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想想也是。景華真人一手拉扯長大的孩子,肯定學了不少江湖術士那套做派。


    嘴甜能說。把人賣了,人家不但幫她數錢,還得誇她賣的好,賣的對。


    三哥老實,聽她哄。姚廣誠不由自主挺直腰杆。他就沒那麽容易糊弄。


    正傲著呢,莫管事領著小廝進來送菜。見到姚廣誠,笑眯眯的行禮,“姑娘聽說您來了,特意吩咐小的給您送點鹿鳴山土產嚐嚐。”說著,側身示意小廝上菜。


    鮮香四溢的湯羹放在姚廣誠麵前。


    “這是天花鮮芝羹。”莫管事微微俯身,“您慢用。”


    姚廣誠眉梢動了動。


    謔!好大的手筆。這時節鹿鳴山的天花鮮芝,幾朵就能換一匹細絹。桌上擺的這兩碗差不多能換四五匹細絹。


    嘖嘖。


    小朱以上賓之禮待他呢。


    姚廣誠上揚的唇角壓都壓不下來。心裏熨帖極了。


    “我們姑娘對你多好。”韓延平睨了姚廣誠一眼,“以後不許在背後說她壞話!”


    他哪有背後說壞話?


    “不說,不說。”姚廣誠美滋滋的喝著羹。


    這頓飯吃的非常盡興。姚廣誠出門的時候,腳步輕快,嘴裏哼著家鄉小調。


    把他送走,韓延平趕緊去找明珠。


    韓氏坐在廊下,手裏拿著繡繃,麵色十分凝重。明珠憤憤言道:“哼!燒他命根子便宜他了!當年……”


    眼角餘光掃見韓延平,趕緊露出燦爛的笑臉,“姚叔兒走了嗎?”


    “啊?啊!走了。”韓延平腳下發軟,一個屁墩兒坐在地上。


    所以說,那事兒真是姑娘幹的?韓延平長長歎口氣,抬眼去看明珠,“沒事兒,一點不疼。不疼。”


    姑娘這麽做,有她這麽做的理由……吧?


    韓延平點點頭。對!肯定有!


    韓氏不禁擔憂的顰了顰眉。摔跤了快起來啊。坐那兒一個勁兒點頭是怎麽回事?該不會摔壞了吧?趕忙招呼下人扶起韓延平。


    韓延平拍拍身上的浮土,咧著嘴直樂,“不疼,真不疼。”


    臉一點不疼,就是心裏有點發苦。


    ……


    夜裏下起了瓢潑大雨。


    東方泛起魚肚白時,雨勢漸弱。等到明珠的馬車駛離刺槐胡同,天兒晴了。


    莫管事跪坐在角落,幫明珠檢查書篋。


    “書單上的書帶了,筆墨紙硯帶了。”翻出五六個小瓷瓶,攥在手裏看向明珠,“姑娘,您去上學,用不著吐真藥丸、忘情水。”


    明珠正在擺弄打磨光潤的玉片,眼皮都沒抬一下,“有用沒用帶著唄。省得想用的時候抓瞎。”


    莫管事把小瓷瓶收進自己懷裏,“您呐,好好上學。”


    “不是攪和麽?”明珠抬頭看向莫管事,“要想上學,我直接去國子監了。”


    莫管事連連搖頭,“您念著點佟家人的好吧。千萬別去禍害國子監。佟祭酒歲數大了,遭不住。”


    “聽你的。”明珠將兩枚玉片拚在一起,“你幫我揣著也成。用的時候問你拿。”


    “小的不隨您進書院了。”莫管事頗為惆悵的說道:“書院裏邊都是嫩生生的小書童忙前忙後。小的混在裏邊太惹眼了。那什麽,讓書童跟著您端茶遞水,翻書磨墨,好不好?”


    “怎麽就惹眼了?那些嫩生生的小書童,能有你機靈?”明珠鼓著腮,“真不想去攪和了!好煩!”


    莫管事好像變戲法似的,變出兩塊董糖,“您別鬧別扭。放學了,小的早早去門口等著您。”


    明珠拿起一塊糖放進嘴裏,“你給我捎飲子和冷淘。”


    “成!”莫管事笑眯眯的哄著明珠,“上學頭一天,跟同窗好好相處。小的給您買好些好吃的。”


    明珠垂下眼簾想了想,不情不願的點點頭,“我不惹事。但若是事來惹我,那我可不管是不是頭天上學,誰來勸都沒用。”


    莫管事捏著袖子印印額角,“您不惹事,萬事大吉。”


    姑娘是入學考試的榜首。山長和先生都不會為難她。考進書院的都是老實孩子。不會有人招惹姑娘。


    翠鬆書院門口,零零散散停了幾輛馬車。


    有外鄉來的學生已經提前三五天住進書院裏的士舍。家在帝京的學生,可以住士舍也可通學。


    明珠下了車,書童已經等候多時。莫管事將書篋交給他,千叮嚀萬囑咐。書童非常緊張。他之前就是個掛名書童,所做的差事無非是往來小紅莓胡同和刺槐胡同送報。沒有正兒八經伺候過姑娘。


    聽鹿鳴山下人說,姑娘脾氣好,不挑剔。愛玩會玩,能鬧會鬧。


    “姑娘帶的藥丸什麽的,我給收起來了。她要是看誰不順眼,你牢牢記住,回來告訴我。我想辦法解決。你多多規勸姑娘謹言慎行。”


    書童認真聽著莫管事叮囑,點頭如小雞啄米。


    “其他的倒也沒什麽了。你得懂得變通。姑娘腦瓜子好使,嘴皮子利索。你說不過她就不要硬說。實在勸不動,就別勸了。姑娘……”莫管事想了想,繼續說道:“縱是惹禍,姑娘也知道多大的禍該惹,多大的禍不該惹。”


    朝書童略一頷首,“你能捱到放學就行。”


    書童挺起胸膛,笑容燦爛,“您放心,多了不敢保證,捱到放學還是可以的。”


    小書童心氣兒挺高的。


    莫管事點點頭,將書篋交給書童,“行了,去吧。別讓姑娘久等。”偏頭去看被同窗團團圍住的明珠。


    “於相公有我的考卷?”明珠笑著擺擺手,“不會的,不會的。那可是相公誒,我的卷子哪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你們不要亂說哦。以訛傳訛,傷人呢。”


    “哪裏是亂說?”與明珠年紀相仿的鄧鳶時一本正經的說道:“我祖父去相府的時候,親眼看見了。”


    鄧鳶時的祖父鄧先剛被拔擢為工部侍郎。慶和帝不修瑤台,改為興建福田院慈幼局。於大樞最近時常和工部議事。鄧先、龍掌案等人出入相府也不足為怪。


    話音落下,眾人又羨又妒。


    既羨慕朱明能被於相公注意,又妒忌鄧鳶時的祖父步步高升。待到他日鄧鳶時高中,必定仕途平順。


    “竟有此事?”明珠深深望一眼鄧鳶時,“鳶時兄所言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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