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腦袋不清醒。


    北伐結束了,北洋軍閥被打倒了,國民黨內各個山頭林立,桂係覺得自己功勞最大,可以考慮下老大的位置。


    在1926年北伐之前,以李宗仁、白崇禧為首的新桂係還隻是一支廣西的地方武裝力量,廣西窮嘛,影響力也非常有限,為了擴大影響,積極要求參加北伐,三年北伐下來,桂係發現自己居然非常能打,幾乎以一己之力殲滅了吳佩孚和孫傳芳的主力,在北伐戰場上從未失敗過,讓桂係達到了軍事生涯的巔峰,對比之下,蔣介石的部隊還經常吃敗仗,這就打開了想象力的大門——好像我也可以當老大!


    從表麵看,桂係的確擁有問鼎老大的資本,在北伐兩年多的時間裏,桂係部隊擴充迅速,嫡係部隊擴充到4個軍,此外還收編了唐生智的5個軍和其他雜牌3個軍,成為國民黨內蔣、馮、閻、桂四大軍事山頭之一,桂係部隊也從廣西的鎮南關一直分布到東北的山海關,占據廣西、湖南、湖北、北京的廣大地盤,實力的確雄厚。


    作為國民黨內的後起之秀,桂係軍事實力的確強大,但政治從來都是綜合實力的較量,桂係有兩個最大的短板,首先是在國民黨內屬於小字輩,參加革命的時間太短,國民黨內很多元老從十九世紀就開始跟著孫中山混了,李宗仁白崇禧算老幾?其次是桂係缺乏經濟來源,參加北伐的軍費全部由國民黨中央撥付,也就是宋子文撥付,自身籌款能力太差,一旦和蔣介石代表的國民黨中央翻臉,軍費來源堪憂,手底下哪些丘八們有奶便是娘,都是些說翻臉就翻臉的人,憑什麽和蔣介石抗衡?


    桂係沒認識到自己的不足,還認錯了盟友,國民黨內四大山頭嘛,蔣介石、馮玉祥、閻錫山、桂係,桂係覺得馮閻是天然的盟友,反蔣應該是大家的共識,馮玉祥覺得桂係能打,蔣介石有錢,這兩撥人都不好對付,最好蔣介石和桂係能打一架,老馮也能占個便宜,閻錫山表示我也是這麽想的。


    就好比一個非常能幹的廚師一樣,炒菜的水平非常高,顧客交口稱讚,老板賺的盆滿缽滿,給廚師開的工資也非常高,廚師還是覺得吃虧了,想自己單幹,等出來單幹後,廚師成為老板,要麵對工商稅務安全等政府機構,還要管理進貨渠道,保證菜品質量和控製采購價格,管理員工,保證服務水平和工作積極性,要麵對高額的租金和員工工資,所有的問題就會迎麵而來,到這個時候,廚師才會明白,廚藝隻是餐館經營中一個部分,其他任何一個環節沒搞好,顧客可能就不會買賬,事實上,大部分出來單幹的廚師都失敗了,桂係就好比想出來單幹的廚師。


    如果僅僅對自身認識不足和認錯盟友,其實還不是致命的錯誤,桂係犯的最大錯誤是,組織內部處事不公,寒了人心,造成內部不團結,任何組織犯了這種錯誤,那都是給自己埋下毀滅的禍根。


    事情也不複雜,桂係開始參加北伐的四個旅長,出生入死、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為桂係的擴張立下汗馬功勞,當桂係擴軍時,理當論功行賞,提拔有功之人,但白崇禧這人私心太重,提拔了自己的親信和同學,將指揮能力突出,立下汗馬功勞的將領晾在一邊,讓人心寒,自己埋下了分裂的種子。


    一般情況下,靠拍馬屁上位的人,業務能力都不咋地,撈錢和製造內部矛盾倒是一把好手,這兩個獲得白崇禧破格提拔的新任軍長胡宗鐸和陶鈞,一個熱衷於出人頭地,一個喜歡撈錢,帶兵不咋地,籠絡人心倒是一套套的,在湖北私自收取鴉片稅,除了拿出一部分補貼部隊,其他全部裝入自己腰包,搞的桂係最能打的部隊“鋼軍”第七軍,待遇居然比不上這兩個新編的部隊,讓第七軍怨聲載道。


    上文講到蔣介石第一次被桂係逼宮下野,桂係西征唐生智,打垮了唐生智,收編了唐生智的部隊,占據了湖北,同時對唐生智的老巢湖南垂涎三尺,可是西征中出力不少的程潛想當湖南省主席,程潛本來就是北伐軍第六軍軍長,又是湖南人,在江湖上混,最忌諱的事情就是吃獨食,桂係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表示程潛任湖南省主席沒問題,但是湖南的稅收要交給桂係統一分配。


    程潛當上湖南省主席後,直接就把桂係的話當屁給放了,拿出主席的派頭,該幹啥就幹啥,湖南稅收全部留著自己用,沒交一分錢給桂係,讓桂係大怒,以開會的名義將程潛騙到武漢囚禁,同時準備任命聽自己話的湖南新軍閥何健,結果蔣介石搶先一步,利用國民黨中央的名義,任命親近自己的魯滌平為湖南省主席,讓桂係吃了一個大大的啞巴虧。


    為了增強魯滌平的實力,蔣介石從江西運送了一批軍火給他,知道這個消息以後,駐守湖北的桂係三個新晉將領胡宗鐸、夏威、陶鈞尋思著老蔣應該是衝著自己來的,三人一嘀咕,決定出兵趕走魯滌平,這麽大的事情,三人也沒跟老大李宗仁和白崇禧商量。


    1929年2月,魯滌平被趕走了,這三個家夥立馬宣布任命新的湖南省長何健,過了一把國民黨中央的癮,讓蔣介石目瞪口呆,然後憤怒了。


    國民黨中央任命的省長,被下屬直接給趕走了,然後下屬重新任命了新的省長,無論在什麽時代,這都是妥妥的造反行為!


    李宗仁在南京的得知這三個活寶的行為,老謀深算的他立馬決定跑路,一直跑到上海才敢停下來,1929年3月上旬,李宗仁在上海碰到粵軍領袖李濟深,李濟深準備去南京開會,當時兩廣是盟友,李宗仁苦口婆心勸阻李濟深千萬別去,搞的李濟深也非常猶豫,蔣介石深怕兩廣聯合起來,派出國民黨元老蔡元培、張靜江、李石曾、吳稚暉到上海迎接李濟深,這四個人賭咒發誓,用人品擔保李濟深到南京後不會有任何問題,蔣介石隻是邀請李濟深調解與桂係的矛盾,目的純潔的就像天山上的雪蓮花。


    看到四個老家夥說的深情並茂,李濟深覺得是不是雙方真的有誤會,我可以去調節一下?好不容易和平了,能不打仗就別打仗了,然後李濟深就去南京了,1929年3月21日,被蔣介石軟禁。


    打仗從來都不是蔣介石的強項,他的強項在於收買分化對手,囚禁李濟深之後,蔣介石派孫科到廣東,一頓叨叨和金錢收買後,陳濟棠就任廣東新任老大,表示絕不介入蔣介石和桂係的爭鬥,高手出馬的確一個頂兩,輕描淡寫間,桂係最可靠的盟友就被蔣介石瓦解了。


    北伐結束後,白崇禧帶著新收編的一批雜牌軍駐紮在河北,這批雜牌軍主要由唐生智的舊部和其他一些部隊構成,收編部隊和搞公司並購一樣,穩定人心靠的是安撫,絕對不是欺淩,白崇禧打仗可以,搞管理的確差的遠,對待新加入的雜牌軍,他依然拿出任人唯親的派頭,隨意撤換雜牌軍領導,提拔自己的親信,搞得手下人人自危,不知道什麽時候飯碗就沒了。


    蔣介石是搞分化的超級高手,對這一切早就了如指掌,首先停止發放白崇禧部隊的軍餉,拿不到軍餉的丘八們頓時浮躁起來,同時和在日本的唐生智聯絡,給唐生智巨款,讓唐生智聯絡舊部,唐生智就是1927年被桂係趕到日本去的,和桂係有不共戴天之仇,現在報仇的機會來了,雖然他一直瞧不起蔣介石,但機會就是機會,也管不了那麽多了,唐生智迅速和舊部聯絡,表示你們隻要聽我指揮,軍餉一分不少,所有人都官複原職。


    本來對白崇禧就極其不滿的這些唐生智舊部,立馬調轉槍口,對準白崇禧,局麵扭轉的太快,白崇禧從司令變成了通緝犯,幸虧跑的快,才撿回一條小命,蔣介石特意對唐生智交代,隻要抓住白崇禧,就把他殺掉!


    比較搞笑的是,當白崇禧從天津塘沽碼頭化妝逃跑時,乘坐的是日本輪船,這艘輪船上載著從上海過來的唐生智,很多唐生智的部下都在碼頭歡迎唐總指揮回歸,兩個人差點迎頭碰上!如果真的碰上,小諸葛就要變成死諸葛了。


    1929年3月21日,唐生智在北平設立總指揮部,蔣介石沒費一槍一彈,將北方桂係10萬大軍全部瓦解。


    此時,桂係的三個老大,李宗仁在上海,白崇禧跑路,隻有黃紹肱駐守廣西,無人協調湖北和廣西的桂軍統一行動。


    時機已經成熟,蔣介石徹底翻臉,1929年3月27日,戰爭正式爆發!


    桂係真正有戰鬥力的部隊是湖北的三個軍,蔣介石相當重視,桂係軍隊在北伐中凶名在外,不得不防,蔣介石安排了十幾萬部隊進攻湖北的桂軍,桂軍本來嚴正以待,結果還沒開打,1929年4月2日,遲遲得不到提拔的桂係功臣李明瑞和楊騰輝直接帶著“鋼軍”主力撤出了戰場,表示這麽重要的事情,還是讓新領導去對付,勞資幹不了。


    看到第七軍脫離了戰場,馬屁精胡宗鐸和陶鈞嚇的屁滾尿流,壓根不敢和蔣介石正麵對抗,居然率領剩餘的十萬大軍逃命去了,在鄂西被蔣介石全部繳械,桂係最能打的部隊一槍未放,就被蔣介石肢解了。


    轉眼間,桂係就隻剩下老巢廣西了,蔣介石決定斬草除根,派出主力部隊包圍廣西,準備來個一勺燴,桂係幹將李明瑞率領鋼七軍主力攻打老領導白崇禧,白崇禧被打的節節敗退,真是自作孽不可活,1929年5月24日,新桂係三巨頭李、白、黃倉皇逃離廣西,新桂係第一次被瓦解。


    心高氣傲的新桂係,在和蔣介石的競爭中,一個回合都沒撐下去,直接就被打回原形。


    但蔣介石還沒來得及高興,新的挑戰又來了,中原大戰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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