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日,臨水縣風平浪靜,文會依舊熱鬧,街上的大小商販賺了個盆滿缽滿,縣衙的稅收也節節高升,高天材卻高興不起來。


    他仍沒找到失蹤的方桐。


    那晚他依照封十二給的線索,派人去芙蓉院一帶尋了一通,始終一無所獲,好在過後封十二並未為難他,敬王封玉揚也派了人協助衙役查案。


    高天材這幾日每天一睜眼就計算封十二離開的日子,到了啟程這日,他一大早來到驛館,帶著幾車土產候在外頭。


    “敬王呢?”封十二見了他問。


    封玉揚這些天都住在縣衙,五嶽山人嫌縣衙拘束,早在文會第二天就搬回了芙蓉院。


    封玉揚本想跟著搬回去,被高天材死活勸住。


    高天材的理由很簡單,芙蓉院跑了兩個帶著霹靂彈的匪徒,其中一人被同夥滅口,足見對方窮凶極惡,萬一又逃回芙蓉院行凶,讓敬王受了驚嚇,他這縣令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在高天材的好說歹說之下,封玉揚隻得放走五嶽山人,獨自留了下來。


    按理他今早應與高天材一同來驛館與封十二會合,但高天材身旁卻不見他的人影。


    高天材聽見封十二詢問,笑著應道:“王爺去了芙蓉院與五嶽山人道別,說在城門口與殿下會合。”


    封十二微微一哂:“走吧。”


    他此行沒帶多少行李,幾名侍衛早將東西搬上馬車,小年抱著一個藤編的籃子跟在封十二身旁。


    高天材朝那籃子看了眼,見上麵搭著一塊小毯子,底下鼓鼓囊囊,不知蓋著什麽東西。


    但見封十二上了馬車,親手接過小年手中的籃子,高天材更是好奇,但他不敢多問,隻是笑著舉起一包點心:“殿下今日走得早,路上怕是會餓,這是本縣特產的花糕,可供殿下聊作裹腹之用。”


    封十二一手抱著籃子,一手接過點心:“有勞。”


    高天材沒想到他會親自來接,笑容堆在臉上,瞬間化得更開。


    “殿下若是喜歡,趕明兒我派人送些去固州。”他追在後麵道。


    小年在身後拍拍他的肩膀:“高縣令,我家殿下不愛吃甜的,你的好意我代他心領,還請高縣令加派人手,整肅本縣治安,以免太子來時再出意外。”


    高天材經他一提,笑臉頓時凝滯。


    “是,下官一定加強戒備,再不讓歹徒有可乘之機。”


    “還有洛州那頭,”小年道,“府衙若有回音,還請高縣令及時派人告知。”


    高天材聞言,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


    小年指的是在驛館被殺之人的來曆,經縣衙核實,那人的過所並非偽造,的確來自洛州,但那人的身份卻存在疑點。


    仵作驗出那人是武夫,且很可能來自軍中,對此,封十二讓高天材以臨水縣衙的名義給洛州衙門去信,讓他們核查北河軍中是否存在此人。


    高天材心知這封信不好寫,稍有不甚就會將自己卷入封十二與隋永道的紛爭,但又不得不寫。


    他現在隻求洛州府衙接了信,能看在他是小小縣令的份上不與他計較,否則那頭真要追究下來,隻怕他會成為封十二與隋永道鬥法的第一個犧牲品。


    “殿下放心,”高天材對著馬車車窗道,“洛州那邊一有消息,下官必然給殿下傳信。”


    不管他情不情願,他如今也算上了封十二的船,除了幫忙到底,再無別路可選。


    一行人出了驛館,直奔臨水縣城門。


    到了這邊,眾人等了小半炷香的工夫,才見封玉揚的車駕緩緩行來,其後跟著幾頂小轎,俱是係彩掛綢香氣飄飄。


    高天材搭眼一看,笑道:“王爺這是把人家的頭牌都帶來了。”


    幾頂小轎皆來自芙蓉院,青鸞和紅綃最先露麵,其餘幾人俱是院中有名的妓子。


    封玉揚坐在車裏,隻從車窗露了個臉。


    “都回去吧,”他神情悒悒,“好好伺候五嶽先生,他缺什麽就差人給我送信。”


    “是。”紅綃帶頭應了聲,嬌聲笑道,“除了青鸞有那膽子,咱們誰敢怠慢五嶽先生。”


    封玉揚嗬地笑了聲:“走吧。”


    “且慢。”青鸞輕喚一聲,來到封十二的馬車前。


    “青鸞與殿下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青鸞不敢腆臉與殿下結交,但有一份薄禮想送予殿下。”她雙手捧上一幅卷軸,恭敬道,“這幅畫是青鸞思鄉所作,還請殿下笑納。”


    “小年,”封十二從馬車中發話,“收下。”


    小年立刻過來,接過青鸞手中的卷軸,轉送至車內。


    青鸞見封十二收了畫,麵上略顯笑意,她斂袖朝馬車行了一禮,退到一旁。


    封十二與封玉揚一行出了城門,一刻不停趕往固州。


    半道上封玉揚耐不住寂寞,換到封十二的車裏與他同行。


    “快把青鸞給你的畫拿來瞧瞧。”他搓了搓手,一掃先前的悒鬱,興致勃勃。


    封十二拿起畫軸給他。


    封玉揚扯掉繩結,正要打開,忽然一頓。


    “這是什麽?”他瞧見放在長椅上的藤籃。


    “貓。”封十二將籃子上搭著的毯子掀開一截,露出一顆毛絨絨的小腦袋。


    雪白的小貓朝封玉揚望了眼,不感興趣地回過頭,閉上眼繼續打呼。


    “你哪兒來的貓?”封玉揚奇怪。


    “京裏養的。”封十二道。


    封玉揚怔住:“之前聽說十二皇子連上街都不忘帶貓,原來是真的。”


    封十二撫了撫小貓的腦袋:“你也知道?”


    “那是當然,”封玉揚仰起下巴,“你和郭印起衝突的那家酒樓是我的買賣。”


    “逍遙樓的菜品不錯,”封十二道,“生意也很好。”


    “看你的樣子一點也不吃驚,”封玉揚笑笑,“也對,京裏從來沒什麽秘密。”


    封十二不答,用手指蹭了蹭小貓的下巴,大約打擾了它睡覺,被它揚起爪子拍了一下。


    封玉揚看著這一人一貓笑道:“這貓的性子還挺野。”


    他見小貓身上纏著白色布條,好奇:“怎麽傷著了?”


    “它偷跑上街,找到的時候就是這樣。”封十二道,“也許是被過往的馬車撞了。”


    封玉揚搖搖頭,感歎:“你以前就喜歡這些小東西,現在還是這樣。”


    封十二看他一眼:“它無處可去,隻是養著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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