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雲渠剛起身便聽到了燕國六皇子在天牢遇襲的事。


    “不過遇襲隻是燕國六皇子一麵之詞,天牢的人並未瞧見刺客一根頭發絲兒,隻以為是防備略鬆懈,叫條毒蛇混進去罷了。”司棋道。


    “天牢那種地方陰暗潮濕,本就多蛇蟲鼠蟻,緣何怪得到莫須有的刺客身上?”穆庭嗤笑一聲。


    雲渠對此不做評價,隻是對他道:“燕國那邊還沒個章程出來,今日你進宮去瞧瞧。”


    燕國六皇子遇蛇襲,燕國的人隻怕是坐不住的。


    “不如我們同去?”穆庭道,“皇祖母整日裏惦記著,正好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


    “也好。”


    兩人用過早膳後就進了宮,穆庭往前朝去,雲渠則進了後宮。


    皇後整日無事,多是在太後這邊,見雲渠來,起了興致要她與二公主鬥琴,雲渠欣然應允,因為皇後的原因,她如今與二公主來往多了些,關係也好了幾分。


    二公主先行,隨後才是雲渠,一曲終了,穆庭拍著手從外進來,他身前還站著正元帝,雲渠忙起身行禮。


    “不必多禮。”正元帝含笑叫起,“先前便聽皇後說你擅琴,朕卻一直無緣得聽,今日倒是陰差陽錯如願。”


    “皇伯父今日可有耳福。”穆庭讚同點頭。


    正元帝偏頭看著他,眼中忽地湧起一陣促狹:“瑾瑜覺得這一曲如何?”


    “如聽仙樂耳暫明。”


    “沒了?”


    “仙樂間蘊含的深意,豈非人言可三言道盡?”穆庭麵不改色地狂吹。


    幸好雲渠臉皮夠厚,才沒當場紅了臉。


    正元帝更是朗聲大笑,一度有種停不下來的架勢。


    而太後則忍俊不禁,掩唇輕笑,雖不知他們在笑什麽,但殿內氣氛卻為之一鬆。


    雲渠與二公主並未分出勝負,皇後也沒做主的意思,到底不過怡情罷了,但她與太後卻賞了不少東西給她們二人。


    最後雲渠彈的那張琴也被太後特許一並帶走了。


    回到府裏後,穆庭主動說道:“燕國帶萬兩黃金與寶馬良駒而來,換取燕國六皇子,皇伯父已經應下。”


    雲渠差點笑出聲:“堂堂一國皇子,就值這麽點東西?”


    萬兩黃金的確不少了,但對於一個國家——尤其是國力不弱的國家來說,便顯得頗為摳搜了,尤其國與國之間的往來並不能單以金錢來衡量。


    正元帝的把柄隻怕不小呢。


    “朝中便無人反對麽?”


    “此事隻內閣幾位與重臣知道,他們俱都反對,但皇伯父一意孤行,誰勸也不聽。”穆庭唇角勾起一抹諷笑。


    正元帝先斬後奏,先應了燕國的請求,再才同朝臣商議,即便後者反對又如何?一國之君千金一諾,難不成還能叫他在敵國麵前失信丟人不成?


    “此事瞞不住,想來不過幾日就要公之於眾了。”


    雲渠猜得沒錯,燕國目的達成也無意久留,便帶了六皇子準備離開,而在後者被提出天牢時,關於交換的條件才被宣揚開來,隨即迅速席卷京城。


    即便是政治敏感度低的百姓都對此極為不滿,覺得便宜燕國了,但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操縱,民間倒沒有因此鬧起來,隻局限於私下義憤填膺。


    而正元帝也沒真的太過分,倒是爭取來了兩國互通商貿來往,算是為商戶們過了明路,也叫此事麵上好看了些。


    燕國使團離京之際,穆庭婚假也到期了,被委以護送使團離京的重任。


    臨出發前夜,雲渠對他再三囑咐:“燕國的報應在後頭,你千萬別衝動,當今委任你護送使團,未必沒有想叫你監守自盜、攻擊使團的念頭,你……多少收著些,別被真拿了把柄。”


    可以說是非常語重心長了,她生怕穆庭一個忍不住洪荒之力,再團滅一回使團。


    雖然燕國有罪,但不至於現在就用穆庭來懲罰他們。


    穆庭似笑非笑:“燕國都一個嘴臉,我實在難以忍受。”


    見雲渠不說話,他主動提議:“不如你為我彈奏一曲,好用輕緩動聽的琴音壓抑我暴戾的本性?”


    “……少看點話本子吧。”雲渠目光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到底叫司棋拿了琴來,坐在月下彈了一曲。


    琴音悠揚,韻律簡潔而節奏輕巧,院中的丫鬟嬤嬤們仿佛也被帶入佳境,神色怔然,唯獨穆庭眼神清醒,置於膝上的手指卻輕輕點著,仿佛身臨其境,不能自拔。


    一曲罷,雲渠抬頭看他,正看到這一幕,眼眸微動。


    她自認琴音可引人共情,方才也無意間揮了些能叫人意識恍惚的藥粉,而穆庭卻毫無波動,如此堅定的意誌力,若為對手,當真是一個大麻煩。


    方才本為試探的一個舉動,現在卻叫她警惕更深了。


    “世子聽來如何?”


    “琴音輕柔,如撫於人心上,極佳。”


    雲渠點了點頭,連評價都如此敷衍。


    穆庭見她不說話,沉吟一瞬,補充道:“聽你一曲,我心緒的確平緩了許多,至烈之情便要以至柔之音撫慰,複雜的韻律更引得人沉浸其中,難以醒來,我陶醉其中,竟有不能自已之態。”


    聽到後半句,雲渠微微一愣。


    至柔之音?韻律複雜?


    她彈的是《梅花三弄》,主打一個韻律簡潔,柔中帶剛。


    她頓了頓,不動聲色地道:“隻是方才在第二小段時彈錯了兩個音,平白叫這一曲失了味道。”


    穆庭不假思索地道:“你技巧嫻熟,琴音順暢而動聽,足以掩蓋些微瑕疵,當得絕佳之作!”


    原來是音癡啊。


    雲渠眉梢微挑,眼中漸漸浮上笑意:“古傳曲有誤,周郎顧,換在你我之間,你倒肯給我十足包容與讚美。”


    “周郎與樂姬毫無瓜葛,而你我為夫妻,我眼中的你十足完美,怎可與周郎眼中平平無奇的樂姬相提並論?”


    “你說的是。”雲渠聲音越發溫柔了幾分,“下回你若想聽,我再彈給你聽。”


    看你強行融入也挺有趣的。


    可算知道太後和正元帝那看好戲的表情是為什麽了。


    穆庭則眼睛一亮:“那便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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