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卡車後座的大鼻涕縮著脖子,賊兮兮地瞅了瞅前麵副駕駛座上已然睡著的成鵬。


    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正全神貫注開車的司機,這才扭頭朝著身旁的麻杆兒壓低聲音說道:


    “你說鵬哥咋不在他爹的紅旗林場好好待著呀,老往你們曙光跑個啥勁兒呢?”


    麻杆兒坐在昏暗的車兜裏,早就一把扯下那黑乎乎的口罩,露出鼻子處那道猙獰的傷口。


    他這猛地一回頭,把大鼻涕嚇得渾身一哆嗦。


    麻杆兒撇了撇嘴,臉上帶著幾分不屑,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叫追求刺激,知道不?


    在紅旗林場,他要是想打獵啊,下頭的人能直接把野豬給綁好了,乖乖送到他嘴邊呢。


    安穩日子過久了,可不就閑得慌唄。”


    “麻杆兒,你這鼻子真是白狼咬的呀?”大鼻涕皺著眉頭,滿臉好奇地問道。


    “可不咋地?哼,要不是咱命大,這會兒早沒影了。”


    麻杆兒一邊說著,一邊摸了摸鼻子上的傷口,眼神裏透著一絲僥幸。


    大鼻涕心裏暗自腹誹,得,這麻杆兒跟成鵬一樣,嘴裏就沒幾句真話。


    另一邊,張衛東可不知道自己幹掉一頭熊羆的事兒在石門屯已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此刻,他正和彪子在地印子裏,兩人手裏緊緊握著侵刀,一下一下地鏟著熊皮身上那厚厚的油脂。


    這油脂黏糊糊的,鏟起來著實費勁,得慢慢來,要是弄不幹淨啊,往後可容易招蟲咬,還會發黴呢。


    “哎呀!這得收拾到啥時候去呀。”


    彪子忍不住站起身來,用力地聳了聳肩膀,伸了伸懶腰,又活動了幾下有些酸麻的四肢。


    接著扭頭快步朝堂屋走去,伸手掀開了鍋蓋,頓時,一股濃鬱的肉香氣飄散出來。


    那口大鐵鍋裏,熊肉正在咕嘟咕嘟地燉著,彪子的肚子立馬咕咕叫了起來,饞得他直咽口水。


    妮子則撿起地上的侵刀,小心翼翼地幫著張衛東繼續割著油脂,眼睛裏滿是敬佩,說道:


    “東哥,你也太厲害了吧?就是我爹,那也是跟著十幾個人一起打大圍,才獵到過這麽大的熊羆呢。”


    張衛東趕忙擺了擺手,臉上帶著幾分謙遜,笑著說道:


    “我哪有馮叔厲害呀,就是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今天要不是命大,明年的今天啊,你和彪子可得給我燒紙咯。”


    “呸呸呸!”小丫頭一下子站起身來,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著,動作格外誇張,急得小臉通紅。


    大聲說道,“別嘴巴沒個把門的,淨胡說八道。”


    “好好好,我錯了,不過馮叔沒聯係你麽?咋這長時間了還沒回來呀。”張衛東問道。


    “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今天回來光顧著看那頭大熊羆了。


    我爹找人給鎮裏捎信了,說是出了點意外,還得多待一陣子,讓我接著跟你們搭夥呢。”


    妮子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臉也不自覺地紅了起來,微微低下頭,手指絞著衣角。


    “哎,馮叔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眼瞅著這都快落雪了,今天這場雨一下,明天山尖上肯定得冒白了。”


    彪子端著碗,伸手抓起一塊熊肉,那肉還燙著呢,燙得他抓耳撓腮的。


    卻還是迫不及待地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就是,也不知道出啥事了?”張衛東也跟著皺起了眉頭,一臉擔憂。


    而在另一頭的紅旗林場,坐在房間裏的馮剛猛地打了個噴嚏,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麅子皮,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此刻和一旁的貝爺眉頭緊皺,臉色凝重。


    原本他們是準備連夜進山的,可這場雨一下,山路濕滑,容易出危險,沒辦法,隻能耽擱到明天一早再出發了。


    不過這樣也好,能準備得更充分些。


    隻是從剛才傳來的消息裏,馮剛隱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透著股邪乎勁兒。


    原來是杜茂全安排完一切後,第二天讓人員全部打亂,分頭去搜索。可偏就有一組捅出了天大的簍子。


    杜茂全自己私下安排了三個人,偷偷去找柴寶佳他們發現的紫貂。


    他心裏盤算著,紫貂皮要是搞不到,赤狐皮、小老虎皮(猞猁),哪怕是蜜狗子的皮也行啊。


    眼瞅著就到年底了,要是能搞到一張好皮子用來送禮,那可再好不過了。


    畢竟在這個特殊時期,私自買賣皮子可是違法的事兒,不是特別信任的關係,誰敢輕易幹這事兒呀。


    而且收購站又歸商業局管,人家壓根就不會高看他杜茂全一眼呢。


    於是,他安排的這三人,各自背著家夥什,帶著三條雜毛獵狗,背著老套筒、兩連發,還有一杆漢陽造。


    遠遠看去,癩蛤蟆穿花褲衩,土到家了。


    這三人裏,有一個紅小將,天不怕地不怕,一副愣頭青的樣子,但對杜茂全言聽計從;


    還有一個壯漢,擅長下套子、夾子,是個打獵的好手;


    剩下的那個中年人會做“香肉”,就是在給食兒裏下藥做藥餌。


    類似蒙汗藥那種,專門用來對付獵物的。


    這三人湊一塊兒,倒有點像拚夕夕版的劉關張。


    三人朝著溝底子走了兩個來小時,才到達柴寶佳說的那個地方,趕忙下好了餌和套子,就等著獵物上鉤了。


    第二天一早,他們還沒走到跟前呢,身邊的狗子們就突然嗷嗷大叫起來,那叫聲在寂靜的山林裏顯得格外刺耳。


    幾人趕忙走近一看,隻見在一片草殼子裏,幾隻狼崽子吃了藥餌,正趴在地上呼呼大睡呢。


    緊跟前,一隻棕色的母狼後腿被套子套中了,夾著尾巴,衝著麵前的三人三狗呲牙低吼。


    那眼神裏滿是凶狠和警惕,一步也不肯退讓,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嗚嗚聲,仿佛是在警告他們別再靠近。


    “真他娘的晦氣,這幾把狼崽子皮沒啥用,肉還不夠塞牙縫的。


    這下奶的母狼瘦得皮包骨頭的,味道也腥臊爛臭的。咋辦啊?”


    領頭的那個絡腮胡子漢子,一邊死命拽著牽狗的繩子,一邊皺著眉頭,滿臉不耐煩地問向旁邊二人。


    就在這時,“亢!”的一聲槍響,打破了山林的寂靜。


    隻見那穿著舊軍裝的紅小將,手裏的漢陽造正冒著黑煙呢。他臉上毫無表情,冷冷地說道:


    “這多好,用它們給領導交差了,快點走吧,這山裏真不是人待的地兒,早點完事早點回去。”


    “小哥,杜領導不是讓打紫貂麽?咱拿個青皮子回去交差,合適麽?”


    另一個看著老實巴交的人說道,正是他下的香餌。


    出發前,杜茂全可是對他語重心長地保證過,隻要搞到好皮子,就給他家小子解決林場裏的一個臨時工名額。


    雖然不是正式的,但在山裏人看來,有苗不愁長啊。


    一輩子就盼著孩子能端上鐵飯碗,吃上商品糧呢,所以他這次那可是拚了命地想幹好這事兒。


    “有總比沒有好,咱有青皮子保底,這次來就是打狼的,這也算交差不是?


    走走走,再溜達溜達,碰碰運氣。”


    絡腮胡子一邊說著,一邊抓起母狼,扭頭大聲喊著倆人準備離開。


    “咚,咚,咚!”


    紅小將沒搭理他們,彎腰抓起幾個狼崽子,一用力,啪啪的就往旁邊的石頭上狠狠磕去,幾下就把狼崽子給磕死了。


    “幹哈玩意兒!打了母的,你把小崽子摔死幹哈?”


    老實人急了,臉漲得通紅,眼睛瞪得老大,衝過去想阻攔,可是來不及了。


    這在山裏可犯了大忌呀,他怎麽都沒想到,這年輕人歲數不大,心腸居然這麽歹毒。


    聽到動靜兒,扭過頭的絡腮胡子也是一愣,顯然沒想到紅小將會這麽做,站在那兒半天沒回過神來。


    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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