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對因果的認識,向來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而且,道家還闡明了自己的觀點:禍福無門,唯人自召;善惡之道,如影隨形。


    所以,在古人的筆下,就常常有著很多因為前世的原因,然後墜入畜牲道償還前生債的故事。


    洪老先生就曾聽樂平許元惠講過一個異類還債的事。


    據許元惠說,往年間的某個晚上,許父夢見一個黑衣人走到自己的麵前,無頭無腦地對他說了一句,郎君,以前我欠你三百錢,現在還給你。


    這讓許父很是莫名其妙,還沒來得及問黑衣人是誰,又是什麽時候欠他錢的。就見黑衣人撲騰一下飛的不見了。隨即許父也醒了。


    第二天,許父回想著自己晚上做的那個夢,想了整整一天,始終沒有弄明白是個什麽回事。


    當時,許家養了十來隻鴨子。到了晚上,許家的童仆趕著鴨群回來的時候,有一隻黑鴨子夾在十幾隻鴨子中回來了。


    因為顏色和自家的鴨子顏色不同,怕是鄰居家的,到時候讓人誤會找上門來不好。可是。任憑童仆怎麽驅趕,這隻黑鴨子始終不肯離去。


    童仆將鴨子趕進鴨圈以後,動手把這隻黑鴨子拎了出來。可是,這隻黑鴨子拎出來後,依舊在許家的鴨圈邊盤旋,像是舍不得離去一般。後來,還趴在鴨圈的門口休息。


    不過,等童仆吃過飯之後再來看時,那隻黑鴨子不見了,在它先前趴著的地方,有一顆老大的鴨蛋。


    於是,童仆就把這件事情告訴給了許父。一開始,許父的想法和童仆差不多,便讓童仆把這個鴨蛋給收起來,萬一黑鴨子的主人登門的時候,也有個交代。


    但是,奇怪的事情就從這天黑鴨子到許家生下第一個蛋之後開始了,黑鴨子是天天跟著鴨群來到許家,生下一個鴨蛋之後再離開。


    即使許家的童仆偶爾忘記放鴨子或者是提前趕鴨子回來了。這個黑鴨子也是雷打不動準時來到許家的鴨圈門口。


    不知覺間時間慢慢過去,連許家的童仆都習慣了這隻黑鴨子的到來。不過,等這隻黑鴨子在許家生下三十個蛋後,這隻黑鴨子再也沒有來過。


    得到童仆的稟報後,許父瞅瞅了童仆收集到的鴨蛋,算算價格,剛好值三百錢。


    許元惠說,直到最後,許父都沒曾想起過誰曾欠他三百錢。


    在福建的時候,洪老爺子也聽說過一些生前欠債死後墜入異類還債的事。


    當時在建陽,有個叫師逸的和尚,會醫術,出手救治過一些百姓,在當地有點小名氣。但這個和尚,卻有個壞毛病,喜歡到處借錢,借到手之後,還不肯還。


    按道理說,財物對出家人來說應該是阿堵物吧,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古代那些佛寺斂財廣置田地的事,或者說是為了弘揚佛法的需要。


    但師逸,卻又是以個人的名義到處借錢,就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況且,他又懂醫術,治病救人還能得到酬金,怎麽也不可能借錢不還啊?可是,師逸偏偏就是個老賴,這就讓人看不懂了。


    反正當時在建陽,師逸和尚不知道找多少人借過錢。而借錢給師逸和尚的人,跑到師逸住的地方登門要債,是經常性的事情。


    據說某次,師逸和尚在為建陽衙門的吏員劉和的母親治過病以後,開口就向劉和借十貫錢。


    雖說劉和知道師逸和尚這個毛病。但想著他才治好母親的病,自己又是衙門的人,師逸和尚在自己手上借錢之後,起碼不會像對那些老百姓一樣借了不還吧。


    於是,劉和就和師逸和尚說,同意借十貫錢給他,也不說利不利息什麽的,但是到了說定的時間後,就要把錢還回劉家。而且,兩人在中人的見證下,還立下了字據。


    等到了兩人就說好了還錢的時間,劉和在家裏等著,一直等到天色黑盡,也不見師逸和尚登門,這可讓劉和有些煩躁了。


    第二天一早,劉和在衙門裏點過卯之後,就徑自來到師逸和尚的住處。哪知道見到師逸和尚以後,師逸和尚還沒等劉和開口,就主動說起還錢的事,請求劉和寬旭幾天,手頭上湊足以後馬上給劉和還。


    見師逸和尚說得情真意切,態度又誠懇,全然不像自己聽說的老賴的樣子,劉和也隻當是他遇到了難處。


    於是,劉和就又和師逸和尚約定了還錢的時間。不過,臨走的時候,劉和還是特意提醒了師逸和尚一句:有錢錢交代,無錢話交代。


    眼見又到了約定了還錢時間,可師逸和尚的動靜卻如上次一樣。等劉和登門之後,師逸和尚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求著劉和。


    想著師逸和尚為自己母親治病的事,劉和就又讓了師逸和尚一回。


    可是,隨著幾回約定還錢,師逸和尚幾回連著往後推之後,劉和還是發覺了不對勁:狗日的師逸和尚,是準備昧了老子的錢啊。


    某次,等劉和再次上門取錢時,師逸和尚又推脫起來。這次,還說什麽不看僧麵看佛麵,拿出自己為劉母治病的事,來請劉和寬綽些時日。


    算起來,師逸和尚從自己手上借得十貫錢的那天起,差不多都有三四年時間了,自己上門都取過四五回了。估計,師逸和尚也沒把自己身上的這身官皮放在眼裏,看樣子是不打算還了。


    於是,劉和就當著中人的麵罵道,你這和尚,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這十貫錢,老子今後也不會再找你取了,你這輩子給老子不還,下輩子也必須還給老子。


    說完,還當著中人的麵,把師逸和尚當時簽下的借款字據給撕了,掉頭就走了。哪怕是後來有人和他問起師逸和尚借錢的事,劉和也當著借錢給師逸這樁事從來沒發生過。


    過了五年之後,師逸和尚死了。劉和就更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師逸和尚活著的時候他都不肯還錢,莫不成死了之後,他還會把那十貫錢還給自己啊。


    又過了兩年後。某天早上,劉和正要出門,卻讓母親攔住了。


    劉母和劉和說,昨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了給自己治病的師逸和尚,給自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然後師逸和尚說他往年間找劉和借了十貫錢一直未還,今天還給劉家。而且,逸和尚這番話說完之後就走了。


    劉母問劉和,師逸和尚是不是真的欠家裏十貫錢,再說,這個夢是好還是不好呢?


    聽了母親說的話,劉和正準備開口。這時,劉家養牛的仆役喜氣洋洋地從外麵跑了過來,看見劉母和劉和都在,大聲向二人報喜,說是家裏的母牛昨夜三更以後,生下一頭牛犢,架子極好。


    劉母不由地低吟了一句阿彌陀佛。


    同樣是建陽,人死後墜入畜生道還生前債的事。


    據說是有一個叫張一的人,做生意折了本,趕本心切,就找到縣城裏的熊四郎,在熊四郎那裏借了兩千錢周轉,借期一年,本息翻倍。


    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張一把錢借到以後又折了進去。到了兩人約定的時間,張一卻拿不出錢給熊四郎,隻得先還了一些息錢,口頭上又重新和熊四郎約定了時間。


    可在這之後,熊四郎到張家去了幾次,張一還是拿不出錢來。看著張家的光景,熊四郎回去後和妻子商量,估計張家有點紮實了,要不我們就把本取回來算了,那個息錢,權當是拉了張一一把。


    對自己男人的主意,熊四郎的妻子向來遵從的很,何況,熊四郎兩口子的名聲在建陽城還算可以。


    於是,到了張一和熊四郎約定的時間,熊四郎在張家就開了口,我說大兄弟,人都有難處,你這幾年也不容易,到我這裏借的錢,本息加起來也有那麽多了。


    今天,到你這裏,我也不講息不息錢的事了。這樣吧,你把我原本借你的兩千錢本錢還給我就成了。你看行嗎。


    看著熊四郎這麽好言好語地說。張一也是很慚愧,直念叨熊四郎是萬家生佛,沒有把張家往死裏逼。


    張一忙不迭地叫自己的渾家弄點吃食,又讓熊四郎在家裏稍坐,自己則在屋裏翻箱倒櫃起來。


    坐了半晌之後。張一的老婆說飯做好了,張一窘著臉請他吃飯,熊四郎看了看張家的餐桌,上麵一點葷腥都沒有,後廚裏張家的小孩子還嗷嗷說今天的菜太香了。


    熊四郎不覺就歎了一口氣,不肯落座。張一還以為熊四郎是在怪自己沒有把錢拿出來。


    於是,就訕著臉當著熊四郎的麵解下了自己腰間的袋子,把袋子裏的銅錢數給熊四郎看。


    等張一數完銅錢之後,熊四郎心裏盤算了一下,如果是把張一前幾次給自己的息錢都算上的話,離當初自己借給張一的兩千錢都還差八百。


    看著張家上上下下的樣子,熊四郎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叮囑張一好生經營家業。飯也沒吃張一的,揣著張一遞過的銅錢就回家了。


    到了家裏以後,熊四郎把今天的事情給妻子一說,熊氏也是無語。不過,張一還欠下了八百錢,熊四郎兩口子再也沒有提起過。


    三年過後,張一死了,在張一死前,那八百錢還欠著。而熊四郎,也從沒有找張家取過這八百錢。


    在張一死去四年之後。某天晚上,熊四郎夢見自己坐在院子裏,張一來到自己家裏,提著一個口袋,說是給熊四郎還錢,並且還把錢袋放在自己麵前的石桌上。


    當時熊四郎並沒反應過來張一已經死了。兩人還在院子裏坐著說了好久一會兒話,喝了幾杯茶。等張一走後,熊四郎打開了張一放在桌上的錢袋子,剛好八百錢,而且全部是小錢。


    這時熊四郎突然想起張一已經死了,一下子就醒了。於是,熊四郎就把剛才自己做的這個夢說給妻子聽。


    正說著的時候,家裏養牛的仆役在外麵喊,老爺,家裏的母牛剛才生下了一頭牛犢,架子很大,需要用酒作福。


    聽到外麵仆役的喊聲,熊四郎很是歡喜。這兩年,牛的價格又上去了,要是養得好的話,至少有大幾貫的收益。


    哪知道這頭牛犢在家裏養上了二十來天後,既沒有生病也沒有其他什麽原因,突然莫名其妙的死在牛圈裏。


    住在熊四郎隔壁家的是一個屠夫,屠夫聽說熊家的小牛死了之後,就上門找上熊四郎,讓熊四郎開個價,說是願意花錢把這頭牛給買下來。


    因為自家的這頭牛犢隻養得二十來天,與熊四郎原本的計劃大相徑庭。於是,熊四郎就隨口說,要兩千錢。


    屠夫一聽熊四郎要兩千錢,就笑了。官人,你開什麽玩笑呢?你家的這頭牛犢哪裏值得到兩千錢哦。即使是我把它給剝皮全部賣了,也賣不到兩千錢啊。


    官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賣牛的成本。我把你們家的死牛買回去以後,還得請裏正喝頓酒報備一下,周圍團轉的鄰居也得知會一聲,把牛的來路說的清清白白,不然,衙門的板子我可是受不起。


    把這些開支除了以後,再除掉本錢,才能說有沒有利潤。今天,我隻有八百錢,你願意把這頭死牛犢賣給我就賣,不賣也就算了。


    說完這番話之後,屠夫從腰間解下錢袋,扔在熊四郎的院子的石桌子上。錢袋的口袋莫紮緊,裏麵的錢跌落出來一些,全部是小錢。


    熊四郎不由一驚。猛地想起自己半個月前做的那個夢。夢裏張一也是把錢袋放在石桌上,而屠夫錢袋落地的地方,也正好一致。


    於是,熊四郎就屠夫說的八百錢,把那頭死去的牛犢給了屠夫。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在傳統道德觀念中,這是公理,是沒有什麽可以辯解的和爭議的。張一還不是像師逸和尚那樣故意欠債不還,都墜入了畜牲道。


    都說一個人至賤則無敵,像現代這些具有償還能力卻不肯償還的老賴,會不會也會像師逸和尚那樣,有類似墜入異類的故事發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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