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府,芙蓉院,夜裏。


    拂雲在梳理事情。


    如李闡本該隨他的父母駐守滄洲,並在數月後的水戰中不幸犧牲,而這一世的李闡卻留在了東都,還進了殿前司供職。


    又如李不言,前生他在李繹的安排下,進了工部做文書的職位,今生他卻做了殿前司的副指揮使。


    李闡還說了很多與上一世不一樣的事。


    平定南漢與大齊的水戰,殲滅荊楚,擴大大齊版圖,還上書陛下興建水師,推舉李闡的父親李全擔任滄州總兵……


    這些本是楊師道將軍做的事,都莫名成了李不言主導。


    “李不言,你還是你嗎?”拂雲低聲自問。


    她不禁懷疑,李不言是不是也重生了。


    如果李不言沒有重生,那又該如何解釋這些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變化?


    不行,她得試一試李不言,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重生了。


    李不言從盥洗室裏出來,一身白色的中衣,衣襟大開,露出小麥色的肌膚和精壯的胸膛。


    他的身上裹著潮濕的水氣,緩緩往拂雲走來,從背後抱住了她。


    李不言摟著拂雲纖細的腰肢,將人抱在了懷裏,俯身把頭埋於拂雲的肩頭,貪婪地嗅著她的馨香。


    拂雲微微掙了兩下,卻被男人緊緊擁住,她索性也就不動了。


    “你方才說了什麽了,為何我不是我了,我自然還是我啊。”


    李不言開口道。


    拂雲側頭看向李不言光潔的下顎,“沒什麽,隻是覺得你的變化很大,不太像以前的你。”


    “我已是成親之人,有些變化很正常啊,你看你還像兩年前的你嗎?你當初臭罵我是登徒子時,那股潑辣勁我至今難忘。”


    被掀起舊事,拂雲用手肘輕輕戳了一下李不言的小腹,不滿瞪了他,“那還不是你非要問我姓名,家住何處,家中有何人,還說要去我家。”


    “還問我多要幾個蓮蓬,別家男子同姑娘搭訕,也不是像你這般死乞白賴。”


    拂雲臉色緋紅,“我,我不罵,你罵誰啊。”


    當初的李不言臉皮可厚了,厚到親自去閨學接李俏俏,隻為找借口與她搭訕。


    “娘子,為夫不死乞白賴纏著你,哪有機會抱得美人歸。”


    拂雲瞋他一眼。


    岔開了話題,兩人又說起了今日東宮遇刺的事。


    “太子是國之儲君,東宮守衛向來森嚴,在公主生辰這樣大日子裏,守衛隻會比平時更注意,刺客如此順利進了東宮,直接殺到九思殿,事情怕是不簡單。”


    拂雲聞言,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是有內應嗎?”


    李不言沒有說話,既沒有說有,也沒有說沒有。


    “徐天關押在刑部,陛下讓我來審問徐天,他是不是審問之後就知道了。”


    拂雲說道,“你是殿前司副指揮使,東宮遇刺,陛下讓你審問徐天是你的職責所在。”


    “徐天指認你的事,俏俏都告訴我了,徐天不清楚你的身份,卻剛好看見你射殺刺客的事,他估計是想轉移注意力,所以就汙蔑你與刺客有關,幸好你冷靜自若,徐天才栽贓不了你。”


    “至於袁姑娘,她為了躲避刺客,把你甩在身後,你又救了她,她幫你作證是她該做的,也是她必須做的。”


    如果袁巧顏不願為拂雲作證,他綁也會把袁巧顏綁過去。


    想到袁巧顏無恥自私枉顧他人性命的行為,李不言那雙深邃的鳳眸微微眯起,掠過一抹冷冽的寒意。


    “我與袁巧顏向來不對付,她居然到陛下那為我作證,一開始的確有些出乎我的意外,不過想想她隻是為了在陛下麵前博個好名聲。”


    袁巧顏沒有參與救公主,卻說她斷後拖住刺客,究根結底袁巧顏隻是為了得到好處而已。


    李不言看向拂雲,神情認真,突然道,“拂雲,你與袁姑娘是否有別的恩怨。”


    竹林裏的事他看得很清楚,一開始拂雲的袖箭是對準了袁巧顏的,沙場多年,他一眼就看出拂雲對袁巧顏的殺意。


    她恨袁巧顏,恨到要殺了袁巧顏的地步。


    拂雲微怔,她似乎沒想過李不言會問這件事。


    她當然與袁巧顏有怨,那是殺身殺子的仇恨!


    “沒有。”


    重生這事太詭異,拂雲擔心李不言不會相信,暫時打不算告訴他。


    李不言不信,“真沒有?”


    “沒有,你為何要殺袁巧顏?”


    “她做了什麽,能讓你非要殺了她不可?”


    話音一落,整個房間安靜得可怕,李不言篤定且認真嚴肅的眸光凝在拂雲身上,得不到令他信服的答案不罷休。


    對上李不言仿佛要看穿她的眼神,拂雲身子不禁微微一顫。


    李不言是猜到了什麽?


    李不言身上臉上的威壓直直逼向拂雲:“說話啊。”


    拂雲冷靜下來,“倘若,我說她殺過我,你相信嗎?”


    拂雲這話,讓李不言呆愣住了。


    “她還殺了我的孩子,你信嗎?”


    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一把推開了李不言,她很不滿意李不言這麽質問她。


    有些仇恨不管跨越了多久,不能忘必須報。


    李不言怔愣住了,詫異地望著拂雲。


    重新擁住拂雲,久久才吐出兩個字,“我信。”


    拂雲拽住李不言的衣襟,把他的中衣扯了下來,鼻涕眼淚抹在他身上,“李不言,你混了蛋。”


    ……


    次日,李不言去了刑部,徐天就關押在刑部的牢房。


    昏暗的牢房裏鋪了雜草,徐天就躺在上麵,翹著腿,嘴裏叼了根稻草。


    “徐將軍,說吧。”


    徐天裝傻充愣,“李指揮想讓本將軍交代什麽,不如你直接告訴我,我再轉述給你。”


    “嘉佑三十一年,也就是去年,你欠了賭坊一萬零五百六十四兩四錢的賭債,但你隻是東宮的一個侍衛統領,月銀大概有二十兩,除了日常開銷,你剩下的錢根本不夠還賭債。”


    “有一日,有人找上了你,幫你還了賭坊的賭坊,於是你放人進了東宮刺殺太子,順便找了一個人汙蔑他是刺客,轉移目標,免得有人盯上了你。”


    徐天說道:“李指揮使顛倒黑白信口胡說的本事真厲害,沒本事就汙蔑本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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