明智之選。


    “我以為你會舍不得。”


    杜佑安聞言輕笑出聲;“確實,這裏的生活很美好,但我當初為什麽出國留學,我還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劍橋小鎮的天空是可以看得見星星的,這比起倫敦來說好多了。


    倫敦的天空永遠都有著厚厚的黑雲,等到第二天,所有的建築都是灰蒙蒙的,用鏟子在地上一鏟就是厚厚的一層灰。


    而劍橋小鎮的天空,很像他在華國看到過的,也許他的家人現在就跟他看著同一片天。


    這種情況下,杜佑安覺得自己似乎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訓之,我當初到了倫敦後糾結了很久。”


    他露出一抹淺笑,回憶著。


    “其實我一開始是不打算學人類學的,這個學科是幹什麽的我都不清楚,我隻想學經濟類的課程,然後回國搭建出來華國自己的經濟體係。”


    “但是就在我準備選擇的那一刻,也許是命運指引著我,我看到了我的老師馬林諾夫斯基的論文。”


    “就在我看完的那一刻,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使命。”


    杜佑安的眼睛此時亮的驚人,他的臉頰染上了兩團紅暈,整個人都變得亢奮起來。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見過這樣一個學科,人類會在不同環境中創造出不同的社會、政治、經濟製度和宗教體係,而人類學者則通過比較研究,找出這些文化製度之間的異同,從而探求人類存在的本質。”


    “其實探求人類存在的本質並不是我的目標,我想要找的是一個真正適合華國的體係。”


    “訓之,你看現在的華國,軍閥格局,民生困苦。我們從歐洲學到的製度並不能幫助我們的國家更加強大,反而變得更加混亂了。”


    “這些都是正確的嗎?我在國內時就不讚同現在民國施行的製度,這並不符合華國的國情,可以說這些都是錯誤的。”


    “而事實證明我的想法沒錯,現在國內的內戰還沒結束,這就表明咱們的政府架構從根本上就出了問題。”


    “正所謂學我者生,像我者死。我們不能一味照抄歐洲的製度,那是歐洲人的,那不是華國的。”


    “我們要尋找屬於華國自己人的路!”


    張訓可以看得出來,杜佑安此時的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憧憬,即使他不確定前路如何,但他已經確定了自己要在這條路一直走下去。


    這就是我的先輩啊!他們從沒忘記自己的使命,不論處在多麽紙醉金迷的環境中,他們依然記得自己的同胞還生活在困頓之中。


    張訓的眼眶有些發紅,他按捺住胸腔的鼓動,笑著說道:“佑安,你知道嗎?如果我的朋友在這,你們一定會成為知己的,你們都是擁有偉大理想的人,也都是有堅定目標的人。”


    “你們,是一類人!”


    杜佑安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似乎對自己剛剛的失態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畢竟他自認為是一個十分沉穩可靠的人,沒想到剛才情緒這麽激動。


    但聽到張訓口中的好友也起了好奇之心。


    “好友?不知是什麽樣的人,經會被訓之你認為與我是同一類。”


    張訓笑著說道:“也許你也聽過他的大名,就是漢口鄧佑君。”


    “竟然是他!”


    杜佑安露出一副又驚又喜的模樣,忍不住說道:“我確實聽過他的名字,這人在國內就是一名先進學生,去了法蘭西後也是一直奮鬥,當初他組織的‘拒款大會’、‘爭取學生求生求學權’這些我們都有聽說過,那個時候我們留英學生報也進行聲援了,還組織了捐款活動,那真是一位奇人,沒想到訓之你也認識。”


    似是想到些什麽,杜佑安恍然大悟道:“是了,你是從法蘭西來的,自然也參加過這些的。”


    張訓也回憶起了那時的日子,確實十分跌宕起伏。


    “勤工儉學生們過得都很苦,我是幸運的,僥幸寫了兩本書,掙了些稿費,但其他同學的生活就十分艱難了。”


    “我有位朋友,那個時候一個月參加了二十七場追悼會,都是凍餓疾病而死,十分慘烈。”


    還有王天木,那個在他眼下逝去的生命,這是他一輩子的罪。


    張訓的情緒有些低迷,他將杯中的紅酒全部飲盡,那往日不適應的味道在他心中的苦澀下似乎也算不得什麽了。


    杜佑安對法蘭西勤工儉學生們的遭遇也有所耳聞,畢竟英國離著法蘭西並不遠,許多消息都能及時傳來,自然也猜到了張訓是在為什麽傷心。


    他無言的拍了拍張訓的肩膀,知道這種情緒隻能靠他自己排解。


    好在張訓已經對這種情緒習慣了,每每想起也隻是更加堅定他要走的路罷了,所以很快便收拾好心情一臉歉意道:“佑安,對不住,我失態了。”


    “這不是失態。”


    杜佑安搖了搖頭,又給張訓的杯裏添了些酒,一臉認真道:“訓之,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我杜佑安此生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來劍橋找你。”


    “人生難得一知己,當浮一大白,來!”


    張訓知道對方是在寬慰自己,心中一暖,舉起酒杯與對方相碰,一切盡在不言中。


    也許是酒精緩和了人的情緒,杜佑安主動跟張訓講起了他在學習中遇到的一些趣事。


    張訓自然也是毫不吝嗇的將自己的日常生活分享了出來,兩人一邊打趣對方的經曆,一邊又對對方的窘境發出陣陣嘲笑。


    不知說了多久,杜佑安突然出聲問道:“說來也怪,訓之,我看報紙的時候你的名字是用拉丁文拚寫的,想當於是華語的口譯,你怎麽沒想過給自己起一個英文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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