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凰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那群宮人走遠沒。


    還沒等她回頭,後腦勺就被身後的映雪暴擊了。


    她也不惱,捂著腦袋呲著牙,樂道:“你來人界做什麽?”


    “曆劫呀。”


    “放屁,你曆的哪門子劫?”


    沒了宮人在,映雪徹底放飛自我,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她床上,懶洋洋道。


    “不是我,是歸一。”


    歸一預備著飛升魔君,這次的凡劫是在晉宮當個太醫,專業倒是很對口。


    祁凰心覺奇怪,他曆他的劫,關映雪什麽事。


    “那你來做什麽?”


    “我給他護法呀。”


    “護法?你是怕他娶了別的姑娘,特地來盯著他的吧。”


    映雪嗑起了瓜子,嘿嘿一笑,知我者三七也。


    凡人一世總是要經曆婚喪嫁娶的,就算仙魔曆劫也不能免俗。


    祁凰捫心自問,如果下凡曆劫的是星言,她肯定也不願意他娶別的女人。


    別說什麽幹涉凡劫不合規矩,去他娘的規矩,男色重要還是規矩重要?


    二人對桌而坐,還煮了壺茶,聊起了天。


    “這貴妃出自武學世家,本就不想嫁給皇帝。於是我同她換了個身子,替她待在宮裏。”


    這倒是個兩全的買賣,祁凰心想。


    “那貴妃本人呢?”


    “在塞北待著呢,天天騎馬擼羊肉串,可逍遙了。”


    “對了……”祁凰忽然想起一件頂重要的事,急切道:“你是貴妃,怎麽避免跟皇帝那個的?”


    映雪沒料到她一上來就問如此生猛的問題,一口茶沒順下去,咳得驚天動地。


    “咳咳咳……這個問題問得好咳咳……”


    祁凰急忙捏了個訣,替她順了順氣,映雪捂著胸,好半天才緩過來,開口道。


    “一開始我同這貴妃換殼時也問了同樣的問題,你猜她怎麽說?”


    她望向祁凰的表情逐漸邪惡。


    “怎麽說?”


    “她讓我不用擔心,因為皇帝根本就不行。”


    “啊?”


    祁凰的神色不知是失望還是歡喜,唇角往上,眼尾往下,實在矛盾得很。


    “真不行啊?”


    映雪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她說後宮幾位妃嬪都是一等一的品貌,皇帝每次到人家宮裏去,不是批閱奏折就是下棋喝茶,根本不幹正事。”


    祁凰覺得這事對自己來說雖然是好事,但一個皇帝不行,還被滿宮宣傳得沸沸揚揚,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


    怪不得太後天天一副想砍死全世界的表情,攤上這種皇帝兒子,誰能清心得了。


    “然而,直到我親眼見了皇帝,才知道他不是不行……”


    映雪望著祁凰,話鋒一轉,眼神透著幾分玩味。


    每次她擺出這副表情,就肯定沒好事。


    祁凰急忙湊上去問道:“不是不舉,那是什麽情況?”


    映雪見她如此嚴肅,噗嗤一聲,笑得麵暈淺春,花枝亂顫。


    “晚點見到他,你就知道了。”


    狗皇帝都大半年沒同她說過話了,今日隻遠遠望上祁凰一眼,就火急火燎地讓她趕去永寧宮替柔妃解圍。


    原來是這麽個事啊,映雪心想。


    至此,祁凰已經徹底被逼瘋。


    什麽人說話隻說一半啊!


    她抓心撓肝,正想上手逼她就範,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高亢的呼喊。


    “皇上駕到!”


    二人聞聲,立即從床上翻身而起。


    映雪的貴妃服飾繁瑣至極,寬袖拂過果盤,瓜子嘩啦啦撒了一地。


    皇帝就在此時跨進宮門。


    映雪埋頭見禮,盈盈欠身:“臣妾參見皇上。”


    祁凰不知道要行什麽禮數,從來隻有別人拜她,沒有她拜別人的道理。


    於是她挺直了背脊,向前方那抹明晃晃的鮮黃色望去。


    麵容清俊,唇色緋然,一雙茶色眼眸尤其令人驚豔,通透明澈,如水中淡月。


    祁凰陡然睜大了雙眸,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簡羽是大晉皇帝?


    這他娘的,全是熟人局,還玩了個屁的。


    他往前一步,沉聲道:“今日柔妃第一天進宮,朕特地過來看看。”


    映雪一聽這話,差點都要笑出聲了。


    那欣嬪和玉嬪進宮兩個月了,皇上您估計連人家住哪個宮都不知道吧。


    怎麽柔妃這才第一天來,就特地跑到人家宮裏來看看了呢?


    “皇上體恤宮妃,臣妾慚愧。”映雪朝他微微行禮:“臣妾宮裏還有事,先告退了。”


    說完同祁凰交換了眼神,十分不講義氣地跑了。


    不僅如此,她還朝簡羽的宮人們打了個手勢,八麵玲瓏地把人全拐走了。


    偌大的昭蘭宮忽然變得空空如也,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


    簡羽不知道從前那些因果,也就沒什麽好尷尬的。


    他自顧自坐下,替自己斟了杯茶。


    “太後為難你了?”


    祁凰搖搖頭:“貴妃來得巧,沒為難到我。”


    她既不自稱臣妾,也不尊稱皇上。


    齊家這個女兒,長相倒是柔婉溫雅,可這亮如星火的雙眸,和這大方張揚的性子,同這張臉一點都不搭。


    她不請自坐,把瓜子推到他麵前,淺淺一笑。


    “最近過得好嗎?忙不忙?”


    清潤的杏眼映在簡羽眼眸深處,輕輕一晃,如靜水微瀾。


    “你從前認識我?”


    在她麵前,他也不自覺把“朕”替換成了“我”。


    祁凰搖搖頭,尷尬地舉起茶杯,訕笑道:“不認識,就是問問。問問。”


    一別幾月未見,原本該是幹淨清澈的少年,如今卻帶了些許冷清,和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錚然。


    是了,身為魔界之主,沒點子煞氣在是不成的。


    簡羽也不知為何,一望進她那雙日影融融的杏眼裏,便似冰雪消融,川河解凍,暖意淌過全身而無法自拔。


    於是他轉過臉,避開直視她的雙眸。


    “金覓悔婚當日,聽聞你尋了短見?”


    祁凰點點頭:“是,一時糊塗,幸好沒死成。”


    看她也不像是個逆來順受的性子,聽說今日在寧安宮,差點就同那群五大三粗的嬤嬤打起來了。


    “你父親上書,說金侍郎欺人太甚,要朕重罰於他,朕想問問你的意思。”


    啊?要重罰我師兄?


    那可不成!


    她微微一笑,替簡羽斟了杯茶。


    “金覓也是為了國事,連夜跑去抓捕證人,不是真的要悔婚,也不是故意欺辱齊家的,要不就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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