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麽?


    大廳的空氣在一瞬間凝結住了,店內的交談聲、外麵馬路的喧囂聲、甚至剛剛還在耳邊穿流的微風都在刹那間停頓。


    陳躍民開始頭暈、耳鳴。剛才的話,他似乎聽錯了,又似乎沒有聽錯。


    好幾次他都有抬手掏耳朵的衝動,但他的雙手、雙臂,乃至整個身體似乎也被定住了,連眼珠子都呆愣愣地幹睜著,一動也不能動。


    一旁被反剪著手臂的顧國梅也忘了掙紮,又或許是失去了掙紮的力氣。


    兩人不約而同地死死瞪著高紅兵,似乎想要從他的神情中找出一絲破綻。


    一直站在丈夫身後的顧國蘭已將事情原委了解清楚,她上前一步,眼神中滿是戲謔嘲諷,“別瞪了,再瞪眼珠子就要蹦出來了。”


    周圍是圍觀者細碎的嘲笑聲。


    顧國蘭放緩了聲調,“你們聽好了,這店是我們和二哥一起開的,嫂子另外開了家服裝店,做的是正經買賣。


    哼,托老祖宗的福,也是老天有眼,自從跟你們兩個攪事精斷了來往,顧家的風水是一天比一天好。


    瞧瞧,這一眨眼的功夫,我們不但開了店,還買車買房,在滬市紮了根。哦對了,哥嫂還把爸媽接過來了,雇了保姆專門伺候他們,這會兒二老都在他的大別墅裏吃香喝辣享著福呢。


    怎麽,看著我們都過上了好日子,你倆羨慕嫉妒壞了吧?”


    這話說得損,薛凝芳聽著是痛快又解氣,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又聽顧國蘭繼續道,“哦,是了,瞧你們這樣子,八成是拆遷了。做了暴發戶心裏得瑟壞了吧,是不是本來還想著要來我們麵前鬥鬥威風?


    嘖嘖,這下好了,一個沒沉住氣,反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顧國梅用力瞪著小妹,心裏又急又氣,恨不得馬上跳起來打她一巴掌。可隨即耳邊又響起了她方才說的話。


    此刻顧國梅胸口劇烈起伏,她隻覺得心發悶、手腳發虛,腦瓜子嗡嗡響,明明才一年多沒見,他們怎麽會過得這樣好?


    他們怎麽可以過得這樣好!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眼見再鬧下去不像樣,薛凝芳讓保安將兩人“請”了出去。


    顧國梅灰頭土臉地回了家,一路不言不語遊魂似的飄進了房間,連婆婆的念叨也充耳不聞。


    夫妻二人一個呆坐在床上,一個站在氣窗旁抽煙,默默了半晌。


    哪就能過得這樣好了?滬市的錢有這麽好賺?我不信,我不信~


    “他們是故意吹牛的吧?好讓我們心裏不舒坦。”顧國梅突然蹦出了這麽一句,陳躍民卻並未回應,室內又恢複了死寂。


    晚上,顧國梅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隔天早起便給老家打了電話。


    電話依舊是打到村口小賣部的,顧國梅隻有這個號碼。


    老板娘也就是王支書兒媳婦接了電話,她素來知道顧國梅的為人,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後,老板娘立馬來了精神。她把顧家人如何發了財、如何連帶著幫助村裏的事兒繪聲繪色大說特說,之後又語氣感慨道,“國梅呀,還是你有福氣,嫁了個好婆家,現在兄弟也這麽爭氣,你真是上輩子修來的喲~”


    顧國梅心裏發苦,卻還要硬著頭皮陪著說了幾句。


    末了,她吞吞吐吐地開口跟老板娘要顧家在滬市的號碼,卻還不忘給自己找補幾句,“哎呀,上回良才寫給我的,放在口袋裏忘了拿,洗衣裳的時候不小心洗掉了。”


    “噗~”


    老板娘憋了半天的笑差點兒就前功盡棄,她捂著肚子一改方才的熱情黏乎,“喂,國梅你說什麽?咦~怎麽信號不好啦,聽不清啊。”說著便哢噠一聲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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