茲達輕手輕腳,悄悄跨出牢房大門。他小心翼翼好像自己真的在越獄,下一秒就會有守衛衝上來把他按到在地。


    出了牢門,轉身是一條狹窄的過道,盡頭搭著一個木頭梯子。獵齒和長牙每天就是從這裏出入的。


    從梯子爬上來,是一間不大的庫房,一看就是不用的屋子拿來堆雜物的。茲達打量四周,房間裏出了裝的滿滿大麻袋堆到房頂外。碼放整齊的箱子擋著窗戶,屋子裏黑咕隆咚的,所有東西全都蒙著厚厚的灰塵。心想薩迪爾還真會找地方,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堆雜物的破屋子裏會躲著一個人。


    角落裏靠著一個缺了條腿鏽跡斑斑的三層鐵架,上麵胡亂扔著一些鐵鍬、破布、工具盒,及一些零零碎碎的小雜物,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東西了。當年幹活的人不要了,又懶得專門去扔,就這麽堆在這。


    在雜物中一通翻找,茲達從架子頂上撿出一個破草帽。帽子上的萬年老灰都硬成殼了,被老鼠咬的破破爛爛。縱使心裏萬般不情願,他也隻能強迫自己戴上。他不想引人注意,畢竟自己現在在主城已經出名了。用草帽遮住臉,加上自己一身粗布衣服,這樣看上去自己和街頭小販別無二致。


    走出倉庫大門,茲達一眼就認出了自己所在的地方。這裏是挨著暗巷區的一條小巷,難怪一天到晚聽著外麵人來人往。小巷一頭接著暗巷區,一頭通往力量穀。從這裏走,正好可以避開大路上的人群。


    午後的奧格瑞瑪依舊喧鬧,旅客和辦事的人這會都窩在酒館或旅店裏躲避外麵的高溫炙烤,這會還在外麵的除了執勤的衛兵,就隻有暗巷區的那些生意人和幹活的苦工。這些人忙著談生意,算價錢,清點將要裝車的貨物。而後由苦工將板車拉去城外的港口,運往世界各地。


    小巷盡頭的木質升降機咯吱作響,枯燥的做著往複運動。茲達躲在一摞麻袋後麵,看著兩個衛兵坐升降機上去後才走出來,順著陡坡下去來到了力量穀。


    如果說奧格瑞瑪是部落的心髒,那位於力量穀中央的大酋長塔樓就是部落的大腦。塔樓高聳雄偉,是力量穀中一道避不開的風景。蠻橫地聳立在那兒,散發著部落的威武與粗獷,展現在每一位從大門進來的冒險者的眼前。


    不過如今的力量穀新添了一處風景,搶過了酋長塔樓的風頭,那就是被大火燒毀的酒館殘骸。作為奧格瑞瑪最大的酒館,如今隻剩下漆黑的殘垣斷壁。燒焦的木質屋梁整個塌了下來,連同著半個屋頂像隻鍋蓋扣在廢墟上。四麵牆壁已不複存在,隻剩下一根托著房梁殘骸的牆架,像十字架般無言聳立在廢墟之上。看地上的痕跡,之前遍地殘骸瓦礫被草草打掃過,全都堆在大廢墟的腳邊。


    作為部落的首善之地,大酋長的眼皮子底下。平時吵架都要輕聲細語,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公然縱火。盡管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可還是不斷有人不顧烈日當頭來看熱鬧。不論幹活的,還是路過的都要停下來議論兩句。


    “誰這麽大膽子,幹這種事…”


    “聽說放火的人被衛兵拖出來,直接就在路邊砍了…”


    “聽說是聯盟細作放的火…”


    “在裏麵喝酒的人倒了血黴,遺體就這麽埋在下麵,到現在還沒挖出來…”


    “謔,這大熱天的,怎麽一點味都沒有…”


    “問那些被遺忘者唄。這種事,他們是專家…”


    “這些遺體沒人管了?”


    “缺人手,聽說正從灰穀那邊調人過來,收拾這爛攤子呢。”


    旁觀者議論紛紛,茲達混跡其中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什麽有用的情報,他轉身離開打算去難民委員會,找老戰友們打聽打聽。


    難民委員會位於榮譽穀大門那,茲達向自己來時的小巷走去,一方麵避開商業街熙熙攘攘的人群,另一方麵他察覺到有人在跟蹤他。


    一個黑影。確切的說是一位身裹黑紗的婦人。這是獸人的古老習俗,如果丈夫或兒子戰死。作為妻子或母親的女獸人,將要獨自去野外狩獵一隻野獸。以此向外人宣告,自己就算沒了丈夫或兒子,也能自力更生撐起整個家族。


    再後來時間消逝,隨著奧格瑞瑪的建立,這一習俗被大大簡化。去城外打獵本就不切實際,於是在一些堅守傳統的大戶人家中,女主人會用黑紗罩著全身,挎著籃子走街串巷,販賣一些小東西。賣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借這個行為,表示自己不是靠吃親人撫恤金過日子的廢物。現在更是進一步簡化,都是在家屬下葬後,披著黑紗出門走一圈就完了。


    烈日當頭的大中午。這位身裹黑紗的女性,挎著一個籃子,如幽靈般站在角落,想不引人注意都難。這年頭還有如此傳統的人?在廢墟那邊茲達就注意到她了,總覺得有一道目光隔著黑紗,如利劍直射自己。


    一開始茲達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在力量穀偌大的廣場上晃悠一圈後,那種感覺還在。透過草帽的破洞,眼角餘光掃到那個黑色的幽靈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哼,想跟你就跟著吧,我倒要看看你想幹什麽。”茲達頭也不回,跳上通往升降機的陡坡,轉身拐進巷中。


    眼角瞥見黑影略有遲疑,好像下了什麽決心似的,向這邊緩緩走來。茲達也不急,他幹脆摘下草帽扇著風,席地坐下看幾個午休的苦工打牌。


    一圈牌打完,觀戰的茲達戴上草帽準備起身。他有意裝作不知那位婦人站在他身後,猛地起身和她撞了滿懷。那位黑紗裹身的婦女被撞的一個趔趄跌倒在地,手裏的籃子也翻了,幹癟的果子滾落一地。


    “哎呦!對不起,對不起……”茲達連連道歉,手忙腳亂地將果子撿起。伸手要去扶她起來。


    手剛伸出去,“嗞——”一把匕首將黑紗刺破,勢如閃電般直奔茲達咽喉刺來。


    “啊!”茲達猝不及防,條件反射地向後仰去堪堪避過,草帽被劃了個大口子。緊接著第二把匕首從黑紗中竄出,如離弦之箭捅向小腹。茲達一把抓住行凶者的手腕,可那人手腕一抖,像抹了油一般呲溜一下擺脫鉗製,留下一道傷口。


    見有人行凶,周圍的苦力紛紛四散奔逃。茲達連退幾步跳出匕首的攻擊範圍,剛站住腳跟凶手再度攻上。


    此人身形極快,加之身上寬大的黑紗,猶如一股黑旋風環繞著茲達。兩把匕首如跗骨之蛆,遊走全身專攻破綻,一刀快似一刀。茲達沒有武器,隻能瞅準空手擋刀的空擋找機會扣住其手腕,一把擰掉其武器。


    砰!砰!砰!砰!就這麽一照麵的功夫,兩人已拚鬥數十招。狹窄的小巷中,茲達閃轉騰挪全力抵擋。有好幾次明明已經製住敵人手腕,卻被敵人運力一震,將自己震開。


    是個高手!茲達不敢輕敵,一個滾地翻脫離戰鬥,抓過旁邊靠在牆上的大掃把迎頭砸下。巷道狹窄,行凶之人無處可避,隻得收手向後一連幾個後空翻拉開距離。兩人在巷中對峙,茲達手握掃把擋在身前,堵住整條巷子。


    “我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茲達試探性地問。


    “誤會?哼!”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黑沙裏傳來,接著她一把扯掉服喪的黑紗,露出真容。一位身材健碩的女獸,人出現在茲達眼前,她一襲紅發束在腦後,一身簡潔幹練的皮製短甲。全身除了兩把匕首,護腕、皮靴別無他物,明顯是有備而來。


    女獸人怒視茲達,一臉悲憤仿佛兩人之間有什麽血海深仇。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一下心情,緩緩開口道:“啊,你小子挺能藏啊。找你好些天了。”


    她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沙礫摩擦著茲達的耳膜。沒有給茲達反應的時間,她抄起匕首,重新擺出架勢。


    “斯卡格·古雷之妻,達格斯、達格羅之母。諾娜塔在此!茲達·布隆!給我兒子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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