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近來波譎雲詭,諸多隱秘之事暗流湧動,可這一切,遠在揚州的趙軒自是全然不知。此刻的他,隻著一襲樣式普通卻用料上乘的錦袍,身姿挺拔,氣宇不凡,周身散發著一股不容小覷的沉穩氣場。身旁跟著林全、趙廣二人,三人就靜靜佇立在揚州巡鹽禦史府的門口。


    這巡鹽禦史府朱門緊閉,透著一股威嚴的靜謐,門上牌匾的燙金大字在日光下閃爍,仿佛無聲訴說著往昔的權勢。而與之相隔一段距離的揚州城外,四千特戰隊仿若隱匿於暗處的獵豹,蓄勢待發,由沉穩幹練的趙鳴率領著,全員靜默無聲,隱沒在山林荒野間,隻等一聲令下。


    “林全,”趙軒抬眸,目光落在身旁之人身上,輕聲開口說道,“你現下即刻去找林忠,我們便在這附近的茶樓等你。”說話間,他已抬腳朝著街邊一家茶香嫋嫋的茶樓走去,舉手投足盡顯從容。


    “是,少爺。”林全領命,抱拳行了一禮,腳下步伐加快,迅速沒入往來的人群,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待林全離去,趙廣眉頭緊鎖,滿臉憂色湊近趙軒,低聲說道:“少爺,咱們此番沒在金陵現身,依照那些江南官員的精明與眼線,想必這會兒已經猜到咱們是在暗察了。他們平日裏勾連甚密、官官相護,在這江南地界織就了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勢力盤根錯節,如同鐵板一塊。眼下知曉咱們動靜,會不會……暗中謀劃,給咱們使絆子啊?”


    趙軒端起桌上的茶盞,輕抿一口熱茶,茶香在舌尖散開,他神色未變,鎮定自若道:“他們狗急跳牆才好呢,不逼一逼,哪能讓他們露出馬腳?咱們此番前來,為的就是揪出稅銀失蹤的線索,可這江南官場抱團太緊,水潑不進,若不讓他們自亂陣腳、漏點破綻出來,咱們簡直是大海撈針,根本無從下手。”說罷,他又緩緩飲了一口茶,似是想起什麽,微微勾唇,接著道:“再則,我那嶽父可不是一般人,早早便差人給我送了密信,特意叮囑讓我暗中奔赴揚州,想必心中已有幾分線索,咱們隻管按計行事便是。”


    茶霧升騰,模糊了趙軒的眉眼,卻掩不住眸底那一抹篤定的光亮。


    很快,林全便腳步匆匆地返了回來,他身旁,林家的管家林忠亦是神色焦急,一路腳步匆匆相隨。林忠身形瘦削,卻透著股幹練勁兒,歲月在他臉上刻下痕跡,此時眉眼間滿是焦急與期待,仿若盼到救星一般。待瞧見坐在茶樓雅座的趙軒,林忠原本緊鎖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眼眸也跟著亮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激動道:“軒少爺,您可算來了!”


    趙軒聞聲起身,微微抬手,示意林忠不必多禮,臉上掛著溫和笑意,和聲問道:“林管家不必多禮,姨夫近來可好?”原來,趙嫣與賈敏向來姐妹相稱,林黛玉平日裏喚趙嫣作姨母,這般算來,趙軒自是稱林如海為姨父。


    林忠先是恭敬地欠了欠身,才緩緩開口:“老爺安好,隻是前些時日稅銀被劫,那可是老爺心頭一塊巨石呐。打那之後,老爺便一直憂心忡忡,夜裏翻來覆去難以安睡,精神頭大不如前。如今可算把您盼來了,有您相助,老爺的心也就能安定下來了。”言語間,林忠抬眼細細打量著趙軒,目光裏滿是讚許與信賴,在他眼中,這可是自家的姑爺,年紀輕輕就已聲名在外、年少有為,此次定能幫林家解了燃眉之急。


    “想來稅銀被劫一事,你跟隨在姨父身邊,應該知道姨父有何線索,說來聽聽。”趙軒說道。


    “想來稅銀被劫一事,你跟隨在姨父身邊,應該知道姨父有何線索,說來聽聽。”趙軒說道。


    林忠聞言,趕忙湊近幾步,微微弓著身子,目光警惕地掃了掃四周,確定無人偷聽後,才壓低聲音說道:“軒少爺,不瞞您說,自打稅銀出了事,老爺便差我多留幾個心眼。我琢磨著,平日裏跟鹽稅掛鉤、在揚州城手眼通天的,非甑家莫屬;再有就是那臨安侯張廣,仗著祖上功勳,在這江南之地肆意插手諸多營生,行事向來高調,不能不防。”


    趙軒微微頷首,神色凝重,示意林忠接著講。林忠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這數月來,我一直暗中派了得力的小廝盯著甑家。以往他家商船往來,走的都是固定航道,載貨卸貨都有定規,可打從稅銀被劫後,那些商船跟中了邪似的,航線七扭八歪,專挑偏僻水路走,還常常趁著夜色偷偷裝卸貨,行事極為反常。碼頭上的管事,往日見人三分笑,如今卻整日緊繃著臉,稍有風吹草動就神色慌張。”


    “還有那臨安侯張廣,”林忠說到此處,眉頭擰成個“川”字,“以往他在揚州城裏花天酒地,隔三差五宴請賓客,宴會上高談闊論,生怕旁人不知他的威風。可現今呢,大門緊閉,謝絕訪客,連日常出門遛鳥閑逛的消遣都免了。侯府的下人們進出采買,也都畏畏縮縮的,話都不敢多說半句,全然沒了往日的張狂做派。而且,近日來,張廣長宿在軍營之中,那揚州大營更是戒備森嚴,同戰時一般。”


    趙軒手指輕叩桌麵,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如此反常,定有貓膩。林管家,盯緊了,一絲一毫動靜都別放過。這二人,一個富甲一方,一個權勢滔天,若真和稅銀被劫一事有關,背後牽扯的怕不止是幾條商路、幾樁生意,說不得是攪亂江南官場、商界的大暗局。”


    “少爺放心,我那幾個手下都是機靈的,盯梢時絕不會露馬腳。”林忠拍著胸脯保證道。


    趙軒略一沉思,起身踱步:“光盯著還不夠,趙廣你抽調人手,同林忠一起,我要知道甑家貨船究竟運了什麽東西,運往了何處。”趙廣連連點頭,心下對趙軒的果決更為欽佩,隻等即刻回去依計行事。


    “林管家,我想見見姨父,你安排一下吧。”趙軒安排完趙廣,對林忠說道。


    林忠連忙應下,微微躬身,臉上滿是恭謹:“少爺放心,小的這就回去安排,定挑個隱秘妥當的時機,保準不讓旁人知曉。老爺這些日子也念叨著您呢,見您來了,一準兒欣慰。”說罷,林忠抬眼,目光裏透著股幹練勁兒,又細細補充道:“巡鹽禦史府守衛森嚴,少爺您身份貴重,雖說眼下暗處行事,可安全上絕不能含糊,等下隨我從府後角門入,避開眾人耳目。”


    趙軒微微點頭,以示知曉。林忠不敢耽擱,先行一步匆匆回府打點。一路上,他腦子飛速轉著,思量著如何清退周邊值守的家丁,把趙軒引入書房又不惹人起疑。到了府中,林忠有條不紊地指揮起來,支開了角門值守的幾個小廝,悄聲叮囑幾句,又佯裝若無其事地巡查了一番周邊。


    待諸事安排妥當,林忠折返茶樓,弓著身對趙軒輕聲道:“少爺,都準備好了,請隨我來。”趙軒帶著趙廣穩步跟上,三人沿著幽靜小巷行至禦史府後角門。入府後,一路避開主道,穿過幾重幽靜庭院,最終在書房門口停下。林忠輕叩門扉,低聲通稟:“老爺,軒少爺來了。”


    林如海此刻正坐在書房的雕花梨木桌前,眉頭緊鎖,手中緊攥著今日禦史府下兵卒呈上來的探查消息。那紙張被他揉得微微發皺,他滿心期許能從中覓得稅銀被劫的關鍵線索,可目光掃過之處,皆是些不痛不癢、毫無價值的瑣碎見聞,通篇廢話連篇。惱火如潮水,在他胸腔內洶湧翻湧,臉色也愈發陰沉。


    恰在這時,林忠的通稟聲仿若一陣清風,吹散了些許他心頭的鬱氣。原本緊蹙的眉頭瞬間鬆開,眼中的惱意也消散得一幹二淨,臉上陰霾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止不住泛起的笑容,眉眼間滿是真切的欣喜與期待。他幾步上前,親手打開書房那扇厚重的門,一眼便瞧見了靜靜站在門外、身姿挺拔的趙軒。


    “軒哥兒,快進來。”林如海一邊說著,一邊熱情地側身相讓,那語調裏是藏不住的親昵與器重,仿佛趙軒的到來,讓這壓抑許久、愁雲密布的書房瞬間有了光亮,也讓他在稅銀迷案的困局裏,尋到了久違的安心。


    趙軒快步走進書房,林如海反手掩上房門,屋內茶香嫋嫋,卻掩不住凝重氣氛。待趙軒落了座,林如海才緩緩開口,神情嚴肅:“軒哥兒,你來了就好,這稅銀被劫,可把我愁壞了!我多方探查,線索是斷了又續、續了又斷。剛林忠跟你提過甑家吧?他們家,疑點重重。”


    林如海踱步到桌旁,鋪開一張泛黃水路圖,手指重重戳向普陀山方位:“我手下留意多日了,甑家那些商船,往日跑的是南北鹽貨、絲綢瓷器的大宗買賣,航線都熟絡得很。可打稅銀一出事,怪了!大都改了去向,一艘艘跟約好了似的,直奔普陀山。”


    趙軒目光緊鎖地圖,神色冷峻:“普陀山?佛門淨地,平日裏香客往來、供奉不少,商船頻繁停靠,著實反常。姨父,可知船上所載何物?”


    林如海眉間褶皺更深,搖頭歎道:“問題就出在這兒!我派人佯裝香客湊近查看,可那些箱子封得嚴實,船員看守森嚴,稍有風吹草動就警覺非常。隻隱約瞧見,卸貨時箱子分量不輕,絕不是尋常供品。有一回,手下剛想細探,差點被他們的護衛當賊拿下,吃了好大苦頭才脫身。”


    趙軒沉思片刻,抬眼問道:“甑家與普陀山寺廟可有淵源?這大批貨物運去,寺廟總不能無故收納。”


    林如海坐回椅中,揉著太陽穴:“淵源倒沒查出幾分,隻聽聞甑家近些年常給普陀山捐香火錢,出手闊綽。可捐錢是明麵善事,暗地運貨,還如此詭秘,必沒安好心。我琢磨,要麽是借著供奉名頭,藏私違禁;要麽,普陀山背後有人撐腰,幫著窩藏劫來的稅銀,做中轉、銷贓的勾當。”


    趙軒微微頷首,眼底閃過一絲決然:“姨父,不管藏著什麽貓膩,既然尋到這可疑線頭,就不能放過。我帶了些人手來,讓他們喬裝潛去普陀山摸摸底,從碼頭苦力、周邊漁夫那兒套套話,總能撬出真相。”


    林如海眼中燃起希望,拍了拍趙軒肩膀:“有你這話,我安心不少。此事棘手,你行事千萬小心,那普陀山如今魚龍混雜,盯著的可不止咱們。稍有不慎,打草驚蛇,再揪線索就難了。”說罷,兩人又湊近地圖,低聲商討起後續查探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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