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梨初的閨房不似阮桃那般富麗堂皇,也不似其他女子閨房那般精巧,她這裏連屏風和碧紗櫥都沒有。


    一來是因為時間緊迫,許氏布置錦瑟閣時比較匆忙,二來則是因為許氏想讓阮梨初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布置。


    左右也不急,小姑娘喜歡什麽物件隨時都可以添置,並不費事,一句話的事兒。


    因此阮梨初的閨房可以說極其寬闊明亮,在陸謹的視野裏,他坐在書案這裏可以直接看到床上裝睡的小姑娘。


    可惜的是,還沒等他開始看,小家夥自己先破防了。


    房間裏沒有設置隔斷,阮梨初從床上蹦起來,再到站在書案旁邊,用時隻是一眨眼。


    一想到書案上攤開的那些潦草的字全是出自她的手筆,她就無地自容。


    陸謹歎氣,將筆放到筆架上。


    原本他是想臨摹一番的,可如今全都被銷毀了,著實可惜。


    阮梨初的那些歪歪斜斜、大小不一的字,在他眼裏還挺新鮮。


    她寫出來的字與大眾認知中的字不太一樣,雖然經常看起來亂亂的,但也是能夠看出來她寫的是什麽的,有種自成一派的風格。


    而且小姑娘經常會寫出一些他沒見過的字。每當這時他都想好好研究研究,可每次,阮梨初都不給他機會。


    已經寫好的字要麽是被她劃掉,要麽是被銷毀,連殘影都看不清,主打的就是一個毀屍滅跡。


    書案上放了好幾本字帖,想來是用來臨摹的,但擺放的很整齊,看起來並沒有翻閱的痕跡。


    陸謹眼裏含著笑,看著阮梨初漸漸變紅的耳根,莫名地心情愉悅了不少。


    之前玄墨來報任務失敗,本想發火的他在聽到玄墨說“阮姑娘聰慧過人,一眼就看穿了我們的計劃”時,生生將怒火壓了下來。


    目的雖未達成,但卻由此更加了解了她。


    小姑娘模樣生得極好,瓷白小臉上的葉彎兩眉似遠山含黛,一雙鹿眸如秋水剪瞳,任是誰看了都難以挪眼。


    也正是這樣一雙水靈靈的美目,不僅可以識敵國探子,還可以看穿暗衛的偽裝,配得上慧眼二字。


    眼下,陸謹望著阮梨初,他忽然很期待小姑娘接下來打算做什麽。


    有了紙筆......


    他不能主動說,不能主動解釋,甚至不能提及任何關於雙生子的字眼,但隻要她問,他想方設法也會將一切告之與她。


    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也有有口難言的苦衷。聽起來很荒唐,但事實就是如此。


    每當想起這件事,陸謹眸光就仿佛淬了毒,隻恨不得將昭陽長公主-----他的阿姐,撕成碎片。


    為了所謂的大業,為了一己私欲,他的“好阿姐”竟然不惜以自身健康為代價,也要給自己的兩個親弟弟下蠱。


    目的就是防止他們說出互換、說出雙生子、說出真相!


    他們不能主動對外人說出這件事,也不能在別人問的時候說出真相。但凡犯了這其中的任何一種,便會心痛難忍,撕心裂肺。


    換言之,任何與雙生子有關的都不可以說。


    而且他身上的蠱比宣王身上的還要複雜一些。


    若是宣王說出真相隻會自己受苦,可若是他陸謹說出來,受苦的卻是他和宣王兩個人。


    他的好阿姐狠辣到什麽程度呢?就因為清楚的知道他性子烈不好束縛,所以就拿宣王要挾他。


    這就是他的好阿姐,昭陽長公主。


    五皇子登基為帝後,六皇子也得以重見天日,對外的說法仍舊延用了先帝的那一套。


    什麽親兄弟什麽長的有點像,他們當然隻能這麽說!不然的話,就要遭受非人般的折磨。


    這種喪盡天良、泯滅人性之行為,饒是陸謹自詡為一個暴君都自愧不如。


    他每時每刻都想殺了昭陽,但卻不能。隻因為一旦昭陽死了,他和宣王身上的蠱就更解不了了。


    那樣的人,竟然是她的親姐姐。


    荒唐,又可笑。


    ......


    “陸宸,你怎麽了?”


    小姑娘的一聲陸宸,讓陸謹本就淬了毒的眸子更加陰沉。


    上蒼真的是和他開了好大一個玩笑。


    每一次的小姑娘都沒有說實話,而每一次的他卻說了實話,陰差陽錯下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麵。


    上一次夢醒之後,他是有考慮過“陸宸”這個名字會帶來的後果的。


    阮梨初第一次問名字的時候,當時的陸謹確實一心隻想著真實而忽略了後果,可上一次的他的的確確是想到了這個問題。


    隻不過,並沒有為此有太多擔憂。


    因為即便一直名字是陸宸也沒關係,隻要暗衛找到阮梨初,直接告訴她他是當今陛下就可以了。


    那時候的小姑娘肯定會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再慢慢解釋就好,即便不能直接說出來,也會有別的方法。


    卻沒想到,阮梨初來了京都,還見到了宣王。


    這就要棘手一些了。


    所以眼下,陸謹其實很希望阮梨初可以主動問他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隻要她主動問,隻要她主動問就好。


    ......


    阮梨初說罷,想起了他聽不見,直接提筆在紙上寫道:“你怎麽了?”


    明明前一刻還笑意盈盈,忽然就眉峰緊擰,恨不得要吃人。這副陰晴不定的模樣,倒是和最初的野男人有點像。


    下意識的,阮梨初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距離。


    這一刻,原本還十分理智的陸謹,腦子中緊繃的那根弦陡然震顫,霎時驚怒交加。


    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他眼神陰鷙的看著她,冷聲道:“過來!”


    阮梨初愣了一下,雖然聽不到眼前人的聲音,但一看那嘴型也知道是在說什麽。


    塵封的記憶頓時湧了出來。


    滾......


    又讓她滾......


    她關心他,他卻讓她滾?


    她為了他的事,殫精竭慮,他讓她滾......


    阮梨初委屈的癟了癟嘴,但到底是沒有被衝昏頭腦,她嗔怒的瞪了他一眼後,直接在紙上寫道:


    “野男人,你是不是有病?我關心你,你卻讓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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