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窈端著煮好的粥重新回到洪梅生的病房。


    推開門的瞬間,隻見洪梅生正匆忙指揮陳啟瀾幫他蓋好被子,以免被秦舒窈看到自己的殘腿。


    “洪叔,您別遮著了,我都知道了!”


    秦舒窈笑吟吟端著粥走進去,說道:“你早就被陳啟瀾出賣了,他前腳答應您保密,後腳出門就全說了!”


    被媳婦兒背刺的陳啟瀾苦笑,嚷嚷道:“媳婦兒你這不講武德啊,怎麽能出賣親夫呢?”


    “誰讓你不守信用?哼,洪叔,你快揍他!”


    原本還心事重重的洪梅生被這小兩口一唱一和的玩笑話給逗樂了。


    他作勢沉著臉,喊道:“陳啟瀾你敢出賣我?你過來,讓我踹你兩腳!”


    隻聽陳啟瀾哈哈大笑,一臉挑釁。


    “喲,您想踹我怕是不成了,您的左腿還在戰坑裏呢,不然我給您扛回來?”


    洪梅生徹底被逗笑了。


    “我隻是缺了左腿,不是兩條腿都殘了,瘸歸瘸,但踹你小子不成問題!”


    他笑罵道:“你給我等著啊,等我使用了拐杖,第一件事就是踹你!”


    “行,那我等著!”


    陳啟瀾咧嘴笑,病房裏的氣氛瞬間變得輕鬆愉快。


    “洪叔,喝粥了!”


    秦舒窈端著溫熱的粥走到病床邊,正要給洪梅生喂呢,隻見陳啟瀾搶過勺子就往洪梅生手裏塞。


    “都能踹我了,還不能自己喝粥?快點,洪叔你自己坐好喝粥!”


    坐起來怕是有點困難,這樣重的傷勢,若是擱在旁人身上,怕是這會兒還在昏迷呢!


    秦舒窈狠狠瞪了自己不著調的丈夫一眼,重新搶回了勺子。


    “有你這麽照顧病人的嗎?”


    陳啟瀾笑,坐在旁邊看著妻子小心翼翼給洪梅生喂粥。


    “當初我受傷臥床,洪叔也是這麽督促我的,很無情,很冷血。”


    “原本醫生預計我起碼得兩個月才能下床,就是在洪叔的監督下,我一個月就活蹦亂跳了,醫生直呼奇跡!”


    聽到這話,洪梅生咽下嘴裏的湯水,說道:“聽聽!聽聽這混小子的話,是趁機報複我呢!”


    “那可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陳啟瀾一臉挑釁說道,逗得洪梅生忍不住笑。


    隻喝了兩口米湯,洪梅生就吃不進去了。


    其實大家心裏都很清楚,以洪梅生現在的身體情況,全靠著軍人頑強的意誌力支撐,才能在這裏談笑風生。


    其實他很痛很虛弱。


    陳釗推門進來,看到洪梅生虛弱卻又倔強的模樣,他歎息。


    “老洪,我已經與後方醫院聯係好了,今晚就送你和其他傷員一道下山,有專機在後方機場接應,明天送你去京城治療。”


    洪梅生沒有拒絕。


    他看著向自己走來的陳釗,說道:“首長,那我的工作……”


    “你放心,自然有人暫時接替,你隻管安心養傷,我們所有人都會一直等你康複歸來!”


    言外之意就是洪梅生的職位不會被取代,更不會因為傷病而提前退休回家,甚至因為他無意間救了首長,而可能再晉升一級。


    聽到這話,洪梅生的眼神裏滿是感動。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首長,我申請提前退休!”


    在陳釗驚詫與不舍的眼神注視下,洪梅生真誠說道:“軍人生來就是上戰場打仗的,而我缺了一條腿,無法再上戰場!”


    “我知道組織照顧我,才保留我的職位與軍銜,可我不能自私,不能為了私欲給組織添麻煩拖後腿。”


    陳釗的聲音裏帶著痛。


    “老洪,你沒有給組織添麻煩,你是搞政治工作的,就算缺了一條腿,也照樣能做貢獻!”


    洪梅生搖了搖頭。


    “雖說軍人沒有貴賤之分,隻有職能不同,可這一切前提都是隨時能打仗,而我,不行了!”


    他笑笑,說道:“其實這樣也挺好,我提前退休養老,也省得肖芳總為我擔驚受怕,這些年,我虧欠她太多了!”


    洪梅生長長吐了一口氣。


    “之前我不敢退也不能退,現在負傷了,終於有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他語氣堅定。


    “首長,請您成全我!”


    一旁的陳啟瀾還想勸洪梅生再好好考慮,秦舒窈卻攔住了他。


    “如果我是肖阿姨,我一定會希望洪叔提前退休的!自己的男人把人生最美好的光陰都奉獻給部隊和國家,現在,是時候陪她了!”


    從青春年少走到暮年,他們還能有幾個十年能相守相伴呢?


    陳釗與陳啟瀾同時望向秦舒窈,眼神裏都帶著歉疚。


    是,身為軍人,他們這一生無愧國家與人民,卻唯獨對不起自己的妻子,對不起自己的家人!


    洪梅生眼含熱淚。


    片刻,陳釗終於點頭。


    “好,你提前退休的事我會安排的,老洪,你很幸運,能與妻子一同度過晚年,很好!”


    而他的沐雪,定格在最美麗的年華裏,隻剩他一人行屍走肉。


    晚上,洪梅生被轉移到山下條件更好的醫院裏。


    這次陳啟瀾親自帶兵護送傷員車隊下山,與之一起的,還有秦舒窈和餘翹楚。


    原本餘翹楚還不想走,她想等吳鐵柱回來,與他見一麵。


    可陳啟瀾卻堅持要讓她們二人離開前線。


    “隨著那場偷襲戰的爆發,我軍原計劃年後才開展的總攻計劃大概要提前了,一旦打起來,這裏不安全!”


    前線發來戰報,敵人似乎在部署新的火炮陣地,他們現在的駐紮地很可能納入了敵人的炮擊範圍之內。


    陳啟瀾不怕死,可他不能讓妻子身處危險之中。


    “下山之後,我讓高援朝護送你們離開南疆,不管是去京城還是回小鎮都可以,就是不要停留於此!”


    秦舒窈破天荒地很配合與聽話,陳啟瀾讓她走,她便乖乖巧巧跟著他,天亮時穿過危險區,抵達了後方醫院裏。


    “我已經打過招呼了,你們跟著洪叔的飛機一道飛往京城,到了京城,自然有人接應你們。”


    吉普車裏,陳啟瀾與秦舒窈一起坐在後排。


    “高援朝答應我了,他會一直保護你的安危,直至你回到小鎮,回到爺爺奶奶身邊為止!”


    陳啟瀾凝視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心裏有千言萬語無法說出口。


    他們才剛團聚,卻又因為戰爭而被迫分開。


    他知道秦舒窈千裏奔赴而來有多麽辛苦與期待,可他什麽都不能給她,連一句“一定回家”的承諾也不敢說出口。


    天知道有多少人羨慕洪梅生的好命。


    雖然他失去了一條腿,可他能回家了,回到妻子身邊。


    秦舒窈低頭不語,那雙藏在發絲間的眼神卻無比倔強堅定。


    她不會離開的,她既然能救了陳釗與洪梅生,就一定能救陳啟瀾!


    餘翹楚說了,老天爺是個心軟的神,專程派她來拯救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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