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府學回來,彭誌之便去後院正房給彭太太請安。


    “娘。”


    彭太太屋子裏的奴婢遠遠看到自家少爺走過來,便進屋同彭太太稟告,所以,彭誌之一到正院門外不用等待,便有丫鬟引他進屋子。


    看著腳下疾步但神態穩重的彭誌之,彭太太麵露欣慰,溫聲問道:“午食可在府學吃飽了,我叫丫鬟拿些點心進來。”


    不等彭誌之開口,彭太太便微微抬頭示意身邊的丫鬟,丫鬟立馬退下去拿糕點。


    對於自家親娘的安排,彭誌之已經習慣了,而且如今離吃午食過去將近兩個時辰,彭誌之確實有些餓了。


    他拿起旁邊的茶盞喝起茶水,忽然想到一件事,看向彭太太問道:“娘可用過我買回來的沐浴露,好用嗎?”


    彭誌之話落,彭太太便拿起帕子捂住自己勾起的嘴唇,眼角的褶皺盡是笑意:“好著呢,若不是你和府學同窗有交情,咱們彭府不知要過多少日才能用上沐浴露,今日你舅母來時,還送了一些沐浴露和香皂過來呢。”


    見沐浴露自家親娘用著好,彭誌之便放心了。


    半晌,一位丫鬟端著點心走到彭誌之身前,彭誌之沒有在意,丫鬟離開後,他微移視線便看到碟子上不同以往的餅狀糕點。


    不同於他地,府城裏多數餅狀糕點皆是鹹味的,但彭太太不喜吃鹹味糕點,自彭誌之記事起,便沒有在彭太太屋子裏見過鹹糕點。


    平日裏,彭太太的正院備著的都是桂花糕,玫瑰牛乳糕這類甜點心,聯想到近些日子,彭太太將管家權逐步交給大嫂,彭誌之向來和顏悅色的臉沉了沉道:“最近知府大人推崇節儉之風,大嫂可是連您這兒的吃穿用度都縮減了?”


    一想到含辛茹苦將自己和大哥養大的親娘如今連塊喜歡的糕點都吃不上,彭誌之起身,在彭太太還沒反應過來時,便轉身要去找大哥算賬。


    大嫂是女子亦是他的長嫂,再是如何輪不到他管教,但大哥不同,若是對方成了家默認媳婦苛待彭太太,彭誌之絕對不會答應。


    “站住!”


    看著幺兒的身影如箭般射向門外,彭太太在身後叫道。


    彭誌之停下腳步轉過身子來,看著站在身前不遠處,慣是嬉皮笑臉的人沉著臉色,一副生怕自己受委屈的幼兒,彭太太無奈又感動道:“你娘我有那麽好欺負?”


    彭太太放柔聲線道:“莫要整日胡思亂想,你如今最要緊的便是讀書,況且你大嫂是最賢惠不過的人,便是縮減用度也是從其他地方下手,從未短過我們和你祖父母。”


    彭誌之抬眼,看著彭太太真情實意的解釋,逐漸反應過來剛才自己誤會一些事,麵色慢慢放晴。


    彭太太瞧見後,正了正臉色對他道:“這次便算了,我屋裏的人都不是多嘴的,以後可不能這般衝動,你大哥在外撐起彭家,若讓他知道你事情都沒弄清楚便懷疑他們夫婦,不知道得多傷心。”


    “我知道了娘。”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彭誌之對彭太太保證道,接著他對自家大嫂和大哥生出愧疚之心。


    彭太太指著彭誌之身邊桌上的月餅,說道:“你快些嚐嚐你舅母送來的月餅,是今年的新口味,我嚐著不錯,你們這些年輕人應該也喜歡。”


    暫時理好情緒,彭誌之重新坐下,拿起月餅,邊吃邊同彭太太聊道:“從前也沒見過舅母往家裏送吃食,怎麽這次送那麽多東西過來?”


    彭太太瞥了他一眼,彭誌之有個不好的地方,亦是時下讀書人最不喜的一點便是嘴碎。


    彭誌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過彭太太還是回答了。


    “你舅母剛嫁進李家不久,你外祖母自然要在旁邊看著,教她如何同親戚往來,如今過去一段時日,你舅母是個明事理的,你外祖母也不似其他婆母愛磋磨人,自是逐漸將家裏的事務交給你舅母了。”


    彭誌之微微搖頭不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見著這麽個榆木腦袋,彭太太即便適應多年也不禁感覺胸悶,大兒精明能幹八麵玲瓏,偏偏小二看著嘴甜精明卻是個憨傻的,幸好家業由大兒繼承,小兒在四書五經上有幾分聰慧便送去讀書,如今有個秀才功名在身,日後再分些產業也能做個富貴閑人了。


    彭太太說話思索間,彭誌之已經吞下嘴裏的月餅了,他臉上劃過驚豔之色,先是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月餅,而後抬頭看向彭太太問道:“娘,這月餅舅母在哪兒買的,怎麽這般好吃,咱們今年還沒買月餅吧?幹脆在這家買了!”


    見一雙眼都掉進吃裏的彭誌之,彭太太吸了吸氣,同時也思索著道:“聽說是……好運樓做的月餅。”


    “好運樓?”


    彭誌之重複道,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驚訝。


    彭太太點點頭,十分確定道:“是好運樓,你真別說,這好運樓的點子是真的多,從前隻賣烤肉火鍋,如今開始賣糕點了,而且味道都還不錯。”


    這銀錢啊就好似瞄準了他們家的錢袋子般,一點都不吝嗇地往裏麵跑。


    從牛車上下來,大卓便看到從府學裏頭走出來的翩翩少年,不同以往直接拿出食盒交給對方,大卓對鄭顥說道:“鄭少爺,咱們好運樓製作出新口味的月餅,東家讓小的送些過來給您和您的師長同窗嚐嚐鮮。”


    鄭顥聞言微抬冷淡眉眼,半晌他對大卓道:“拿給我吧。”


    大卓憨厚地對著鄭顥笑了笑道:“月餅有些多,您可能拿不進去。”


    他轉身掀開車簾,即便是鎮定如鄭顥,在看到車廂內的情景時,也不由得呼吸微微一滯。


    不過想到顧叔略微跳脫的性子,對方若是上了興頭,做出這種事情也不奇怪,鄭顥眉眼緩和。


    但看著眼前幾十個裝著月餅的禮盒,鄭顥仍是不禁啞然失笑。


    外人進不了府學,他便是再大力氣也做不到把幾十盒月餅搬進去。


    鄭顥轉身走去守衛那邊,使了些銀錢,守衛便開了府學正門旁邊的側門。


    鄭顥來到牛車坐上去,讓大卓駕車進府學,一路來到學舍,從牛車下來,鄭顥和大卓一起將月餅搬進學舍。


    起初看到少年同自己一起搬月餅,大卓開口欲攔住對方。


    鄭顥淡淡道:“一人搬運吃力無比,二人事半功倍,無需計較這些。”


    兩人一前一後踏進學舍,動作輕微但是細微的動靜仍吸引來最喜歡看熱鬧的甄遠。


    走出寢臥,看到鄭顥提著四五個食盒走進學舍,甄遠原先滿是笑容的臉怔愣一下,而後,他看著對方的眼神十分複雜,說道:“鄭兄,顧叔是真的怕你在府學裏吃不好。”


    好運樓的月餅禮盒同食盒有些相似,所以甄遠誤會了。


    原本以為自家夠誇張了,日日送衣送食,但在顧叔麵前還是低調了。


    看著鄭顥身上掛著四五個食盒,其身後的小廝也提著四五個,甄遠不禁搖搖頭,難得見翩翩公子做這些事,甄遠瞧的津津有味。


    目光投向半依在門邊的甄遠,鄭顥淡淡開口道:\"這是家中派人送過來的月餅,皆是送予夫子同窗的中秋禮,外頭還有幾十盒,甄遠兄若是有空,可幫我搬一些進來。\"


    甄遠微微挑眉道:“有何不可?”


    話落,甄遠便抬腿出門幫他們一起搬月餅,屋內的甄程和其他兩位師兄也聽到這股動靜走出房門,見到幾人搬動著源源不斷的禮盒,他們皆上前幫忙。


    待把所有禮盒搬進鄭顥屋,鄭顥請幾人坐下。


    甄程幾人依次落座,鄭顥沏好茶水給幾人後道謝:“多謝楊師兄葉師兄與甄程兄甄遠兄幫忙,寒舍粗茶可略微解渴。”


    來回走動幾趟,對於常年待在屋內讀書的書生而言,運動量不小了。


    甄程甄遠兩人還好,楊師兄和葉師兄有些氣喘籲籲了。


    幾人皆伸手拿起茶水喝起來,頃刻歇息好後,甄遠看向鄭顥問道:“鄭兄怎麽想著中秋送禮,這不像……”


    你的性情啊。


    甄遠話未說完,甄程便側目,目光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甄遠吞回後麵的話。


    知曉甄遠後頭想說什麽,鄭顥不介意,解釋道:“因著家裏研製出新口味的月餅,且味道不錯,家中長輩便想著送來府學,讓我送予夫子和同窗品嚐一番。”


    幾人聞言,一臉明白地點了點頭,而後相繼道謝。


    不過,甄遠很快反應過來,注意到鄭顥後麵說的話,問道:“什麽?你說你們家又研製出新吃食了?這次還是月餅?”


    鄭顥點點頭,他從身後拿過來一個禮盒,打開禮盒後從裏頭取出用油紙包裝好的月餅,在座包括他一共有五個人,禮盒裏有六個月餅完全夠分。


    幾人接過鄭顥遞過來的月餅,礙於禮儀,鄭顥未吃甄程幾人也沒有先吃,便是甄遠也等著鄭顥這個主人家先動口。


    在幾人目光下,鄭顥打開油紙,神色不變地咬下酥軟金黃的月餅,香甜綿密的口感席卷舌尖。


    見鄭顥動口了,甄遠幾人也不客氣了,他們相繼打開油紙吃起月餅,因為一個禮盒裏頭放了六個月餅,不同口味的各有兩個,所以甄程幾人吃的不是同一個口味。


    這些事項大卓離開前都同鄭顥說過了,鄭顥咽下月餅,簡潔地和麵前幾人解釋一遍。


    咀嚼著流油沙沙的蛋黃,甄遠眼裏劃過饜足,對鄭顥說道:“你們家的吃食做的越來越好了,這月餅我在京城都沒吃過,不行我得讓家裏人趕緊去買,若不然依照往日,你們家什麽也不剩了。”


    配著茶咽下月餅,鄭顥並不喜歡吃甜,但一想到這是顧叔製作出來的,鄭顥便覺得香甜十分。


    用過月餅甄程幾人便要告辭離開,鄭顥起身拿了幾個禮盒送給四人,幾人也不是喜歡推脫的性子,同鄭顥道謝後便離開了。


    隔日,鄭顥給每位同窗送去月餅,下課後,再給每位夫子送去月餅。


    來到周先生這兒,鄭顥對周先生道:“周先生,這是家中做的月餅,先生可以嚐嚐。”


    周先生沒有說別的,隻點點頭應好,鄭顥行禮轉身離開。


    屋內,在鄭顥離開後,山長從屏風後走出來,慈藹和氣的麵容看向周自成,嘴上卻並不嚴肅道:“那便是你看上的學子吧,瞧著模樣確實不錯。”


    “還知道孝敬師長,親自給你送來月餅。”


    麵對山長的打趣,周自成不苟言笑道:“依照鄭顥為人,府學內所有夫子都有,我的屋子偏僻,應是最後一個送過來的。”


    周自成話落,山長便道:“所有夫子都有,依你所言,這學子應是八麵玲瓏之人,你最不喜的便是這般世故圓滑的人,怎麽還費神指點對方?”


    周自成沉沉道:“時變人變,有什麽稀奇的。”


    見對方不願搭理自己,山長轉移話題道:“你說所有夫子都有月餅,剛才我過來時,可沒在我桌上看到過。”


    周自成微抬眼皮看向山長道:“你是夫子?”


    看清對方眼底下的嘲諷,山長也不生氣,他無奈搖搖頭道:“不知京城那兒傳來什麽消息惹你不快,你便把這股邪火發泄在我身上,不同你計較,我回去了。”


    看著山長離去的背影,周自成皺起眉頭,揉了揉自己發疼的額角。


    回到自己處理要務的屋子,山長一抬眼便看到桌麵上的禮盒了。


    書童上前道:“這是天字班鄭秀才送過來的,小的見所有夫子都收了,便也收下了。”


    山長揮了揮手讓對方退下,而後,他上前打開禮盒,拿出裏頭的月餅,拆開油紙不拘小節地吃起月餅來。


    片刻,他嘴上說道:“好會做人的小子。”


    說是送禮卻沒有半點阿臾餡媚,親自過來送禮,也沒有要見他的意思,亦沒有留下賀信吸引他的注意,但卻讓誰也忽視不了送禮之人的存在,禮輕情意重,難怪是許多夫子心中的愛徒人選。


    想到周自成那塊硬石頭能被對方打動,便知這鄭顥不僅在學問上有幾分本事,在為人處世上亦是進退有度周到體貼。


    最難得的是讓人感到真摯誠懇。


    其進退有度周到體貼若是多上一分,便顯得圓滑世俗為人所不喜,若是少上一分便是東施效顰,畫虎不成反類犬,徒惹笑話。


    【顧叔送月餅一事神助攻,彌補鄭顥沒有人情味這一點,同時弱化眾人眼中鄭顥的功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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