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國梅定定地看著來人從樓梯上下來,正是她弟妹薛凝芳沒錯兒。


    她挺起胸脯,往前邁了一步,正欲開口,卻見那女人臉色淡漠地與她擦身而過,那眼神,仿佛自己就是牆角的一個擺設。


    薛凝芳的淡漠激怒了顧國梅。


    她立刻漲紅了臉,受激動情緒的影響,雙手握拳、胸口劇烈起伏。


    “怎麽著,還假裝不認識了。是穿成這樣兒所以不敢跟我相認了吧,怕我把你的醜事說出去?”顧國梅刻意用了滬式普通話,想要以此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好讓弟媳的醜事無所遁形。


    薛凝芳腳步一頓,她轉身打量著二人,冷冷開口,“哦,你倒是說說,我有什麽醜事值得你說的?”聲音不大,卻自帶一股淩冽之勢。


    本是來看家具的,陳躍民不欲惹是生非,便拽了拽妻子,“別說了,咱們走吧。”


    可是顧國梅自斷親後,心中便有股莫名的怨恨,她恨父母的偏心與薄情,恨弟妹的虛偽與自私,更恨薛高二人的奸猾與陰險。每每想到顧家人,她都要在心裏罵上數百遍出氣。


    何況現在,她自覺抓住了死對頭天大的把柄,渾身的熱血全部衝到頭頂,一心要將薛凝芳羞辱解恨,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


    顧國梅冷笑一聲,“哼,打量著我不知道呢是吧?你騙得了我那傻弟弟可騙不了我,裝得再好也逃不過我的火眼金睛。


    嘖嘖,瞧瞧你這一身兒,你說你在服裝店賣衣服,你這是賣衣服嗎?分明是賣...”


    陳躍民一個健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強行將最後一個字打上了馬賽克。


    薛凝芳見狀也不欲糾纏,朝陳躍民說了句“你趕緊帶她回去吧,別在這兒丟人現眼了。”便徑直往門口走去。


    “站住,你這個小娼婦!”顧國梅掙脫了丈夫的桎梏,對著她的背影破口大罵。


    這下縱使薛凝芳脾氣再好,也忍無可忍了。


    一旁的經理早就把保安帶了過來,薛凝芳對著二人一揮手,機靈的保安馬上會意,過去就把兩人製住。


    “你要幹什麽?你想幹什麽?你個小~唔,唔!”保安眼疾手快,拿起一塊抹布便將她的嘴堵得嚴嚴實實。


    “這是在做什麽?”高紅兵夫妻倆聽到下頭亂糟糟的,一前一後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你,你是紅兵?”陳躍民脫口而出,下巴幾乎要掉到了地上。


    “是我,你們這是在做什麽?”高紅兵語氣冷淡又威嚴,發現他們正是始作俑者,一雙眼睛狠狠地瞪了過去。


    眼前西裝筆挺的連襟與往日灰頭土臉的民工模樣在陳躍民腦海裏重合又分開,剛剛湧上來的小心思被那一瞪滅得幹幹淨淨。


    被堵了嘴的顧國梅,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腦子裏走馬觀花似的閃現過千萬種念頭。末了,她用力搖頭,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他們仨怎麽會衣著光鮮的出現在滬市?一定是她想錯了,對,想錯了。


    “紅兵,你,你在這兒幹什麽?”陳躍民口中發幹嗓子發緊,即使心中已經有了模糊的答案,他仍倔強地問出了這一句。


    “嗬嗬,我自然是在這裏上班,還能幹什麽?倒是你倆,是過來鬧事的?”


    “不不不,”陳躍民連連擺手,“我們是過來看家具的。”


    說著,他心裏又有了些底氣。


    是了,高紅兵之前就是給人搞裝修的,這家店聽說是香港老板開的,八成是走了狗屎運得了香港老板的青眼,過來打工了。


    嗬嗬,穿得光鮮亮麗如何,在這兒上班又如何,不就是個打工的外來戶?


    他們家,哼哼,那可是有兩套房子在手的本地拆遷戶,這外地打工仔再牛,還能越得過他們去?


    想到這兒,他神色又倨傲了起來。


    “既然在這兒打工,還不趕緊讓人把你大姐放開!沒見過這麽開門做生意的,當心你老板知道了...”扣你工資。


    陳躍民本打算這麽說來著,可高紅兵卻沒給他說完的機會。


    他簡單粗暴的插嘴,“我就是老板,如果你們隻是買家具,盡管看。但如果是來尋釁滋事的,對不住,這兒不歡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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