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來的另一個時空


    2046年秋


    在j市某棟樓房的昏暗陽台上,一位麵容慈祥、滿臉皺紋的老奶奶靜靜地坐在一張實木搖椅上,身上穿著一件淺藍花紋的睡衣,仿佛與周圍的夜色融為一體。


    她微微仰起頭,透過窗戶望向那片神秘深邃的夜空,眼中閃爍著一絲淡淡的光芒。


    夜空中,繁星點點,宛如璀璨的寶石鑲嵌在無盡的黑暗之中,遙遠而又不可及,不禁使她沉浸在回憶和幻想之中。


    在她的腿上,趴著一隻肥肥的老橘貓,它安靜地打著呼嚕,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這隻老橘貓看起來已經年邁,但它的存在卻給這個房間帶來了一份溫暖和生機。


    老奶奶的頭發呈現出一種銀灰色的光澤,短而卷曲,顯得格外可愛。她的身材相對較胖,但卻給人一種親切和藹的感覺。


    她一邊撫摸著橘貓毛茸茸的頭,一邊喃喃自語輕聲歎息道:“翻覆升沈百歲中,前途一半已成空。浮生暫寄夢中夢,世事如聞風裏風。”


    她沉吟良久又道:“多多,看到星星了麽?我的姆媽在天上看我呢,很快,我也要去見她了……”


    胖橘多多懶懶地閉著眼睛,喉嚨裏發出‘喵嗚~’的聲音,用尾巴輕微搖了搖算是回應她的話。


    她的眼前朦朦朧朧地浮現養母優雅的身影,仿佛在對她溫柔地呼喚:“懷安、懷安,我來接你了……”


    施懷安不禁向空中伸出手,幻影又消失不見了……


    懷安失落了垂下手,不斷地回顧往昔,曾經的親人影像一個個在腦海盤痕,有的想重逢,有的卻再也不想相遇......


    也許生活的真諦就是七苦八難,苦盡甘來才是人生!


    人生漫漫幾十年,生命的河流終將流逝向不可知處。


    人類糾結的情感在這亙古不變的天空、星光、宇宙麵前,顯得何其渺小……


    她歎息一聲,抬起手,用胖胖的手指摩挲著胸前一塊小水滴形狀的玉石吊墜,乳白色的玉石突然在手中散發出一片晶瑩的琉光來。


    懷安的心髒忽然感覺到一陣陣絞痛,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握住,讓她無法呼吸,緊接著有如千斤重石壓在胸口,令人窒息的胸悶和強烈的壓迫感像狂飆般襲來。


    瞬間,她眼皮微垂,思緒也陡然往下沉,仿佛隨著衰老的身體器官耗盡了最後一絲氣力,眼前一黑在天旋地轉中遊離了這個世界。


    睡夢中安詳的死去,或許這是上天對她苦難的九十五年人生,給予的終極關懷;讓她在生命的盡頭沒有再經曆更多的病痛折磨,也算是善有善報吧。


    她意識中恍然明白自己正在離開這個世界,也好,不必折磨子女也不被病痛折磨,不禁坦然……


    她感覺自己開始變輕,慢慢地騰空而起,靈魂浮在半空中,盈盈的仿如一縷雲煙慢慢抽離了原本的身體,身邊的物體模糊成一道道光影寂然無聲的迅速閃過。


    這條回去的路好長好長,穿過黑黢黢的長長隧道。


    她不知道出口處是地獄還是天堂,是無邊的黑暗還是芳草萋萋的樂園……


    忽然,原本感覺在遊離的靈魂似乎又陡然地聚攏,附著到一具小小的身體之上,並且慢慢合體。身子也愈來愈沉重,仿如被冰涼洶湧的波濤裹住了一般用力往下沉。


    原本毫無生氣軟綿無力的四肢,突然感覺到一股血液沸騰的力量充斥其間,四周水浪湧動,她下意識伸開四肢劃動起來,心中有點懷疑:這,怎麽像是在水裏呢?


    “施懷安,施懷安……”有好多嘈雜的聲音,有力的透過水麵大聲的呼喊著她。


    是誰在叫我?是誰?她胸前的玉石墜綻放出一道道晶瑩琉璃的光彩。


    她忽然睜開眼睛,有點訝然,這是一副朝氣蓬勃的兒童身體,雖然危險的壓迫感在意識中增長,但明顯的是氣力也在奮力增長,和先前氣若遊絲的死亡氣息完全不同。


    左腳抽筋讓她一條腿姿勢怪異動彈不得,但這是真真切切的生命產生的劇烈疼楚感。


    她想張口呼救,但立刻鼻、口、耳、眼都湧入了液體,瞬間又沉入水中深深的漩渦之中。這些感覺是如此真實,卻讓人生出掙紮向生的欲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矯健的身影如同離弦之箭般從遠處急速遊了過來。隻見他身形敏捷,動作迅速,眨眼間便來到了施懷安的身旁。


    那少年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穩穩地托住安安纖細的腰部,仿佛捧著一件珍貴易碎的瓷器,與此同時,他的另一隻手則用力地向岸邊劃去。


    施耀祖在岸邊朝他們伸過來一根長長的竹竿,大聲喊:“快抓住竹竿,我拉你們上來。”


    施懷安虛弱地望一眼白衣少年英俊的臉龐,內心閃過一絲驚詫,難道我在做夢?怎麽是他?我以為再也見不到……


    她想招呼一聲,喉嚨裏卻發不出聲音。


    懷安一時有點虛弱脫力,麵色蒼白、發辮散亂飛揚,衣裙隨著水的浮力一沉一浮的張開鼓起,樣子顯得極為駭人。


    如果不是少年緊緊的摟住她的腰,弱小無助的原身隻怕便要滑入水底。


    岸上又趕來幾個大人把他們倆拖上岸來。


    熾烈的陽光讓施懷安頭痛欲裂,產生暈眩之感,昏昏沉沉的被人不停地拍打著雙肩。


    少年接過別人遞過來的白襯衫,一邊穿衣一邊大聲指揮著人群,急切的喊道:“快散開,別圍著。”


    懷安緊閉雙目麵色蒼白全身濕透,圍觀的人群七嘴八舌出著主意。


    施曉豔則嚇的麵無人色,驚慌失措的躲在人後張望,口裏喃喃道:“不會死的,她明明會遊泳的,她一定是騙我玩的,你們一定都被騙了!”


    沒有人理她,施曉豔被擠出人群,蹲在地上哭起來,周圍人聲嘈雜似乎對著曉豔指指點點。


    就在這時,一個看起來很有些救援經驗的中年男人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幫助施懷安躺下,並盡量讓她保持平躺的姿勢。


    與此同時,那位白衣少年並沒有閑著,他不停地為施懷安進行胸外按壓。這個動作需要非常謹慎和準確,以確保施懷安能夠恢複呼吸和心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圍的人都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幕,希望施懷安能夠盡快蘇醒過來。終於,經過一番努力,施懷安的身體開始有了反應。她忍不住吐出了幾口嗆入肺部的水,這讓大家提著的心都鬆下來。


    就在這時,幾個大人神色慌張地扒開人群,急匆匆地衝了進來。


    走在最前麵的施仁美看上去有五六十歲,他的眉毛濃密而有神,眼睛大而明亮,皮膚因為常年在烈日下勞作,呈現出健康的小麥色。他的身材高大而結實,給人一種穩重可靠的感覺。他身穿一件白色對襟衫,搭配一條藏青色寬腳褲,腳下踩著一雙塑料涼鞋。


    一進來,施仁美就握著白衣少年的手連聲表示感謝,並急切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他的臉上露出沉重的神情,額頭冒著汗珠,又去仔細檢查懷安的身體狀況。


    緊隨其後的婦人麵容清秀,衣著樸素,原本應是溫婉動人的形象,但此時她臉上布滿了焦慮與擔憂。


    她快步走到安安身邊,跪在地上把安安靠在自己懷裏,淚水如決堤般湧出眼眶,聲音顫抖地哭喊著:“安安啊,不要嚇唬姆媽呀!快點醒來吧……”


    她緊緊地抱住安安小小的身軀,仿佛害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她的手輕輕撫摸著安安的臉龐,淚水滴落在她蒼白的皮膚上。


    這個人是施懷安的養母汪秀芝。


    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安安的名字,聲音中充滿了無助與絕望,希望能將她從沉睡中喚醒。


    另一個與施仁長相酷似的、結實的中年男人在聽旁人講訴原委後,一巴掌打到曉豔臉上,罵道:“你這個闖貨精,怎麽不去死?”


    施曉豔尖叫著捂著被打的臉,一邊哭一邊支支吾吾地爭辯:“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她會遊水,隻是想跟她開個玩笑……”


    施耀祖站在旁邊也不敢為妹妹說情,心裏臉上也是對曉豔充滿了埋怨。


    隻見武月娥如閃電般迅速地一個箭步衝上前,緊緊地將哇哇大哭的曉豔護在了身後,同時用她那尖銳的嗓音厲聲罵道:“施仁禮,她還隻是個孩子啊,怎麽可能像他們說的那樣壞呢?你除了在家裏耍威風還會幹什麽?有本事你出去跟那些人鬥去呀!”


    周圍的人看到武月娥這樣護著自己的女兒,不禁開始低聲交談和議論起來。


    有個大姐實在看不下去,說:“這真是太過分了,怎麽能這麽縱容孩子呢?”


    另一個男人附和道:“是啊,這樣下去,她的女兒會變得越來越無法無天的!”


    還有人擔憂地說:“唉,這樣的家庭環境對孩子的成長可不好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紛紛表達著自己的看法和不滿。


    然而,武月娥卻似乎並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和議論,依然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女兒,一副堅定護犢子的模樣。


    施仁禮看著妻子如此袒護女兒,心中的憤怒和無奈交織在一起,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他感到既生氣又尷尬,仿佛自己被當眾揭露了弱點一般。他緊緊地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以此來發泄內心的不滿和沮喪。


    於是,他隻能選擇蹲下身子,試圖逃避周圍人的目光;施耀祖也站在旁邊不知所措,雖然他早已料到父親在母親的強勢下會選擇妥協。


    這時,施懷安身子在汪秀芝懷裏微微地動了一下,嘴角溢出一點水,又猛烈的咳嗽了一兩聲。


    她微微睜開眼睛下意識的望向汪秀芝哭泣的臉,發出微弱稚嫩的聲音:“姆媽……我沒事……別哭……”眼角滑落一滴淚,然後又一陣目眩,昏睡過去。


    旁邊的人剛鬆了一口氣又懸起心來,好心勸慰道:“孩子媽,先帶回家躺著,別再中暑了,應該沒大事了。”


    汪秀芝心急如焚地緊緊抱住施懷安,一邊拚命地搖晃著她的身體,一邊聲嘶力竭地喊道:“懷安啊,你這是要把姆媽嚇死了呀!”她的聲音充滿了恐懼和焦急,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一刻崩塌。


    施仁美聽到妻子的哭聲,忙上前彎腰從汪秀芝懷裏把懷安抱起來,對弟弟施仁禮說:“仁禮,你趕緊去找文斌兄弟過來看看,我先帶懷安回家。”


    施仁禮聽了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一邊奮力向街道跑去一邊回答:“好,大哥大嫂別擔心,我馬上就喊他來給懷安把把脈!一定會沒事的!”說完,他便消失在了人群,仿佛在與時間賽跑。


    回到家裏,汪秀芝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但她仍然緊緊地守在施懷安床邊,不斷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希望能將她從昏迷中喚醒。她的眼中滿是淚水,那是對女兒深深的擔憂和關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施仁禮終於帶著施文斌趕回了家。施文斌迅速地對施懷安進行檢查,翻看眼白、按壓肚子並把了脈。


    汪秀芝和施父則站在一旁,焦急地注視著施文斌的一舉一動,擔心不已。直到施文斌告訴他們沒有大礙,腹中積水已經清出,呼吸均勻,隻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調養一下身體就行。


    大人們才關上房門退出臥室,房間裏安靜下來。


    在那個炎熱的午後,安安身上裹著幾層薄被安置在床上,因為她一直凍的直打寒噤,忽冷忽熱的打著擺子,而那個救她的白衣少年早已不知去向。


    施懷安燒得迷迷糊糊的,一時清醒一時糊塗。


    她聽到廳堂外一片吵鬧聲,老房子是用木板隔斷的,隔音效果幾乎沒有,每塊木板間的縫隙根本阻止不了四麵八方的噪音。


    她聽到父母和叔嬸間的爭吵、鄰居孩子在告狀、叔叔嬸子一個罵另一個攔著、夾雜著曉豔鬼哭狼嚎的聲音……


    嗯,這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


    但她不想輕易醒過來。


    這時候醒了,顯得事態太輕了,嬸子能言善辯,父母又過於善良本分,事情很容易被輕輕揭過不提。


    小懷安九死一生在鬼門關走了一趟,不能就這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盡管父親本家兄弟施文斌在藥店上班略懂些醫術,為安安把了脈,他診斷出安安身體底子不錯,受了些驚嚇,休息幾天問題不大。


    安安被強灌了一碗生薑紅糖水驅寒,內心清明,但她就是故意不醒。


    她暗暗想著隻要她不醒,這件事就不能隨便過去。反正折騰了這麽久,她也累的不行,先睡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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