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臨淵剛入座,身後一群宮人魚貫而入。


    她們手中每人端著一碟珍饈。


    沈清瀾看著滿桌子的菜肴,都是她從前愛吃的,打從嫁進東宮,她都沒有回去過,一時鼻子一酸。


    她吸了吸鼻子,笑容甜甜地道:“多謝母妃!”


    “幾碟菜而已,至於嗎?”


    羨臨淵小聲說道,但還是沒能逃過梅貴妃的耳朵。


    梅貴妃知道,沈清瀾這是想家了,滿眼心疼地往她碗裏夾了一塊鱸魚肉,道:


    “這是母妃特意交代禦廚,按太子妃的口味做的清蒸鱸魚,來,太子妃嚐嚐。”


    “多謝母妃。”


    沈清瀾坐沒坐像,像一隻慵懶的貓兒,聲音軟糯糯地。


    他從沒見過有女子,笑起來會像她這麽醜。


    好端端的一雙眼眸,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吃著東西都堵不住她的嘴,腮幫子圓鼓鼓的。


    梅貴妃還便就吃她這一套。


    就像是看著沈清瀾吃的模樣,是一種享受。


    羨臨淵瞧著她這副人畜無害的嘴臉,氣得心火燃起。


    他咬著牙恨恨地盯著沈清瀾。


    梅貴妃偷偷看了一眼較勁的兒子,忍著笑,吩咐:


    “太子想必是用過晚膳,既如此,還愣著做什麽,快為太子妃剝幾隻蝦,權當太子為自己今日的無理取鬧,向太子妃賠不是!”


    “母妃——”


    梅貴妃絲毫沒有要回過頭的意思,羨臨淵向來在她這個母妃麵前,是一個乖巧聽話的兒子人設。


    知道自己這個母妃的脾氣。


    也就放棄了為自己爭辯。


    羨臨淵向來不喜歡吃魚蝦這類,吃起來還需要剝皮剃刺麻煩的食物。


    放眼望去,今日這菜沒有一道是合他心意的。


    眼下,他還要親自為沈清瀾剝蝦。


    都說女人善變!


    母愛也這麽善變的嗎?!


    也不知誰才是她親生的!


    梅貴妃斜了一眼,見羨臨淵遲遲不動手,長歎一聲,就差擠出幾滴眼淚,道:


    “唉,我兒終歸是大了,不再似兒時那般聽話了,母妃是使喚不動。”


    轉身又換了一副和藹的嘴臉,對著沈清瀾道:“來,母妃親自動手為瀾兒剝蝦。”


    羨臨淵:“......”


    沈清瀾鼓著腮幫子一呆。


    她今日算是見識了。


    瞪得像銅鈴的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仿佛在說:宮裏的娘娘們,不端著架子時,原來還有這樣可愛的一麵?


    她有些受寵若驚。


    “咯……咯……”


    梅貴妃連忙放下剛拿起的翡翠大蝦,連忙從婢女手中接過水杯,遞上前去投喂她。


    一連串的操作,沈清瀾根本來不及拒絕,有些過分的關心。


    羨臨淵滿眼嫌棄的眼神,被梅貴妃收入眼底。


    “笨死了!”


    抱怨被沈清瀾搶走關愛的同時。


    羨臨淵恨恨地夾了一筷子蔬菜,送入自己口中。


    他從地牢裏回到正殿,連口水都沒喝,就被罰去舉大石頭,可是用過晚膳?!


    午膳都沒吃!


    他直直地盯著有些誇張的關愛,口中咀嚼著的蔬菜,被他吃成了,像是在啃一塊被風幹的牛肉幹。


    若是眼神能夠殺人,隻怕沈清瀾早被刀得七八塊了。


    待沈清瀾緩過來。


    梅貴妃道:“你怎麽還自己吃上了?”


    羨臨淵的眸光落在沈清瀾臉上,眉眼一壓,飛速傳達著他的殺意。


    隨即,他似笑非笑地垂下眼簾,乖順地拾起一隻翡翠大蝦,剝好放到沈清瀾碗裏,咬牙切齒笑道:


    “太子妃多吃點!必竟,孤——親手剝的蝦仁,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到。”


    沈清瀾臉上的笑容一僵。


    他倒是提醒她了。


    梅貴妃又不是日日在臨瀾殿,為她撐腰。


    東宮他是主子。


    而且三月之約,怕是沒那麽順她心意。


    她還得在他眼皮子底下‘苟’活,不知多少個時日。


    “嗬嗬,多謝太子殿下!您也多少吃點,這蝦仁味道很鮮美的。”


    沈清瀾賠著笑臉,將他送到碗裏的翡翠蝦仁,用公筷夾起,塞進羨臨淵口中。


    “你——”


    羨臨淵微微蹙眉。


    他想拒絕來著,但自己的味蕾似乎在告訴他。


    這翡翠蝦仁的味道極為鮮美。


    他不動聲色地咬上一口,更是q彈爽滑。


    梅貴妃還是第一次見他吃蝦仁。


    她記得,他從小可是很抗拒的呀,哪怕入口,也要將它吐出來。


    沈清瀾就這樣盯著他,直到他將蝦仁咽下。


    她忽閃忽閃的,明亮的一雙大眼睛,追問道:“味道是不是極為鮮美?”


    羨臨淵不知是在回味,還是被她的話說中,沒好意思接她的話。


    沈清瀾這才留意到,他嘴角上大概是被她的胡亂投喂,粘上的一粒白米粒。


    還粘在他嘴角搖搖欲墜。


    她就像是犯了強迫症,又或者是為沈哥兒擦拭習慣了。


    沈清瀾鬼使神差地抬手,就像是在沈府時,為沈哥兒擦拭嘴角沾上的飯粒似的。


    二人之間的距離驟然被拉近了些。


    他能嗅到她身上的衣裙有淡淡的,好聞的熏香。


    他不排斥這種香味!


    甚至,覺得這香味初聞淡淡的,再聞又透著清甜,沁人心脾。


    讓人忍不住想嗅上一嗅。


    而她指尖的柔軟、溫暖,在觸及他的肌膚時,他竟也沒有本能地避開。


    隻是怔怔地,近距離地,看著對方的眉眼認真的模樣。


    他就像是石化一般,僵硬地任由她的指尖劃過他的嘴角,再離開。


    沈清瀾一氣嗬成的動作做完,才意識到自己錯把眼前的太子,當成了三歲的沈哥兒。


    她渾身汗毛立起,甚至想到了她這隻手的悲慘下場,連忙擺手解釋道:


    “對不起,對不起,我隻是一時想到了沈哥兒……”


    沈哥兒?


    一聽就是個男的。


    他沒有名字的嗎?


    叫得可真親昵!


    還有,她在怕什麽?


    他有說什麽嗎?


    白天裏與他叫板鬥勇,這會兒他還一字未說,倒叫她像是撞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黑白無常一樣惶惶不安!


    羨臨淵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臉色一變再變,筷子往餐桌上一拍,終是沒好氣地道:


    “太子妃還真是殷勤,對誰都這般體貼入微!”


    她不敢明著吐槽他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但自有人能治得了他。


    她滿臉委屈地道:“母妃,你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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