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歲晚冷臉從飯桌上離開後,就一直待在臥室裏。


    公寓不是很隔音,她聽到季宴禮低聲說話的聲音,像是在哄微微吃飯。


    她坐在沙發裏,打開電腦,不怎麽專心地剪輯視頻。


    十幾分鍾後,客廳裏響起動靜,季宴禮收拾了桌子。


    然後哄著微微去隔壁睡覺,雲歲晚皺了皺眉,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要微微轉去客臥。


    鼠標放在腿上,一走神,指尖誤觸,剪掉了一段不該剪的。


    她又煩躁地撤回,重新剪。


    半小時後,客臥的門打開,季宴禮的腳步聲卻越來越遠,聽著像是往公寓門去的。


    她以為他要走,卻在聽到門開了又關之後,再次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這次是衝著主臥來的。


    正想著,主臥的門被敲,伴隨著季宴禮低磁的嗓音:“歲晚,我進來了。”


    不等雲歲晚回答,他推門走進來,順手把門關上。


    雲歲晚眼皮都沒抬一下,卻聞到了一股誘人的飯香。


    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是讓人送了份飯菜過來。


    “剛才是我的疏忽,”季宴禮走過來,壓低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格外性感,帶著歉意和歎息,仿佛溫柔,他道歉道得很熟練:“抱歉。”


    雲歲晚沒什麽反應,隻是映著電腦光點的眼睫顫了一下,默不作聲。


    季宴禮走過去,把印著飯店圖標的袋子放在桌子上。


    傾身時,手一抬順勢將她麵前的電腦關上,輕柔的吻印在她眼睛上。


    沒脾氣道:“歲晚,以後不喜歡什麽,或者喜歡什麽,直接告訴我。”


    “不用將就。”


    季宴禮的情話又是手到擒來,和外人眼中淡漠冷靜的總裁相差甚遠。


    “不喜歡吃的,無論對方是誰,就算已經放進了嘴裏,也能立馬吐出來。”他強調:“不用考慮任何人。”


    雲歲晚恍惚間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初見,小學放學後的那天。


    他不知出於什麽心理,突然讓司機買了一堆書包,給她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小孩兒。


    而對當時的雲歲晚來說,書包是她最珍視的東西。


    永遠在遷就,永遠在下意識委屈自己的雲歲晚。


    就像現在這樣,被季宴禮告知,她完全可以憑喜好行事。


    出神間,季宴禮把她手裏的電腦放在旁邊,拉了一張椅子過來。


    “先把飯吃了。”他一邊拆飯盒,一邊說:“還有什麽忌口的,都告訴我。”


    雲歲晚心髒跳得另她恐慌,讓她無措。


    “季宴禮,你能出去嗎?”


    她半垂著眼皮,沒有起伏的聲音中聽不出情緒。


    季宴禮身子一僵,此時竟有幾分兒童才有的無措,過了很久……


    “好,”他啞聲答應下來,“我去看看微微。”


    門再次被關上,雲歲晚深呼吸,一手抓著胸口,一手覆在臉上。


    ……


    第二天,雲歲晚再一次去醫院時,徹底把兜裏接通的電話忽視。


    想清楚之後,再也不用顧忌季宴禮監聽的事兒,心裏也自在不少。


    在住院部樓下往上看,稀奇地竟沒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雲歲晚沒有過多停留,這次吸取上次被老爺子偷襲的教訓,她沒再阻止司機跟著。


    但畢竟是季宴禮的人,她還是讓司機在病房五米之外的地方守著。


    推門進去時,就看見夏斯年從洗手間出來,腳步略顯匆忙。


    “來挺快啊!”


    他關上洗手間的門,比之前消瘦許多的身形隱在病號服裏。


    幾天時間,夏斯年已經明顯瘦了許多。


    雲歲晚當沒有發現他的異常,也沒有看向洗手間的方向,彎腰倒了杯熱水給他。


    夏斯年喝了一口,臉上終於被熱氣蒸出一絲血色。


    今天她還沒到中午就來了,來了之後又靠著窗戶半天不說話。


    似是在思考著怎麽開口。


    夏斯年指腹劃過透明玻璃杯,暖意浸入皮肉,半晌微微收緊。


    他也在想怎麽開口。


    “歲晚……”


    “斯年哥……”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住,愣住了。


    夏斯年仰頭喝了一口溫水,在她開口之前說:“我先說。”


    雲歲晚點頭,看著他蒼白俊秀的眉眼。


    “我想清楚了,”他垂下眼睫,笑:“歲晚,我們去國外吧。”


    雲歲晚怔住,當初她勸他去國外治療,嘴皮子磨破都沒能讓他回心轉意。


    說他和她都生在南城,又在南城長大,非嚴格意義上的家也在南城,就算最後……也想落葉歸根。


    一說起這個,雲歲晚再想勸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後來,他意誌堅定,她又重新回到季家,生活越來越穩定,就沒再提起過。


    現在夏斯年改變主意,她的證件卻已經不在自己手裏。


    但能同意出國治療,希望也更大一分。


    雲歲晚不確定自己在領證之前,還有沒有拿到證件的機會,到那時又是否來得及逃走。


    就算她拿到了證件,隻要在任何地方用到身份信息,季宴禮就會馬上找到她。


    要想逃走而且不被他抓到,很難。


    無論如何得先穩住夏斯年才行,至少得讓他先出國。


    “好,斯年哥。”她聲音輕而緩,如同山澗緩緩流動的溪水,說:“我們後天就走。”


    “可以。”


    沒有問她為什麽這麽急,夏斯年又一次躲開她逆著陽光的視線。


    溫水來到胃裏反而變得冰涼,壓住那股惡心時,卻刺激的其他地方更加難受。


    他不知道自己之前擅自做的的決定對歲晚來說,是福還是禍。


    更不知道此時此刻做的決定,對她來說是不是對的。


    夏斯年能感受到自己這段時間的身體越來越不如一天。


    生命宛如指尖的流沙般握不住,隻能眼睜睜看著它流逝。


    之前在有希望的時候,他覺得前方天光大亮,癌症都能熬過去,世上也就沒有什麽難事了。


    也曾對……抱有過奢望……


    夏斯年看著地上投落著的雲歲晚纖細的影子,默默出神。


    如今看來,還是他太貪心,也高興地太早。


    現在的自己,已經配不上她。


    雲歲晚照例在醫院待了一個小時。


    下午準時下班,這些天,季宴禮天天帶著微微去公司。


    進一步熟了之後,微微也越來越黏著他。


    雲歲晚回到家時,沒有看到人,他們頭一次比平時晚了。


    她記得晚上要給季宴禮下廚。


    心情不怎麽好,下意識找茶幾桌下麵的煙時,沒找到,不知道被季宴禮收到了哪兒。


    自從發現她抽煙,季宴禮把她所有的煙換成了和他一樣的,味道不難聞,危害也沒那麽大。


    現在漸漸很難再在家裏發現煙的存在。


    雲歲晚隻能作罷,回憶那天給斯年哥做了什麽,走進廚房給自己帶上圍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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