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麽好?”裴玄子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誰能想到前些日子,景華真人散出的尋親帖竟是給她尋親?尋就尋吧,還尋到馮愈那個偽君子頭上了。這都什麽破事?”


    長公主挨著他坐下,“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要不是你嫌帝京沒有像樣的手打魚丸,非得去建寧府解饞。不就攔住她了?”


    裴玄子無力反駁,“我、我也沒想到景華真人弄這麽一出啊。”


    “天意如此。”長公主安慰道:“你別擰巴了。有那閑工夫,想想你兒子會不會被人套麻袋打死吧。”


    裴玄子豎起眉眼,“我看誰敢?”


    “嘁!還誰敢呢。”長公主陰陽怪氣的說:“他那個報局辦的倒是紅火。養一堆訪事整天走街串巷搜羅逸聞。備不住哪天就惹上不該惹的麻煩。你趕緊讓他把報局關了,回來當個混吃等死的廢物多省心。”


    “不行!”裴玄子挺起胸膛,大義凜然道:“男子漢大丈夫總得創出一番事業。我這個當爹的已經混吃等死了,兒子得有一番作為才行!以後我還指望吃他的喝他的呢。”


    他跟長公主兩情相悅。尚主前,先帝提出兵權和長公主兩者不可兼得。裴玄子選擇長公主,放棄兵權。先帝準許西寧侯保留封號,世襲罔替。


    如此一來,皆大歡喜。


    “想要有作為,幹脆把他送老姚那兒去。從小番子做起,用不了兩年,準保脫胎換骨。”長公主氣呼呼的瞪了眼裴玄子,低聲抱怨,“慈父多敗兒!”


    裴玄子不想讓裴晏舞刀弄槍,“辦報局挺好。都是讀書人,也能磨磨阿晏的性子。”


    又是這樣。說來說去他倆總是意見相左,到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長公主懶得跟他拌嘴。拿起一塊董糖吃起來。


    婢女送來帖子,“鹿鳴山的莫管事求見。”


    裴玄子一聽,陰沉的臉色立刻轉晴,“我就說那孩子比老於懂事。快把人帶去前廳。我有好些話要問他。”


    莫管事沒有送紅莓和素肉脯,而是送上景華真人親手煉製的八珍養生丸,“您為救姑娘損了身子。這瓶養生丸,跟以前送來的補藥並不相衝,可以一起服用。”


    當年於相公還不是相公。裴玄子也隻是世子。兩人一個出主意,一個出力氣。長公主做眼線。三人合作得以保住明珠性命。將其交給景華真人養育長大。


    搭救明珠時的驚心動魄,裴玄子至今記憶猶新。


    “你替我多謝真人。”裴玄子收下養生丸,“你家姑娘的事,我都聽說了。”


    老於借著送素肉脯,跟他說那孩子壞話。什麽“不安於室”啦,什麽“所圖不小”啦,什麽“嫁人才是真的好”啦,什麽“他侄子知書識禮”啦。


    嗬嗬!他不認可,不讚同,不支持!


    人活於世,就得往死裏折騰!


    “是。我們姑娘就想討個公道。”莫管事不卑不亢,把前番在相府的那套說辭重複一遍。裴玄子連連點頭,“好!好!這孩子有誌氣,不愧是明貞的女兒。”


    莫管事認真分辨,看出裴玄子不是在說反話,“姑娘勢單力孤,還望您……”


    裴玄子抬手阻住莫管事話頭,“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


    莫管事微微動容,聲音變得哽咽,“姑娘的確有一事相求……”


    ……


    馮愈讓人找來帷帽戴上,悄沒聲出了門。


    錢姨娘是老曾送給他的。一事不煩二主。這事還得老曾幫忙化解。


    老曾租住在福臨客棧的獨門小院。方便他會客宴請。馮愈就是在這兒吃酒的時候相中了娟娘。


    叩開門,老蒼頭將馮愈迎進來。老曾衣衫不整,趿拉著木屐,“馮、馮大人?”他臉上不知在哪蹭了一抹濃豔的胭脂,“快!快裏邊請。”


    是馮大人吧?腦袋上扣著冪籬有點看不真切樣貌,高矮胖瘦說話聲音都跟馮大人一樣。應該沒認錯人。


    馮愈瞟了眼老曾,氣不打一處來。


    他又是火燎又是為了安置娟娘絞盡腦汁,費力周旋。老曾倒好,白日宣淫,逍遙的很呐!


    進到屋裏,馮愈摘下冪籬。


    老曾盯著他看了片刻,咕咚一聲吞了吞口水。


    這、這玩意兒是馮大人?


    “今天晌午,我去甜水井胡同……”馮愈簡明扼要講述一遍前因後果,老曾聽的一顆心直哆嗦。


    他送的煙葉,他送的娟娘,他送的宅子。樁樁件件都跟他脫不開幹係。


    馮大人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


    “《輕舟小報》的訪事認出我來。”這得多謝他的好女兒。


    “你得幫我解圍。”馮愈十分不客氣的命令老曾,“隻要你放出風兒,說是今兒晌午請我去甜水井胡同吃酒,實則是想陷我於不義即可。”


    老曾把娟娘並那個粗使婆子送給馮愈,就再沒去過甜水井胡同。一則是為避嫌,二則他不想讓馮愈多心。是以,甜水井胡同走水的消息,他尚且不知。


    馮愈說罷,老曾嘴裏發苦,“承認倒是沒什麽。可……”


    他來帝京無非是想賺錢。跟馮愈結交從始至終就是想撈好處。哪成想好處沒撈到,惹了一身騷。


    馮愈有多奸猾,他又一次切切實實的領教了。娟娘成了侍郎府錢姨娘。馮愈美人在懷,甜水井胡同的宅子也一並收入囊中。


    好大一口黑鍋甩給他老曾背著。


    老曾深吸口氣。


    行吧。他背。不背不行。馮愈動動手指就能把他撚死。


    “我手裏壓了好些木料。”老曾苦著臉,“這……怎麽辦呐。”


    “你也太死心眼了。”馮愈恨鐵不成鋼的瞥他一眼,“你不方便露臉,隨便挑個眼皮活泛的管事去工部走動就好了嘛。”


    對啊!他怎麽沒想到?老曾嘴裏立馬不苦了,對馮愈感恩戴德,連聲奉承。


    壓在馮愈心頭的那塊大石算是落了地。


    “廢話不要說了。”馮愈端起三品大員的架子,“麻溜把事辦了。別耽誤我明兒上衙。”


    ……


    與長公主府僅一坊之隔的白露報局門庭若市。外出收集各類消息的訪事陸續回來。先交給書記整理匯總,再交由裴晏過目, 擇優送到後院自家的小作坊印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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