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畦歡喜無限,鄭二哥卻覺得腳步沉重,聽了妹夫的話淡淡一笑,容畦已經拍他一下:“怕什麽,往裏麵走吧!”


    鄭三叔已經牽著根哥兒迎出來,嫣然下了轎,剛要喊人,根哥兒已經飛快地撲過來:“娘,我好想你,以後,不許出這麽遠的門了。”


    嫣然捏捏兒子的鼻子:“都這麽大人了,還這樣說,難道以後你長大了,讀書考試了,也要讓娘跟著你?”


    根哥兒用手摸下頭,開始冥思苦想起來,容畦已經走過來抱起兒子:“隻想你娘,想我嗎?”


    根哥兒搖頭:“不想,爹爹經常不在家!”


    小調皮!嫣然拍下兒子的腦門:“和誰學的,爹,我們進去吧!”鄭三叔雖聽到女兒的呼喚,卻沒有動,隻是看著鄭二哥,數年不見,兒子好像經曆過很多風霜,眉間眼梢,早已不見絲毫稚氣。


    鄭三叔瞧著兒子無限感慨,京裏傳來的信和容畦他們遣人送的信上,都說明鄭二哥也拿出一萬銀子獻產。這些足以證明兒子一直惦記著他們,可是鄭三叔還是不願意,當初說過的話,怎能收回?


    “爹!”嫣然又喊了一聲,見鄭三叔和鄭二哥父子四目相視卻不說話,嫣然不由笑了:“爹,您不認得二哥了?二哥你也是,許多年不見爹,忘了怎麽和爹說話了?”


    “不孝兒見過爹爹!”鄭二哥聽到妹妹的話,這才撩袍跪下。


    這一聲叫的鄭三叔肝腸寸斷,但想起當日說過的話,硬了心腸對兒子道:“我和你說過的話,你可還記得?”


    “兒子記得,可是兒子還記得,爹不肯認兒子,但兒子怎能不認爹?”這一句說的鄭三叔的淚也掉了,他急忙用袖子擦一擦眼中淚才道:“那你現在要認我們,就是……”


    “兒子也不能做負心人!”這句話說的嫣然在那皺起眉頭,自己二哥就不能說句和緩的?可是這兩邊性格都有相似,一倔起來,是誰都不肯讓步。


    “那今日你也不用進去了!”鄭三叔果真丟下這麽一句,就轉身往裏麵走。


    鄭二哥見狀不妙,急忙站起身追上鄭三叔:“爹爹,您先聽我說!”


    “該說的我早已說過,不用再多說。”鄭三叔在那搖頭,見鄭二哥要跟著自己進來,鄭三叔就喊一聲:“把他給我趕出去”,雖有人應聲,但不敢真的趕。


    鄭三叔的眉頭皺的更緊,順手就去拉大門後麵放著的掃把。掃把還沒打在鄭二哥身上,就傳來鄭三嬸的哭聲:“兒子還沒進門,你就要把他趕走?”


    鄭二哥剛跪下時候,嫣然見狀不妙,就讓人趕緊往裏麵去稟告鄭三嬸。鄭三嬸本來和馨姐兒一塊在那等,聽到這消息,急忙往外跑。


    馨姐兒本就是個坐不住的,外祖母往外跑她當然也就跟著。


    見了娘,馨姐兒張開雙手就撲上前:“娘,我已經開始學針線了。外祖母還說,我學的好呢!”


    嫣然把女兒抱住:“馨姐兒乖,想娘沒有?”


    馨姐兒乖乖點頭,鄭三嬸已經把掃把緊緊拽在手裏,不讓鄭三叔打兒子,鄭三叔扯不出掃把,氣的胡子都往上翹:“這個家,誰說了算?”


    “當然是我說了算,我肚子裏掉出來的孩子!”鄭三嬸說完就順勢把掃把搶過來,放在身後不讓鄭三叔去碰,隻是瞧著兒子:“你總算舍得回來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娘,兒子不孝!”既然自己爹娘不一致,鄭二哥自然立即跪在鄭三嬸麵前。這一句娘叫的鄭三嬸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把掃把扔在地上就雙手去扶兒子:“起來吧,我的兒,我現在也想開了,你娶誰都可以,隻要……”


    “你到底在說什麽?”鄭三叔聽了老伴這句話,立即在旁邊吹胡子瞪眼。


    鄭三嬸擦一下眼裏的淚才回頭對老伴道:“我說的難道錯了?兒子是我們自家人,媳婦是外頭的人,我又不指望他娶個媳婦回來孝敬我,自然是他娶誰都可以!”


    鄭三嬸的話理直氣壯,鄭三叔恨的又要去拿掃把,鄭三嬸把兒子的手拉起:“走,進屋說話去,別理你爹。他啊,越老越倔。人叫他幾聲鄭老爺,他就真分不清自己姓什麽?”


    “我姓鄭,怎分不清,你這老婆子,別在這說胡話!”鄭三叔氣呼呼地跟在他們後麵,聽到鄭三嬸這話就開口反對。


    馨姐兒已經笑嘻嘻地問嫣然:“娘,這就是我二舅舅?”


    嫣然點頭,馨姐兒的眼就眨了眨:“那二舅舅怎麽不帶我那兩個表弟表妹來?我聽爹爹說,表妹生的可漂亮了!”


    “惜熙的確很美。愛麗絲說,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像天使的女孩子!”聽到女兒被提起,鄭二哥插了一句嘴,馨姐兒伸手就去扯鄭二哥的衣襟:“二舅舅,真的嗎?比我還漂亮?”


    容畦噗嗤笑出聲:“你這丫頭,和誰學的,難道不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句話?”


    外甥女如此可愛,鄭二哥也很喜歡,順手從腰上解下一塊玉佩給外甥女:“來的慌張,沒備見麵禮,拿著玩吧。”


    這塊玉是上好的羊脂玉,上麵雕了一支梅花,馨姐兒先抬頭去瞧嫣然,見嫣然點頭,這才接了玉佩,給鄭二哥行禮:“謝謝二舅舅!”


    真乖!鄭二哥讚了一句才對鄭三嬸道:“娘,您的孫女,比她還乖。”


    我的孫女嗎?鄭三嬸念叨一句,鄭三叔的臉更陰沉,鄭三嬸也不理他,到的廳上歸座,重又見過禮,嫣然把那兩個小孩子都讓人帶下去,這才開口道:“爹娘,在京城時候,除了獻產,我們還做了另一件事。”


    鄭三叔原本以為,女兒讓孩子們下去是要好好說話,誰知來了這麽一句,眉不由一皺:“做了什麽事?”


    這件事原本商量好了,就是由嫣然來說,但鄭二哥性子爽快,已經開口道:“我們已經曉得爹娘前年去給祖父賀壽,在鄭家受辱的事。因此,我們教訓了梁哥兒,並和祖父說,等祖父過世,就當鄭家沒有了這枝!”


    哐啷一聲,是鄭三叔把杯子扔到地上,接著鄭三叔就衝到兒子跟前:“你滾,你給我滾。你可曉得你說的是什麽嗎?”


    鄭二哥已經重又跪下:“兒子當然曉得。可是爹爹,您是兒子的爹爹,您受辱比兒子受辱更讓兒子痛心。更何況,那是爹您的孫兒。”


    若非今日鄭二哥他們說起,鄭三嬸都以為自己把這件事給忘了,可一被提起,鄭三嬸才曉得,忘不了。忘不掉,那是,自己親兒子生的孩子啊。用十分陌生的神色看著自己,甚至惡毒地說,你們是侯府的下人,不配做鄭家人,若有一日我當家,就要把你們給趕出去。


    每一想起,鄭三嬸就覺得心上血淋淋的,像有人在用小刀緩緩地,慢慢地一刀刀地割著自己的心口。


    聽到丈夫的咆哮,鄭三嬸抬頭:“你罵他們做什麽,難道他們做錯了?都是我的兒子,可是他們是怎麽對待的,你沒有眼睛去看嗎?”


    “老大,已經過繼出去了,三十年了,三十年了!”鄭三叔這一句說出,眼裏的淚也忍不住流下。


    “所以,就是我們這房活該?我的兒子要被過繼出去,我的兒子要進侯府伺候,我的兒子要考個童子試都要被人去告狀。臨了,得來的是什麽?是他們的羞辱,是我的親孫子不能叫我一聲祖母,是他們在那笑話,說我們家是侯府的下人,是合該被鄭家趕出去的。你,你都忘了嗎?”


    鄭三嬸護在鄭二哥跟前,瞧著丈夫說出壓在心上許多年的話。


    “我當然沒忘,可我們現在不是過的好好的?”


    “過的好好的?”鄭三嬸冷笑:“你可知道這是怎麽換來的?我的嫣然,十一歲就進了府,原本夫人挑中她,是去做屋裏人的,就算被老夫人攔下,哪又如何?還不是做了幾年丫鬟,被人罵,做丫鬟的也好意思擺出主母架子?我的文才,七歲就進了府,小心翼翼地伺候,不敢多走一步,那又如何,主人說不肯放就不肯放?我曉得,你是孝子,你要孝順爹娘。可是你難道忘了,你是公婆最小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憑什麽你樣樣都為他們考慮,他們可以肆意辱罵?”


    鄭三叔的唇在那抖,接著鄭三叔就道:“我曉得,我都曉得,可是……”


    “可是什麽?我告訴你,但凡他們有一個把你放在心上,真把你當弟弟看,你以為,梁哥兒會那樣罵出來?”


    鄭三嬸的話讓鄭三叔再說不出一個字來,鄭三嬸的眼淚流的更凶:“你把他們當家人看,當兄長看,可他們呢,到底把你當什麽?”


    “爹娘,先坐下再說吧。”嫣然上前去扶鄭三嬸,鄭三嬸推開女兒,口裏如含了黃連一樣苦:“公公偏心我不能說什麽,可是大哥二哥,難道我就說不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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