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裏外外都忙妥當後,奶奶開始排布過年要用的東西。顧爸爸置辦的年貨非常豐盛,水果點心堅果奶糖,每樣都備了好幾種,奶奶一樣抓幾把,單看著不覺得多,但一一擺上桌後幾乎小半個桌麵都占滿了,新買的兩個果盤被填得滿滿當當,顧爺爺看得眉毛直跳。


    太打眼了,太打眼了。


    於是爺爺做主,留下了農村過年常見的蘋果梨、兩盒雞蛋糕,堅果留下了葵瓜子和花生,大白兔奶糖留了一半,轉頭看了看大肚子的小姑,爺爺又留下了一包紅棗,“餘下的都送人,香蕉明天帶給老吳,把家裏剩下的兩桶麥乳精也帶上。這~獼猴桃、桔子、柿餅、桂圓、核桃,還有剩下的點心和糖,都給凝芳娘家送過去,順便跟親家討副對聯。”頓了頓,爺爺語重心長地朝奶奶說道,“過年的新衣服也不好太出挑,現在還不是顯擺的時候,咱們得先替孩子們把大事兒辦了,不然~後患無窮啊~”


    第二天一大早,顧爺爺挑著擔子帶著顧臻出了門。祖孫倆先去了外婆家,把東西放下,“兩個孩子今年幹得不錯,孩子準備了些年貨,我要去鎮上順路給你們捎過來...”閑聊了一會兒,眼看日頭已經高高掛起,爺爺婉拒了外公留飯的邀請。聽見親家說去鎮上還有事要辦,外公便也不好強留,趕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對聯,將二人送出院門外。


    吳爺爺家就住在鎮上,一座平房小院兒,院子裏種滿了花草,雖是冬天依舊綠意盎然。老朋友見麵分外高興,吳爺爺興衝衝地將人請到屋裏,張羅著倒茶點煙。


    吳爺爺老伴兒去得早,多年來一直獨居,“嗐~習慣了,一個人清淨,平時去市場轉轉,有空就釣釣魚、養養花兒...前年摔了一跤,兒子不放心接了我去城裏住,哎呀~真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孩子孝順是孝順,就是不自在,我寧願在家吃吃鹹泡飯,挺好~”


    國人的故土情,是刻在基因裏的牽掛和羈絆。生活了大半輩子的地方,不論是記憶中鮮活生動的瑣碎片段,還是親切熟悉的鄉音鄰裏,亦或是家門口那條小路、老家房前屋後的一草一木,朝夕相處的時候沒什麽,一旦離鄉,就覺得什麽都無比的可愛。遙望故園山水色,寧念家鄉一撚土。國人心中那份對家鄉的眷戀,遠勝他鄉的金銀財富。


    眼看到了中午,倆老頭相攜去附近一個家常菜館點了酒菜。館子不大但非常幹淨,菜的味道也很好,有點類似於後世的私房菜館。


    顧臻邊啃排骨,邊聽著倆老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老吳啊~說實話,我現在心裏亂得很。決心是早就下定了的,但想想那兩個好歹也是自己的骨肉~你說,這麽著就斷了是不是有些心狠?”


    在這之前,顧臻一直以為爺爺做這個決定是義無反顧的,原來他心裏也在糾結。是啊,畢竟是自己的骨血,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顧啊~當斷則斷,你大姑娘我不清楚,但要說兒子~我也是養過兒子的人,都說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我老伴兒走的時候,大兒子剛工作,小兒子還在念初中。那時候我既當爹又當媽,大兒子為了幫我養家,硬是拖到他兄弟念大學才討的老婆。雖然大兒子現在工作不如弟弟,但在我心裏,他是這個。”吳爺爺說著,比了個大拇指,“小兒子現在也算混的還行,但要說信服誰,他大哥永遠排第一位~”


    “老顧~我說這個不是要炫耀什麽,按以前咱們農村的老話,長子是要掌家立門戶的,父母老了也是靠大兒子的多。你家勝才老早就離了家,這個不提,但他受了你們的養育,卻逃避了作為長子長兄的責任,寧願去給有錢老丈人做上門女婿。他這麽多年來對你倆不聞不問,可見他看重的是利益不是親情。說句難聽的,如果你老顧突然有錢了,他肯定也願意恭恭敬敬地孝順你,你沒錢你就是個屁。


    老弟~兒子不用多,孝順兒子有一個就行,你家良才是個好的~”


    顧爺爺想了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兩人重重碰了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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